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念生放血居然是爲了拜訪恩師, 這讓我稍稍觸動了一下。
此刻,我就端坐在方老師宿舍的布衣沙發上,眉眼一擡, 方老師那個賢淑端莊啊, 一看就是引人敬重的樣子, 曲念生也是戾氣全無, 畢恭畢敬的問候著。
這師生情一續就續了大半天, 他們聊了很多,我在身邊,旁敲側聽, 這才知道,曲念生也有個不一樣的過去, 六歲就無依無靠了, 在市井混到了大學, 大學還沒畢業,就出國了, 據方老師講,曲念生當時走的很急,什麼話都沒留下,曲念生只是淡淡一笑:“覺得時機成熟了,我就出去了!”
也許做了母親的女人, 心裡藏著很多母性, 聽到曲念生的過往, 我漸漸沒那麼排斥他了, 做男寵, 脾氣壞,也不是曲念生的錯, 誰都不能泯滅掉他黑暗的過去,他只是忘了停下來看看,這個世界還是美好如初!
和趙樹林的合同進行的很順利,我們跟了一個星期,終於拿到了證據,一拿到證據,免不了來頓鴻門宴,趙樹林再老練,也被嚇得不輕,當下就把合同給簽了。晚上的時候,元姐想要請客,我撇了撇嘴跟她說:“老公有個飯局,讓我跟他去呢!”元姐聽罷,只是嬌嗔了我一句:“去吧,去吧,去陪你們家官人!”
飯局還是定在翠玉軒,上次許文軒吃飯的地方,因爲我們提前半個小時出門的,菜都點好了,對方纔姍姍來遲。門推開的那一霎那,我凌亂了,居然又是曲念生,這丫,最近越發的讓人驚悚了,不過,他穿著筆挺的西裝倒也挺傾國傾城的,好吧,我又一次無恥了!
曲念生入了席,我便瞄了身側的許文軒,他自然是滿腹疑慮,這羅斯香水廣告的事宜,一直都是靠著電話聯繫,今天是第一次面對面聊合作細節,等雙方達成共識,立馬就能簽下來!不過,看這架勢,我覺得懸,很懸!
“許總,我們打過照面了吧!”曲念生說這話的時候,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許文軒,許文軒還是淡淡的笑了笑:“原來,曲總,你還記得!”
曲念生舉著酒杯,迷離著媚眼,盯著我,語氣輕柔婉轉:“我還是跟許夫人,比較熟!”
我愣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正盯著我的許文軒,支支吾吾了好半天:“工作室的同事,同事!”然後看著許文軒眸子漸漸平靜,我才正視著對面的曲念生:“曲念生,你到底什麼來頭啊,這麼千變萬化?”
曲念生只是笑了笑,並不回答我,只是緩緩從身旁的公文包裡,拿出合同:“許總提出的要求,我們沒有絲毫的異議,我們可以籤合同了!”我看得真是雲裡霧裡,不知道曲念生到底什麼想法,說他是男寵真是小看他了,倒是讓元姐白白受了次冤?
當天晚上,許文軒和曲念生就把合同給簽了,曲念生臨走前握著許文軒的手:“許總,希望我們合作愉快!”語氣詭異的很有節奏。曲念生前腳走了,我跟許文軒結了帳,也就出來了。開車回家的途中,許文軒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揉搓著眉毛:“這個曲念生,也不知道他什麼來頭!”
我看了他一眼,隨後無所謂的說:“管他什麼來頭,咱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籤合同,合同簽了就成!”
許文軒聽罷,半響沒有搭話,隔了好一會兒,他忽然將車停到了路邊,騰出雙手,輕輕地抱著我:“寧寧,知道我最怕什麼嗎?”
“嗯哼?”
“最怕你恨我!”
我聽得一頭霧水:“許文軒,你吃錯藥了吧,平白無故的我恨你幹嘛?”語畢,許文軒吃吃的笑
了兩聲:“也是,也是!”
