南墩縣的城郭之下一片漆黑,城樓頭上彷彿是寂靜無人一般的幽靜,唯有縣城內(nèi)隱隱約約傳來的打更報時聲音,才能讓人覺得,這個縣城之中是有活人存在的。
乘著漆黑的夜色,高覽率領(lǐng)一衆(zhòng)精銳兵將奔至城牆下,擡頭看了看不高的城牆,他的嘴角不知不覺間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意。
城牆的高度很低,最多也就是不到一丈的小高度,而且還是用土磚堆砌而成。
跟許都高聳入雲(yún),龐大巍峨的城頭相比,簡直就有著天淵之別。
區(qū)區(qū)一介縣城的土牆,焉能難得倒他們這些軍中猛士?這就是高覽不屑的原因。
“上繩!!”
雖然是短短的兩個字,但帶來的效果是明顯的。
只見五十名袁軍的軍士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繩索向著城頭猛然拋去,一環(huán)接一環(huán)的套入城垛,然後使勁拽了拽繩子,側(cè)身繩索是否結(jié)實。
“爬城!”高覽再一次的下了命令。
兵勇們隨即一個個身手矯健的向著城牆上爬去。
幾乎也就是一瞬間的功夫,高覽一衆(zhòng)已是攀爬到了城牆之上,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
高覽剛剛登上城頭還沒喘口氣,卻見成梯之上,緩緩的走上來兩個打著哈欠的守城士卒。
他們手中的矛戈都斜扛著,睡眼蒙送,一臉倦意,警惕性要多低有多低,很顯然就是在磨時間混日子的。
可能這兩個守衛(wèi)沒有想到,在這幽靜無戰(zhàn)事的南頓縣,居然會有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潛伏進來。
剛一登上城頭,卻見本該是清淨(jìng)無人的地方居然乍然多出好些人來,兩個守衛(wèi)頓時嚇得一個激靈,大半的睡意也沒了。
“你們是誰......”
一句話剛剛問出,便見袁軍的兩名猛士已然拔劍上前,閃電般的將劍揮出,冰冷的寒光掠過,兩名守衛(wèi)雙手都捂著脖子,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驚駭?shù)那浦矍暗倪@羣人,鮮血卻從手指縫裡不停的噴出來,想發(fā)出聲音叫喊,卻發(fā)現(xiàn)喉嚨已被割斷,除了絕望的嘶嘶聲,根本喊不出一個字來。
高覽默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死人他早已經(jīng)見了成千上萬,身爲(wèi)軍中上將的他早已練就了一副鐵石心腸,亂世中的人命不能算人命,在這個年代,人命連馬和牛的價值都比不上,死人在高覽的眼裡,充其量也不過是一頭頭被宰殺的豬罷了。
轉(zhuǎn)頭看了看身邊的士卒,高覽指著一名百人長道:“你,領(lǐng)著一半人去將城門打開,迎三公子入城,剩下的人,跟我去縣衙!”
“諾!”
不多時,只見南墩縣的城門緩緩打開,城門前一支火把點綴著光輝,來回的衝著袁軍晃動。
袁尚的眼神頓時一沉,衝著身後的士卒們揮了揮手。
頃刻間,適才還是寂靜的夜空,頓時被馬蹄與呼喝聲震懾了蒼穹,大地在顫抖,天空在搖動,一直屏息凝神的袁軍紛紛翻身上馬,如同一隻蓄勢待的猛獸,威武的向著南頓縣衝殺而去,那狀態(tài)恍如一條威武的長龍,席捲著城外漫天的雜草與煙塵,兇猛的打入縣城深處.........
南頓縣衙內(nèi)。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衣衫不整的南頓縣宰慌慌張張的從臥室光腳奔跑出來,茫然四顧的聽著縣衙外遠處的滾滾馬蹄聲響,顯然極爲(wèi)驚慌,不知所措。
“大人,大人!不好了”
只見縣衙中一衆(zhòng)縣佐幹吏慌慌張張的跑進縣衙內(nèi),一個個也都是衣衫不整,顯然也都是匆忙起牀。
其中一人對著南頓縣宰道:“大人,縣內(nèi)不知從何處殺來一支兵馬,把住縣四門及各路要道,我城中守衛(wèi)沒有防備,抵擋不及,紛紛敗退,連營盤也被他們給佔了!大人,似此如何是好?”
南頓縣宰聞言頓時慌張,哆哆嗦嗦的問道:“兵....兵馬?是淮陰的雷緒,還是巢湖的昌豨,莫不是九里山的紅衣賊來了?”
一名幹吏慌忙搖頭,道:“小人適才曾登高觀望,但見來兵有數(shù)千人馬,皆是鐵騎硬甲,指揮有度,不似山賊草寇之流啊.......”
“那....那會是何處兵馬?”南頓縣宰聞言頭上呼呼冒汗。
若是知道對方底細(xì),倒還好說,根據(jù)其所需應(yīng)付過去便是,可來的偏偏不知是何處人馬,這就有些不太好辦了。
不知對方底細(xì)來意,這到底是守還是跑,也拿不定個主意啊?
縣宰正琢磨著呢,突聽縣衙大門一聲巨響,卻是縣衙剛剛緊閉的兩扇大門被人轟然撞開,只見高覽一身輕裝,領(lǐng)著數(shù)十名精銳士卒,大步流星的走進縣衙之內(nèi)。
縣衙衆(zhòng)人一個個頓時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屁滾尿流的紛紛往正廳裡面躲閃。
高覽雙目一瞪,放開嗓音高聲喝道:“躲個屁!都給老子站那,誰跑老子剁了誰!”
