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毗的話蕭文其實並不是很介意,但凡說客,受《戰國策》影響,大多喜歡先聲奪人,這也算是不成文的規矩了。
當下蕭文細觀這辛毗,只見他一身華服,微胖的身材不掩其本身的瀟灑氣度,舉止謙和有禮,一派風流倜儻之色,雙手並未像是大多數北方人過冬特有的習慣那樣,交叉攏在袖子裡,反而乾乾淨淨紅紅潤潤的,就那麼迎著冷風伸在袖外,顯得很是清爽幹練。
“韓州牧的事情小弟有所耳聞,自然會盡綿薄之力的。倒是辛兄,自青州一別,辛兄賢名傳四海,真真是讓小弟豔羨啊!”
或者是因爲有求於蕭文吧,又或者是因爲一開場的小計策沒起作用,辛毗對於蕭文的奉承顯得很是侷促,略有些不安,猶豫片刻,突然對著蕭文行了一個大禮。
辛毗的表現,大大出乎了蕭文的預料!
辛毗之兄辛評確實辜負蕭文的一番心思,先是跟了韓馥,接著又投靠了袁紹。
可這是辛評的事情,辛毗剛纔明顯仍舊隨侍在韓馥左右的,完全沒有虧欠蕭文,如何還會這般表現?
結果不待蕭文客套完把辛毗迎進府門,突然陳到急匆匆的從遠處奔來,嘴裡喘著粗氣的同時,身子不待站定就向著蕭文喊道,“山長,興霸和人打起來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甘寧性子是衝動了些,但是並不莽撞,所以聽說甘寧出事,蕭文就肯定是袁紹這邊的過錯,當即面色轉冷,“到底怎麼回事?”
陳到初來,可不認識辛毗,雖然知道山長親自出迎的肯定是大人物,但是事情緊急也顧不得許多,仍舊急切的向蕭文答話道,“是韓馥韓大人出了事!袁紹部將兵圍韓府,翻牆進去喊打喊殺的。我同興霸路過,興霸沒有沉住氣,跟袁軍起了衝突!”
“什麼?你說袁紹兵圍韓府?”辛毗聞言可比蕭文還要震驚,當即轉身向著蕭文匆匆行禮,“蕭將軍......”
蕭文當即揮手止住辛毗要說的話,衝著陳到厲聲吩咐道,“叔至,立刻點兵救援韓大人!”
聽到蕭文的話,辛毗明顯露出了感激之色,不過事態緊急,仍舊只是慌亂向著蕭文再一抱拳,“謝過蕭將軍!”
蕭文也不多話,當即拉住辛毗的手,“情勢緊急,辛兄擔待些,還請指路!”然後拽著辛毗就向著陳到剛纔趕來的方向衝了出去。
袁紹兵圍韓府?
這到底怎麼回事?
就算是袁紹再混賬,韓馥已經爽快的讓出了冀州,甚至手下衆人全部轉歸袁紹,再加上荀彧荀諶辛評辛毗等人皆在廣平,如何就要對著韓馥趕盡殺絕?
蕭文如今已經二十四五歲了,氣力有成不說,練氣術也練到了一定境界,拽著辛毗,轉眼間就趕到了韓府。
果真是兵圍韓府!
此刻不知情勢如何,只聽得韓府內哭天搶地亂成一團,蕭文當即大怒,“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敢對韓大人不利?還不速速撤圍!”
蕭文一句話,已經透露出了自己身份地位皆不一般的信息了,奈何此時守門的小校,只是看白癡一樣的看了蕭文一眼,理都不帶理的,仍把眼睛轉向他處,對蕭文視而不見!
蕭文心下怒氣更甚,衝著韓府高聲喊道,“興霸何在?”
只聽韓府內一個帶著憤怒喘著粗氣的聲音傳來,“山長,袁紹並沒有來,裡面只有一個戰力低下的廢柴!山長稍等,我這就救韓大人出去!”
聽到甘寧的話,蕭文和辛毗都鬆了一口氣,可守門的小校卻明顯神色一緊,接著冷聲說道,“哼,哪裡來的痞子,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憑你也打得過我家大人?”
說著說著,韓府亂糟糟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小,小校明顯色厲內荏,當即高呼,“再進去幾個,幫將軍快點搞定!”
隨著小校的吩咐,援軍中又有幾個身手矯健的軍士,立馬離遠幾步一個助跑,紛紛爬上了韓府的高牆。
蕭文再也控制不住心頭怒火,“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敢公然闖掠朝廷命官府邸,真當大漢沒有王法了嗎?”
說罷,蕭文一把推開辛毗,箭步衝上前去,不待小校反應過來,就把剛爬上牆的幾人給拽了下來,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袁軍見此,紛紛刀槍出鞘,團團圍住了蕭文。
“誰敢傷害我家將軍!”一聲大喝由遠及近,只見陳到拍馬急來,身後錦帆軍一路快跑,三千餘人瞬間一擁而上,把袁軍又給團團圍了起來!
王猛跑步隨在陳到身後,手裡拿著蕭文的趁手長槍,當即往前一擲,“山長,接槍!”
見蕭文有了武器,守門小校尚未來的及說話,就見韓府府門大開,隨著四五十家丁手持刀劍當先衝出,甘寧扭著一個將軍模樣的大漢隨即出現。
蕭文見此,心下略略放心,接著又衝著甘寧高喊,“興霸,韓大人可還好?”