我睨了他一眼,看了看窗外,許文軒真會挑地方,居然停到了夜場門口,出來的盡是些,醉意熏熏的人,我正要指示許文軒開車的時候,竟然看到了,一個約莫早已年過五十的瘦削男人摟著衣裳暴露的成漫稻,正從門口往外走,成漫稻一臉媚笑,仍由男人雙手不老實的在她身上游移。
我硬是沒忍住,對著許文軒,飄下一句話:“成漫稻回來了!”就噠噠的出了車門,往外走去,成漫稻自然是一臉詫異,我一靠近他們,立馬彪悍的從男人懷裡把成漫稻拖了過來,男人一見懷裡落了空,嘴上立即罵罵咧咧的:“從哪兒冒出來的東西,耽誤老子辦事兒!”罵完,還不解
恨,單手指著成漫稻大聲喧譁:“你還做不做生意啊,我錢都給了!”
我正要表一句髒話的時候,就看見許文軒從皮夾裡拿出一落鈔票,霍的扔到男人的臉上:“這些錢夠了嗎?”
男子愣了一下,瞪著眼睛看著地面上散落的紅鈔,深怕別人跟他搶了去,立馬彎下腰來撿,嘴裡不停嘟囔著:“夠了,夠了!”
許文軒見狀,扯著嘴角,一臉鄙視:“撿完就滾!”
我這邊滿滿的全是對許文軒的崇敬,剛剛的架勢,簡直帥爆了!那邊,成漫稻已經紅著臉,往路邊一攔,就上了一輛的士,絕塵而去。
我呆在原地看了好久,心裡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直到,許文軒過來,牽著我的手,語氣輕柔的說:“這種見面方式,太讓成漫稻難堪了,我們先回去吧,就這麼一座城,我早晚會把她翻出來
的!”
我任由許文軒牽著,心裡卻是百感交集:爲什麼明明已經完結的劇情,偏偏又生波瀾?上天,你的好生之德呢?
······
週六,我接到了曉言的電話,我們約在中介公司門口見面。見到曉言的時候,我整個人都震驚了,這纔多久,這個婚姻就把她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我忍不住伸手攬著她:“曉言,你瘦了。”
曉言微微一笑,明明很是興奮的聲音,我聽起來卻覺得很難過:“寧寧,我離婚了。”當初明明是個坑,曉言還是不顧一切的往裡跳了,如今,在泥淖裡越陷越深,想要爬出來,不精疲力盡豈能罷休,曉言是離婚了,離得很徹底,就像這場婚姻她從沒有過一樣,淨身出戶。
我心疼的問著她:“現在打算怎麼辦?”
“能怎麼辦,先找個安身立命的場所!”
“你把工作都辭了,身上的錢,還夠用嗎?”
曉言定了定神,隨後看著我說:“昨天,單宇給了我一張支票,我還沒來得及數後面的零呢!”
中介公司帶我們看了整整一天的房子,最後敲定了開發區的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位置很好,採光充足,傢俱什麼的都挺齊全,曉言提了個行禮箱,就入住了。
公寓離工作室特別近,步行5分鐘就到了,介於曉言是個無業遊民,雖然指著單宇的支票,後半生都無憂了,我想想還是推薦她去元姐的工作室,這丫倒是一口就答應了,人哪,忙點好,忙了就能忘了難過,忘了心酸!
週一,曉言就去工作室報道了,元姐挺開心的,一個一個忙著介紹,起初曉言都很友善的跟大家握了手,獨獨到了阮圓這兒,停了一下,見狀,我附在曉言耳邊說:“這姑娘挺好相處的!”曉言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是挺好相處的!”這阮圓也奇怪,見了曉言,只是憋悶著頭,往日的活潑勁兒消逝怡盡!
到了晚上下班的時候,我開著車送曉言回去,曉言把頭倚在我的汽車後座上,壓著聲音跟我說:
“那個阮圓就是單宇睡得姑娘!”我驚的一下就踩上了剎車,調頭就問:“你看清了嗎?真是阮圓?”