一句話高聲吼叫出來,效果奇佳,只見適才屁滾尿流的衆(zhòng)人紛紛停住了腳步,聚堆站在縣衙大院裡動也不動,只是眼神怯懦,驚恐的看著他們面前的高覽。
“這還像話。”
高覽來回瞅了瞅衆(zhòng)人,開口道:“哪一個是南頓縣宰,出來與某說話!”
過了好半天,方見南頓縣宰哆哆嗦嗦的從人堆裡站出來,衝著高覽遙遙一拜,低聲道:“在下便是南頓縣宰,見過這位....這位頭領(lǐng),不知頭領(lǐng)是在哪個山寨的高人?今夜來我南頓縣所爲(wèi)何事?”
高覽聞言頓時勃然大怒,伸手一把揪住南頓縣宰,揪到自個的跟前,指了指鼻子怒道:“混帳!瞎了你的狗眼,什麼狗屁頭領(lǐng)!你給老子好好看清楚,老子哪點長的像是打家劫舍的山賊草寇!”
南頓縣宰聞言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心下暗自唏噓,這哪是長的像不像問題,這不分明就是嗎?
“敢.....敢問大當(dāng)家.....”
“找死!”高覽大怒。
“那.....代王?”
“住口!”
南頓縣宰差點沒哭出來,頭一次見著這樣不講理的賊寇頭子,一個稱呼居然還挑東挑西的,難不成還讓本縣叫你將軍不成。
“那.....那本縣到底該如何稱呼閣下,還望閣下不吝賜教。”縣宰低三下四的給高覽施了一禮,小模樣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高覽聞言頓時一愣,心下有些發(fā)懵。
是啊,自己隨主公南征北戰(zhàn)多年,到處廝殺,軍旅中別人幹過的事他高覽幾乎都幹過,可唯獨像是今天這種搶掠縣衙的事,還真就是頭一次,公子還說不能隨意表明身份,那讓這縣宰叫自己什麼呢?
“你.....你喚某家一聲將軍便是!”高覽沉默了一會,終於緩緩開口。
縣衙中衆(zhòng)人聞言頓時詫然。
現(xiàn)在的賊寇未免也太囂張了,居然都自封到將軍的名位上頭?
打家劫舍的升官要是都這麼快,那趕明兒乾脆撂挑子不幹都去當(dāng)山賊得了。
看出衆(zhòng)人的疑惑,高覽輕聲一咳,大聲道:“你們都給老子聽好了,吾等非是山賊之輩,乃是當(dāng)朝左將軍,宜城亭侯,豫州牧劉皇叔帳下上將,奉命前來此處......徵糧!”
“啊?”縣衙之內(nèi),衆(zhòng)人聞言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劉備的手下,大半夜的到這來徵糧?
說得好聽,分明就是來搶糧的!
不過仔細(xì)看看這些人的穿戴裝束,還真就是正規(guī)行伍的兵將配飾,普通賊寇絕對穿不出這個樣來。
南頓縣宰的心頓時穩(wěn)了下來,劉備雖說與曹司空對敵,但終究是賢名在外,今夜既是他的兵馬攻打攻過來,這性命可也算是保住了。
縣宰急忙衝著高覽長施一禮,道:“原來是皇叔帳下大將親臨,適才得罪之處,還望將軍勿怪。”
“好說!”
高覽擡手擋住了縣宰話頭,道:“近年汝南之地收成不佳,糧草不敷,養(yǎng)兵頗爲(wèi)不易,本不該勞煩爾等周邊小縣,但如今天下皆知,劉豫州奉天子衣帶詔,秣馬厲兵,屯田養(yǎng)糧,勢討國賊,爾等身爲(wèi)漢臣,爲(wèi)了劉豫州的大業(yè),是不是也該盡些綿薄之力啊?”
“自然,自然。”
這種時刻,縣宰安敢起什麼幺蛾子,自然是高覽說什麼,他就跟著應(yīng)什麼。
“那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速速派人將倉敖打開!”高覽不耐放的提醒,模樣很是霸道。
“是!是!在下這便派人........”縣宰聞言急忙轉(zhuǎn)頭,衝著身後的幹吏叫道:“快,還不速速引著將軍的手下去取糧秣!”
“諾.....”
管糧的官吏引著高覽手下一部分士卒匆匆的去了。
高覽卻是留在了縣衙,進了正廳,大咧咧的往跪塌上一坐,上下打量了縣宰幾眼,道:“你這縣宰倒是個識趣的,叫什麼名字?”
縣宰聞言忙陪著笑道:“在下鄧昶,字通致,義陽棘陽人是也.......不知將軍高姓?”
高覽聞言將頭一轉(zhuǎn),哼了一下卻沒吭聲。
鄧昶卻自作聰明,仔細(xì)的看了高覽一會,恍然大悟道:“我觀將軍虎面虯鬚,威風(fēng)凜凜,儀表不俗,莫不是劉豫州帳下的那員虎將.....張飛,張翼德?”
“你......”高覽聞言猛然轉(zhuǎn)頭,雙眸圓睜,表情錯綜複雜,讓人揣測不出喜怒。
鄧縣宰嚇得一縮脖,怯弱瞅著高覽道:“將軍勿怪,在下只是順口而言,別無他意.....莫不是在下猜錯了。”
府衙正廳內(nèi)一片沉寂........
直到過了許久,方見高覽大嘴一咧,擠出一個笑容道:“沒猜錯,太對了!你他孃的猜太對了......沒錯,老子就是張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