甘寧此刻身上衣服破了好幾處,到處是傷,聞言一聲冷笑,“山長,就是這廝,兵圍韓府還不算,還要帶著幾百人想從房頂上殺進去!我已經將剩下的人全部宰了,還剩下這廝準備交給大人發落!”
說完,甘寧又恨恨不平的啐了手中半死不活的武將一口,“韓大人沒事,可是,韓大人的長子,卻是被這廝活生生的打斷了雙腿!”
“好膽!”蕭文大怒!
韓馥官至冀州牧,堂堂封疆大吏,府上長子,日後就算做不到州牧這樣的高官,那也是一郡太守的底子,甘寧手中這廝,居然如此折辱朝廷命官!
蕭文剛一怒喝,不待發話,就聽見街頭突然又衝出了一隊軍士,打著袁紹旗號,當先一名虎將,引弓朝著韓府門上一射,羽箭正中府門,“叮”的一聲響,箭尖釘在了“韓府”二字當中,尾羽直晃!
“來者何人?”蕭文見此人來勢不善,當先高喝,打斷了來將的氣勢。
“哼,誰敢槍指我冀州兵馬?莫不是小看我周昂羽箭不利!”來將面含怒氣,仍舊彎弓搭箭,箭頭直指蕭文,冷聲威脅道。
蕭文聞言更怒,當即身子一挺,“哼,小小武將,也敢口出狂言?我蕭元德就在此地。你可有膽放出這一箭?”
周昂明顯知道蕭文身份,臉上怒氣雖盛,手中卻是穩穩當當,並不敢真的射殺蕭文。
場面僵持,突然街頭跑步聲再起,府外衆兵士一陣驚慌,卻是臧霸帶著手下四千兵馬殺到!
臧霸一看袁軍中有武將引弓搭箭準備射蕭文,當即手中大刀飛出,刀刃緊貼武將脖頸擦過,落地後又硬生生插地三尺,“兀那賊廝,箭指我家將軍,項上人頭還要也不要?”
威脅!
赤果果的威脅!
臧霸久隨關鐵,舉手投足之間修羅軍的氣勢不經意散發,直逼得袁軍武將再不敢輕易開口。
“全都住手!”
隨著一聲高呼,袁紹終於帶著人馬趕到。
不及勒馬停軍,袁紹邊趕騎馬邊大喊,“全都住手!周昂,箭指蕭徵北作何?速速放下!”
周昂聞言,衝著蕭文冷喝一聲,手中弓箭這才緩緩的放下。
“全都散開!”袁紹又衝著最裡面圍困蕭文的士卒怒喝一聲。
蕭文不理會袁紹種種作爲,眼中兇光大盛,直視袁紹怒喝道,“哼,袁冀州,縱容手下武將光天化日進韓府行兇,可是在藐視大漢官僚,可是要蔑視普天士子。可是想無視天下世家!”
三句“可是”,蕭文說的是理直氣壯,煞氣四露,直逼得袁紹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此時袁紹身後隨行之人也全部勒馬站定,聽到蕭文大義凜然的三句“可是”,袁紹身後諸將也各個臉色含憤,尤其是荀彧更是當即怒哼了一聲。
韓馥再表現的無能,讓出冀州牧之舉,已經很是得了荀家辛家的好感,袁紹如此作爲,豈不讓天下人寒心?日後還有何人敢投袁紹!
面臨此種情形,袁紹有些手無足措,面露猶疑,轉而看向身後一衆謀士。
蕭文心中暗自鄙夷,要是自己,管他殺了天皇老子,拼著跟天下人翻臉,也必須保下自己的部將;或者換做是曹操,估計當即就會下令殺了這魯莽無腦的部將,以此贏得天人民心官望;又或者劉備當即黯然哭泣,一番做作也能擺平此事!
袁紹目示身後諸謀士,但是還不等身後謀士出聲,隨著一女子哭哭啼啼的聲音傳來,韓府之中,由韓馥打頭,當即又出來一羣人。
苦主一出,袁紹再沒有說話的機會。
此時韓馥蓬頭散發,臉色灰敗,身上袍服還被扯開一道口子,甚至身前胸口處更是被刀刃劃開,隱隱的還在流著血。
韓馥默然的在府門站定,身後家丁把那雙腿被打折了的大少爺擡到門口,就放在府門前的臺階地上。
而韓夫人此時也顧不得講究,現身諸人面前不說,手裡拿著一張滴著水的帕子摸著臉上的淚,哽咽著跪在地上,一臉無助的伏在兒子身上直抽泣。
蕭文此來冀州,初見韓馥之時,雖然只是感到韓馥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卻並不擔憂,因爲韓馥仍然會對著袁紹發怒,只要怒氣還在,就還有的救!
可是此時......
韓馥廢了!
韓馥就那麼默然的低頭站著,韓夫人就那麼無語凝噎著,韓門長子,就這麼直愣愣的在地上躺著。
蕭文再也忍不住心中憤怒,衝著一臉慌亂的袁紹怒吼一聲,“請袁冀州給大漢天下一個交代!”
隨著蕭文這一聲大喝,蕭文帳下七千兵士,全部跟著大喝,“請袁冀州給大漢天下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