“這個妖精,我化成灰都認得,就是她拿著單宇簽好的離婚協議書過來的,你別看她一副柔弱無骨的樣子,也是個不饒人的主兒,當年,我這般年紀的時候,可沒她這麼深的道行,開篇就來了句:‘曉言姐,本來我是覺得,兩女共事一夫沒什麼的,單少卻是怕我委屈了!’聽聽,她說的這是人話嗎?”曉言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還是忍不住憤怒了。
“要不,跟元姐說一下,你就不去工作室了吧,省的添堵!”
“去,爲什麼不去,不去的話,那個小妖精還以爲我怕了她呢!”這是何必呢,既然都決定勞燕
分飛了,還要跟三兒互掐,也許,李曉言就是想不蒸饅頭爭口氣吧!
隔天去工作室,阮圓卻辭職了,元姐說了阮圓請假的理由,說是懷孕了,回家安胎,準備結婚!曉言當場就笑了,立馬附在我耳邊說:“看到了吧,我贏了!小妖精辭職了。”如果對李曉言來講真的是好消息的話,爲什麼我的脖頸還是被她的淚水燙的生生的疼耳邊久久迴盪著曉言曾說過的一句話:“這愛情啊,愛起來要人命,不愛了也要人命!”
李曉言整整一個星期才恢復,也只是能做到,眼不見心不煩而已,上班的時候,她忙進忙出,根本沒有時間難過,到了下班,她就苦著臉一句話也不說,我心裡知道,她想孩子,或許也想單宇。
這周的星期五,是許文軒的生日,原本只是平常的小生日,許文軒一向過的平淡,今年,卻被爸爸喊去了宅子,說是好久沒熱鬧了,我知道他定是邀請了老爺子,單懷民,和莫靜怡,想著張媽掌廚,也有個打下手的人,我就不必請假了。
想著曉言定是想孩子了,下班的時候,我就把她一併帶了過來,她接連問了好幾次:“單宇來嗎?單宇來嗎?”我都是拍著胸腹保證,單宇一定不來,樺樺一定來。
可是即便單宇不來,曉言也少不了被莫靜怡一番奚落:“這不是曉言嘛,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裡了,走的時候,不是大話落落的,這輩子都不想跟我們有任何的牽扯了嗎?”
曉言也絕非善類,白白被欺負,立刻陰著聲音回道:“許寧寧不算你們家的人吧,我說,莫靜怡,你什麼時候能改掉這個主次顛倒的問題啊,我來這兒,真不是來跟你吵架的,只是來看看我兒子!”
莫靜怡也炸了鍋了:“這離婚協議書上可寫明瞭,樺樺是判給我們單家了!”
聽莫靜怡這麼揶揄,李曉言反倒不生氣了,冷笑著回道:“莫靜怡,你不知道了吧,這離婚協議書,白紙黑字,真正立著一條,我隨時可以來看樺樺,終身有效!哦,對了,我差點忘了,你不是大字不識幾個嗎?還是讓單宇讀給你聽吧!”
這莫靜怡生在大戶人家,偏偏莫老爺子的父親是個老古董,說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只請了些女先生,只教莫靜怡女工,古琴之類的,真當古時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養了。
其實莫靜怡心裡一點都不樂意,從她決不許人提及這段過往就可以看出,偏偏曉言今天就提了,她當場就氣得直哆嗦,伸出手,就給了曉言一巴掌:“沒有教養的東西,我好歹是個長輩。怪不得單宇要跟你離婚。”
莫靜怡這一巴掌打得又重又快,我們誰都沒來及的阻擋,本以爲她們爭吵慣了,說兩句也就過了,沒想到曉言會平白無故的挨一巴掌,嘴角都滲出血絲,我連忙去廚房的冰箱裡拿了一袋冰,遞給曉言,看著莫靜怡正想跟他理論的時候,單老爺子就杵著柺杖,咚咚的在地上敲了幾回:“都給我坐下!像什麼樣子,我們今天來,可是給文軒過生日來的!”
