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兒是我的房間。”
雖然斬烈風嘴上這麼說，但還是轉過身去，裝作找東西。
葉安然躲進被子裡，窸窸窣窣地換好了衣服，這才下牀來到桌前。
桌上擺著一沓紙盒一支筆，葉安然的手微微顫抖了下，斬烈風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裡。
他走上前，從身後環住她的腰，葉安然的身體微微顫了下，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讓她抓起那根筆。
“我希望有一天……”斬烈風的氣息噴灑在她頸間，略帶著淡淡的菸草香，“你能爲我畫一幅畫。”
葉安然微微一愣，側頭看著他，斬烈風沒有說話，眼眸中帶著滿滿的溫柔和期許。
“將軍……”
蕭炎端著餐盤進來，好巧不巧，正撞上這一幕。
他悻悻地低著頭，不敢看斬烈風，豈料斬烈風並沒有生氣，只是鬆開了葉安然。
蕭炎將餐盤放在桌上，剛要轉身出去，斬烈風忽然開口，“讓盧毅在樓下等著。”
“將軍？”蕭炎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擔憂。
“恩？”斬烈風挑眉，“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是，將軍。”
蕭炎垂頭退下去，葉安然沒有錯過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主人，盧副官怎麼了？”葉安然蹙眉看著斬烈風。
“沒什麼，吃飯吧。”
斬烈風遞給她一副筷子，他不想讓她再憶起昨天痛苦的事。
“跟我有關？”見蕭炎剛纔吞吞吐吐，她就猜到了幾分。
斬烈風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昨天，那個人，是盧毅的手下。”
葉安然的手微微顫抖了下，斬烈風伸手握住她，“我會教訓盧毅。”
“不，”葉安然搖了搖頭，“主人，不用了，不關盧副官的事。”
“是他管教不嚴，理應受罰。”
想到那個守衛對葉安然的所作所爲，斬烈風就憤恨不已。
他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不應該一槍打死他，而應該把他扔進堆填區，聽著他淒厲的慘叫、看著他無助地求救！
眼見他的眼神愈發凌厲，葉安然不敢再多說什麼，默默地低頭吃飯。
斬烈風的心微微一疼，“安然，別怕，我會保護你。”
葉安然別過眼神，什麼都沒有再說。
吃完飯斬烈風本來要自己出去，但想了想，還是帶上了葉安然。
來到樓下，蕭炎走上前，“將軍，盧毅已經在外面了。”
斬烈風近乎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走了出去，盧毅脫掉了上衣，跪在地上。
見到斬烈風，他擡起了頭，“請將軍責罰！”
斬烈風走上前，“知道我爲什麼要罰你嗎？”
盧毅的目光望向他身後的葉安然，神色有些複雜，他沒有說話。
“不知道？”斬烈風挑眉，聲音都帶著不悅。
“是我沒管教好自己的下屬。”盧毅垂下頭，咬牙切齒。
“好，所以你也知道懲罰是什麼了。”
斬烈風使了個眼色，立刻有守衛端出一個火爐，上面放著一把滾燙的烙鐵鉗。
蕭炎不自覺地別過頭去，葉安然眸色微變，“主人，這……是什麼？”
斬烈風的目光只是盯著盧毅，“在飛鷹，副官犯錯，小則當衆鞭笞，重……則施以烙刑。”
葉安然看著那塊被燒紅的烙鐵，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不……”
斬烈風拉著她退後，衝她微微搖頭，“這，是他自己犯的錯，理應受罰。”
斬烈風鬆開她的手，走向火爐，接過守衛遞來的手套。
葉安然的心懸在了一處，即便沒有被烙鐵燙過，她也能想象那種灼心的劇痛。
“將軍，等一下！”
突然，蘇紹凜從市政府外快步走了進來。
他剛剛在訓練基地，碰巧聽說斬烈風要當衆處罰盧毅，忙趕了回來。
當看到斬烈風腳邊的炭爐時，他的眉鎖在了一處，他也明白了盧毅的刑罰是什麼。
“你來幹什麼？”
盧毅瞪了眼蘇紹凜，衝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離開。
見到斬烈風身後的葉安然，蘇紹凜心內鬆了口氣，還好她沒事。
斬烈風也察覺到蘇紹凜的目光，不悅地蹙眉，側身走上前半步，擋住了身後的葉安然。
“紹凜，今天不是輪到你訓練新人嗎？”斬烈風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將軍……”蘇紹凜猶豫了下。
“紹凜，這沒你的事兒，快回去！”盧毅急了，幾乎想站起身來。
斬烈風眼底的神色愈發晦暗不明，從兩人的言行間，他察覺到了端倪。
“到底是怎麼回事？”斬烈風將手套塞給守衛，轉身盯著蘇紹凜。
“將軍，”蘇紹凜打定主意，擡頭挺胸看著他，“那個守衛以前隸屬盧毅，但自從我歸隊之後，他是我的人。”
