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倉皇的逃往江岸,幸虧那裡還有近兩千水軍,幾十條戰(zhàn)船等著他。
他匆忙逃上戰(zhàn)船,也不顧那些從江陵城逃出來的敗卒們死活,急是下令開船出港。
正午時分,幾十條戰(zhàn)船駛?cè)虢希鴿u漸遠(yuǎn)去的江岸,劉表才長鬆了一口氣。
他不敢有半分逗留,當(dāng)即下令順江東下,向下遊方向逃去。
一天後,劉表在巴丘一線,會合了前來接應(yīng)的侄子劉磐所部三千兵馬,勉強(qiáng)拼湊出了五千兵馬,方纔稍稍安心。
傍晚時分,巴丘水營。
中軍大帳內(nèi),劉表乾巴巴的枯坐在上首,滿面愁容,形容黯然。
黃忠,蒯越,蒯良,以及侄兒劉磐,個個都是唉聲嘆氣,死亡的氣息在帳中瀰漫。
半晌後,劉表才勉強(qiáng)緩過神來,擡頭掃了衆(zhòng)人一眼,問道:“到了這個地步,爾等還有什麼良策,不如說說吧。”
衆(zhòng)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個個苦著一張臉,無人作聲。
劉表火了,一拍案幾,喝道:“都到了這個地步,你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難道要等到那蘇賊追來,真把我們都逼到走投無路的時候,你們才肯開口嗎?”
在他這般逼迫下,劉磐才拱手道:“父親,兒以爲(wèi),到了這個時候,我們也別無選擇,唯有棄守巴丘,退往夏口與黃祖會合,集結(jié)我們最後的力量死守夏口,若能成功逼退蘇賊,方纔有反敗爲(wèi)勝的希望。”
話音方落,蒯良便搖頭道:“黃祖手下兵馬不過萬餘,再加上我們的這點(diǎn)兵馬,也不過一萬五千餘人,況且夏口城遠(yuǎn)不及江陵堅(jiān)固,我們連江陵都守不住,何況是夏口。”
劉磐神色一震,頓時黯然下來。
黃忠便又道:“既然夏口守不了,不如我們就退往荊南,憑藉荊南四郡多山的險(xiǎn)要,說不定能抵擋住蘇賊兵鋒,他日再肆機(jī)反攻,收復(fù)失地。”
劉表眼前微微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
這時,那蒯越卻又搖搖頭:“荊南四郡乃貧瘠之地,根本無力支撐多少兵馬,何況那四郡本就人心不附,前番叛亂纔剛剛被平定,只怕到時蘇賊大軍壓境,諸郡心存不臣之徒羣起響起,到時我們內(nèi)外敵,更將陷入絕境。”
一席話,把黃忠這員老將說的無言以對,只能默然。
劉表臉上的希望之色,也跟著一閃而過,重新又陷入了黯然。
他一拍案幾,氣憤道:“去夏口也不行,去荊南也不可,那你們到底要本府怎麼辦?難道要本府去向那蘇賊投降不成?”
大帳中,瞬間鴉雀無聲。
蒯家兄弟對視一眼,蒯越便乾咳道:“主公誤會了,主公何等身份,豈能向那蘇賊投降的,越的意思是,主公不妨向蘇賊主動求和,若能成功,就能爭取到寶貴的喘息時間,主公便能收攏敗兵,重整旗鼓,待時機(jī)成熟,再向那蘇賊反戈一擊,洗雪恥辱!”
主動求和!
劉表聽到這四個字,勃然變色,怒道:“你開什麼玩笑,本府什麼身份?本府乃堂堂漢室宗親,當(dāng)世名士,你讓我去向那個寒門奸賊去求和?你讓我劉景升顏面何存!?”
蒯越被嗆的一臉灰,不好再開口,只好向兄長蒯良望去。
蒯良忙道:“主公息怒,我們當(dāng)然知道,以主公之尊,去向那蘇賊求和,自然是有損顏面,但現(xiàn)實(shí)如此,主公唯有仿效勾踐,臥薪嚐膽,度過眼前的危機(jī),將來纔有東山再起,洗雪恥辱的機(jī)會,還望主公以大局爲(wèi)重啊。”
劉表滿肚子的話,被蒯良這番話,硬是給憋了回去,一時無言。
蒯越見勢,知他已動心,跟著又道:“主公若能忍辱負(fù)重,他日東山再起,世人只會贊主公有勾踐之奇,誰又會恥笑主公呢,越相信,勾踐都有的心胸氣度,主公豈會沒有。”
劉表沉默不語。
這蒯家兄弟一番高帽往他頭上一戴,等於是給劉表搭了梯子,讓他可以勉強(qiáng)的順著梯子下來,不至於顏面跌很慘。
劉表雖好虛名,卻也是聰明人,他很清楚,到了今天這種地步,他已別無選擇。
正當(dāng)這時,帳外親兵匆匆而入,拱手道:“稟主公,我們已清點(diǎn)過收攏敗兵,並未見到大公子的身影,據(jù)逃出來的幾名士卒稱,大公子沒能及時上船,被敵軍俘虜在了江邊了。”
“什麼!”劉表大吃一驚,騰的站了起來,滿臉的驚慌失措。
一瞬間,他心涼透頂,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知道,他年過半百,膝下唯有二子,長子劉琦被蘇哲所殺,次子劉琮已經(jīng)是他最後的希望。
眼下劉琮竟也落在了蘇哲的手中,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就意味著他劉表就要絕後了。
連後都絕了,就算將來東山再起,又有何用!