一句話把大家都堵得死死的,莫靜怡嘟囔了幾聲,也不情不願的坐到了沙發,我則扶著曉言去了房間,經過許文軒身旁的時候,我眼裡自然流露出歉意,爲了曉言能見到孩子,我只能委屈許文軒嘍。樺樺興許許久沒有見到媽媽,見曉言被我攙去了臥室,他也屁顛屁顛的跟了過來。
“剛剛莫靜怡打你,你怎麼不還手?看你說的天花亂墜的,真來事兒的時候就不行了!”
“我有原則的,我只對,老人跟長輩,打不還手!”
“哎,都怪我,讓你白白受了頓打!什麼好處都沒撈著!”
“誰說沒好事兒?我這不是看見孩子了嗎?對吧,樺樺。”曉言邊說,便抱起了樺樺,在孩子臉上“吧嗒”就是一口。看得我有點心酸,正想退出去,留給他們親子時光的時候,我褲兜裡的手機就響了,居然是曲念生的。
曲念生開嗓竟然如此頹廢:“許寧寧,你現在有空嗎?”
我愣了一下,隨後問道:“曲念生,你怎麼了?”
“生病了,難受!”
“那就去醫院啊!”
“醫院治不了,我也去不了醫院!”
“那你想怎麼樣?”
“我想見你。”曲念生說的很有誠意,我都來不及多想,就無腦的應了:“你在哪兒?”
等曲念生報完地址,掛完電話,我才驚覺,今天可是許文軒的生日,帶曉言過來,已經造成大家的不愉快了,現在我中途離開,許文軒會不會想要把我掐死?事實上,許文軒只是皺了皺眉頭,說了句:“早點回來!”
曲念生的性格怪癖,住的地方也偏僻,我摸騰了好久才找到。公寓的防盜門沒有鎖,我一下就推開了,推開門竟然看到曲念生翹著二郎腿,滿臉悠閒的對著門口,擡手看了看手錶:“許寧寧,1個小時零30分鐘,你來的有點慢啊!”我一下就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將手裡的包向著曲念生臉,就直直的扔了過去,曲念生巧妙一側就躲過了,我很是氣急,故意把步子踏的很大聲的去撿包,真是造孽,騙取別人的同情心有那麼好玩嗎?
我纔剛彎下去身子,就被曲念生吃了豆腐,此刻,他正從身後圈著我,薄脣抵著我的耳廓:“許寧寧,我是生病了,我居然看上你了!”我身子一怔,連忙掙扎:“曲念生,我警告你啊,別造次!”我的力氣跟曲念生的力氣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自然沒有推開他,耳邊盡是他的媚聲媚語:“你來見我,說明你關心我,說明,你對我,也有意思!”
真有自信,我這不是知道了你可憐的身世嘛,立馬母愛氾濫了。腦子抽了,以爲你會陰鬱的見閻王,這才跑了過來,誰知道這丫,竟然給我來這招!
我繼續拼命的掙扎,身上都開始留起了虛汗!還好,我找準了曲念生鬆勁頭的時候,稍一用力,就掙脫了,我抓起包就往外走,見到電梯還沒上來,我立馬奔到了樓梯口,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可是就是很怕,我剛到樓梯口,又被曲念生截住了:“許寧寧,你跑什麼,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只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帶著你的秘密見鬼去吧,我一點興趣也沒有,請你放開我,我還要回去給我老公過生日呢!”誰知,這話一出,曲念生就如同受了刺激一般,掰著我的肩膀使勁的晃悠,一邊晃一邊咬牙切齒:“許文軒是個瘋子,你爲什麼要給他過生日,他是個瘋子,你知道嗎?”
“不知道!”我瞪著眼睛剜著曲念生,正想嘶吼:“你纔是個瘋子呢!”只吼了一半,我腳下一滑,順著樓梯直直的滾到了平臺,還好只滾了一個樓層,不然,我的小命都會不保的,現在渾身的骨頭跟爆漿一樣難受,後背辣辣的疼,更怪異的是,我的小腹也疼的厲害。
我正想撐起身子看看四周,就發現小腹一陣一陣的絞痛還伴隨著溫熱的液體,往外流,我一下就明白了,連忙對著呆愣在樓梯口的曲念生,拼盡身上最後一絲氣力喊道:“快,快,送我去醫院!”稍後,我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