葉安然聞言，心內一驚，蹙眉看著蘇紹凜，如果是他，這意味著受刑的將會變成蘇紹凜！
斬烈風危險地瞇起眼眸，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盧毅，“他說的……都是真的？”
盧毅不甘地低下頭，但顯然默認了。
蘇紹凜攙扶起盧毅，緩緩地擡手，一顆顆解開自己的衣釦。
他跪在地上，擡頭看向斬烈風，“將軍，請動手吧。”
“不，”葉安然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一把拉住了斬烈風的胳膊，“主人，不要……”
她的美眸寫滿了乞求，蕭炎和其他守衛面面相覷，但盧毅卻下意識地看向了蘇紹凜。
“葉安然，你讓開，”蘇紹凜面不改色，也不看她，“這是我的失職，將軍理應懲罰！”
“聽到了？”斬烈風低頭看著她。
“安然，別忘了那個守衛對你做的事……”他的聲音很低，低到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得到。
葉安然的身形微微頓了下，如果說不恨，肯定是假的，可當要受罰的人是蘇紹凜時，她卻於心不忍。
尤其是想到蘇紹凜痛失父母的事，還有單純的阿俊……
斬烈風緩緩地抽出了胳膊，轉身帶上手套，拿起了烙鐵鉗，一步步走向蘇紹凜。
葉安然雙手揪住衣襟，摒住了呼吸，蘇紹凜垂下的頭，微微擡起，正好看得到她。
葉安然不由得愣住，他的眼神中，分明帶著愧疚和歉意。
他的脣微微動了下，但葉安然看懂了——他說的是：對不起。
葉安然不自覺地閉上了眼，她不想看到殘忍血腥的那一幕。
突然，蕭炎一聲驚呼，“將軍！”
在一聲悶哼中，葉安然迅速睜開了眼……
不知道什麼時候，斬烈風扯開了自己的衣領，烙鐵對準他自己的胸口，狠狠地……
按了下去！
“不……”
葉安然震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驚得臉呼吸都有些困難。
蕭炎快步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斬烈風。
斬烈風手中的烙鐵鉗跌落在地，他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蘇紹凜，一字一句地開口。
“你……是我的兄弟，你的錯……
“我替你承擔……”
眼見他面色慘白，額頭上冒出黃豆大的汗珠，葉安然忙走上前，幫蕭炎架住了他。
“主人……”葉安然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心卻不由得一緊。
“沒事。”斬烈風勉強衝她擠出一絲笑容。
看著他胸口上觸目驚心的傷疤，葉安然扭頭衝守衛大喊，“快去找軍醫！”
盧毅最先反應過來，撿起地上的衣服，衝了出去。
“先扶他回去。”葉安然衝蕭炎點了點頭，兩人一左一右攙扶著斬烈風進了市政府大樓。
直到所有人都散了，蘇紹凜依舊跪在地上，他的目光不曾從漸漸黯掉的烙鐵上移開半分……
好容易將斬烈風帶回房間，葉安然扶他在牀上躺下，剛要轉身離開，他一把拉住了她。
“你……去哪兒？”斬烈風咬牙開口。
“我去給你倒杯水。”葉安然滿目憂心。
“讓他去，你陪著我。”斬烈風說這話時，壓根兒就沒看蕭炎。
蕭炎識趣地退開，斬烈風握著葉安然的手愈發緊了，她滿腦子都在擔心斬烈風的傷，也沒意識到這個。
接過蕭炎遞上前的水，葉安然小心地遞至他脣邊，“先喝點水吧。”
斬烈風點頭，雖然很痛，但能得到她這麼貼心的照顧，他反而覺得很滿足。
“爲什麼這麼做？”葉安然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因爲不想讓你同情、照顧紹凜，這個理由夠嗎？”斬烈風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笑。
蕭炎嘴角一抽，將軍這招，實在是高！
葉安然不悅，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蕭炎，去看看軍醫什麼時候來。”斬烈風沒錯過蕭炎的微小眼神。
蕭炎立馬轉身出去，虧自己還擔心將軍，沒想到留在這兒，就是一把接一把地吃狗糧而已。
房門關上，斬烈風這才苦笑了下開口，“紹凜是我的兄弟。”
葉安然嘆了口氣，“那盧副官呢？”
“不一樣，懲罰盧毅，是替你報仇，”斬烈風搖頭，“但紹凜，我不能。”
葉安然剛想說什麼，軍醫帶著醫藥箱快步進來，熟練地替他處理傷口。
葉安然站在旁邊，由始至終都蹙眉看著他，斬烈風倒是偶爾衝她扯出一絲笑。
她的心很亂，不知道爲什麼，剛剛她竟然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打從心底生出的擔憂——對斬烈風的擔憂。
不是變異的斬烈風，而是那個活生生的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