震驚過後,劉表一屁股跌坐下來,雙目無神,失魂落魄的呆愕在了那裡。
這時,蒯越趁勢道:“主公,連公子也被蘇賊所俘,我們就更得向蘇賊求和了,只有求和成功,主公纔有可能換回二公子啊,請主公三思。”
劉表身形一震,猛然間省悟,臉上再也看不到半點(diǎn)糾結(jié),急是顫聲道:“快快,立刻替本府修書一封,派人速往江陵向那蘇哲求和!”
……
江陵城。
此時的蘇哲,正在江陵城大擺慶功宴,犒賞有功將士。
這一戰(zhàn)後,荊州最重要的三座城池中,他已奪取了兩座,只餘下了一座夏口孤城,至於荊南四郡,根本微不足道,只要夏口城破,劉表覆滅,便可傳檄而定。
他離全取荊州,只差一步之遙。
當(dāng)此關(guān)鍵時刻,蘇哲當(dāng)然不會給劉表喘息的機(jī)會,自然要儘快休養(yǎng)士卒體力精神,準(zhǔn)備一鼓作氣攻取夏口。
而好酒好肉的賞賜,自然是最好的休養(yǎng)方式。
至於這些酒肉,則皆要?dú)w功於劉表,想他在江陵積聚了無數(shù)的糧草牛羊,足可抵?jǐn)?shù)年之用,如今城池一破,都統(tǒng)統(tǒng)成了蘇哲的囊中之物。
吃喝到第三天,將士們體力恢復(fù)的差不多了,蘇哲就準(zhǔn)備著剋日起兵,順江東下去取夏口。
就在這時,蒯良卻帶著劉表的親筆書信,回到了江陵,向蘇哲表明了劉表的求和之意。
劉表主動求和,對蘇哲來說,自然頗爲(wèi)意外,而在看完劉表的親筆書信後,蘇哲卻看到了收復(fù)一員大將的機(jī)會。
於是,蘇哲便叫蒯良暫退退下,稱他在稍作考慮之後,再決定要不要接受劉表的求降。
緊接著,蘇哲卻帶著劉表的那道親筆書信,親自前往江陵大牢之中。
牢門大開,昏暗的牢房中,蘇哲看到了枯坐的文聘。
這員荊州大將,此時此刻正盤膝坐在那裡,臉色黯然陰沉,雙目緊閉,如同一樽沒有生命的石像。
蘇哲再看了看他跟前案幾,上面擺放的美酒好菜,一筷子都沒有動過。
顯然,文聘是心情沮喪,食不知味。
“怎麼,這飯菜不合你文仲業(yè)味口,還是你想絕食而死啊?”蘇哲冷笑著走入了牢房。
文聘身形一震,睜開眼來,見是蘇哲,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卻依舊一聲不吭。
蘇哲拿起尚溫的美酒,飲下一口,卻是嘆道:“你文仲業(yè)年紀(jì)輕輕,方纔嶄露頭角,一身才華還沒有施展,若就這麼絕食而死了,實(shí)在是可惜了。”
看似隨意的三言兩語間,蘇哲就將文聘捧爲(wèi)大將,讓他感覺到了面子,感覺到了尊嚴(yán)。
文聘身形微微一震,倔強(qiáng)的表情似有緩和,似乎想要說什麼,話到嘴邊,卻欲言又止。
酒飲罷,蘇哲正色道:“眼下我全取荊州就在眼前,天子這面大義旗幟也在我手中,你若能歸順了我,他日隨我北進(jìn)中原,與天下羣雄爭鋒,成就不世之功,必可青史留名,這不是比絕食死在這種鬼地方要好上一萬倍麼。”
他再次勸降文聘。
文聘善於用兵,精通水陸作戰(zhàn),武藝也不弱,歷史上歸順曹操之後,就常年被曹操重用,鎮(zhèn)守一方。
這樣一員堪當(dāng)大任的大將,蘇哲當(dāng)然想收復(fù)。
何況文聘也算是荊州次等世族的代表,他若能歸順於蘇哲,就等於樹立了一個榜樣,可令更多搖擺不定的荊州人才,選擇投效於他。
現(xiàn)在,蘇哲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讓文聘不再爲(wèi)背棄劉表,而背上心理負(fù)擔(dān)。
他說話之時,悄然察看文聘眼神,也看出文聘眼神不定,心下已然被觸動。
只是,文聘猶豫了半晌,卻微微一咬牙,拱手嘆道:“蘇車騎如此賞識,實(shí)令我倍感榮幸,只是劉荊州於我有恩,待我不薄,要我背棄於他,我實(shí)在是於心不忍。”
“你對劉表忠心,劉表卻未必並心你的死活啊,你自己看看吧。”蘇哲一聲冷笑,將手中那道劉表的求和書拿了出來,遞給了他。
文聘愣了一下,茫然的接過了那書信,低頭看過幾眼,不由神色一震。
顯然,文聘也沒料到,堂堂劉表,竟然選擇向蘇哲低頭求和,顏面盡掃。
一時間,文聘眼神中流露出了幾分失望,似乎對劉表的求和之舉感到失望。
再繼續(xù)看下去,失望的表情消失,轉(zhuǎn)眼間,被憤怒所取代。
他眼中怒火越燒越旺,突然間悲憤罵道:“好個劉表,枉我念你恩情,想要爲(wèi)你死節(jié),沒想到你竟然絲毫不關(guān)心我文聘的死活,你這樣絕情的主公,我文聘忠於你還有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