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承諾

“……你的名字？”報上自己的名字，零觀正色看向對面的少女。

少女稍顯驚慌，轉身就想逃開。

可是最終她並沒有這麼做，猶豫著頓了頓，然後彷彿鼓足了勇氣似地自嘲地微笑起來：“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我是自動人偶，‘完全統御震動mk5’——”

零觀徑直打斷了她的話：“那種東西可不應該是人類的名字。而你是人類，你應該有自己的名字，我想知道的是那個名字。”

少女怔怔的看著零觀，“你——”

零觀的臉上沒有絲毫的異色，顯見他並不是在說謊。他並沒有因爲知道她是自動人偶而輕視她，看不起她，是真正將她當做平等的人類進行對話的。

“……”

一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的少女感動的低下了頭。

半晌，少女靜靜地，用如同蚊子振翅般的細微聲音開口說道：“索菲亞。”

“索菲亞麼……挺好聽的名字！”零觀讚道。

“……嗯！”

輕輕地擡起頭，赤足的索菲亞目光迎向零觀。

潔白的連衣裙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微微耀眼的光芒，長髮在風中飄蕩，白皙肌膚染成硃色，臉上綻放著如同鮮花開放般的溫和微笑。

“菲利克斯，你是索菲亞認識的第一個朋友，索菲亞永遠不會忘記你！”

聞言，零觀啞然失笑：“說的好像你隨時會死似地！”

笑聲中，少女低下頭，聲音突然有些凝噎：“說不定……真的隨時會死哦！”

“怎麼這麼說？”

“我已經……累了……”

“累了？”零觀奇怪的向她，發現索菲亞的臉頰濡溼，閃著點點光芒。

零觀心中當即有些慌亂。急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和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你呢。”

“……謝謝你，菲利克斯真是溫柔呢！”

“溫柔？！！”零觀咧嘴，貌似被女孩說溫柔的都是種馬啊……

看了下四周，零觀指向旁邊的長椅說道：“我們到那邊坐坐吧。”

“嗯。”索菲亞似是認可了一般點頭，跟著零觀走過去。

嬌小的索菲亞走在零觀前面。稍一欠身，纖細的腰身坐上長凳，零觀走過去做到女孩旁邊，然後……氣氛陷入了沉默。

“……這個時候我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啊？”零觀尷尬的直撓頭。

就在他猶豫著該如何開口的時候，索菲亞好像下定了決心似地轉過頭來，看著他，“吶，菲利克斯，你有……想死的時候麼？”

零觀奇怪道：“沒啊。活得好好地幹嘛想死！？”

“好堅強啊，菲利克斯。”

“這跟堅強沒有關係……一般人都不會有想死的念頭吧！！”零觀吐槽道。

靜靜地看著零觀，就在零觀以爲自己說錯話的時候，索菲特淡淡然的說出了嚇人的話：“是嗎？可是，索菲亞我已經不止一次想死了！”

零觀一驚：“想死？是因爲神性機巧……”

“嗯！戰爭……我已經厭煩透頂了！”索菲亞眼中閃爍著濃濃的悲哀，透中她的眼神，零觀似乎看到了她那些倒在血泊和實驗中的同伴。

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纖細的內心已經瀕臨崩潰。甚至想自我瞭解了吧。

“……”零觀沉默著。

和有自動人偶向人類靠近的禁忌人偶不同，神性機巧是將人類改造成向自動人偶。原本是人類的她們感受到最多的不是擁有強大實力的便利，而是對身爲人類之時的懷戀。而且因爲神性機巧並不成熟的緣故，她們的身體時刻會崩潰掉，可以說時刻生活在死亡的邊緣。

由人類做成戰爭的工具，她們喪失了作爲人類的尊嚴，只能作爲戰爭的工具進行戰鬥和廝殺——所謂的神性機巧。就是這麼悲哀的存在！

老實說，對於德國研究神性機巧的人偶師，零觀是恨不得將其挫骨揚灰的。

根據魔法師協會的明文規定，禁忌人偶或者需要人類參與的實驗，必須經過當事人本人的同意。否則就算是“魔王”稱號的人偶師主持的實驗也照樣屬於違法行爲。可是德國軍部的實驗根本沒有徵求當事者的意見，完全是強行進行的。

一個國家的要害部門居然採用這麼不要臉的做法，真是卑鄙到了極點！

再說，研究神性機巧的話，監獄裡有的是該死的死囚犯，不用他們卻反而拿丁點兒大的孩子下手，冷血麻木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的行爲了。

“嘀嗒……嘀嗒……”

晶瑩的眼淚撲簌零落，滴落到下方摔成粉碎。

嬌小的索菲亞雙臂抱著身體，肩膀輕輕地顫抖起來，“我很討厭啊……身邊不斷有人死去……互相廝殺……嗚嗚！”

“……這種時候，要怎樣纔好，不清楚……”看著身邊淚如雨下的小女孩，零觀心中一時十分混亂，既感覺焦躁，卻又無法可施，轉而又十分憎恨將索菲亞改造成自動人偶的人偶師。打著爲國家、爲人民的大旗，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小孩子遭了他們的毒手？！！

很奇怪，零觀對這個首次見面的女孩子產生了難以言喻的感情。無關男女之情，而是一種零觀從未感覺到的情緒——

“不要哭了。”

十分突兀的，零觀一把將索菲亞嬌小的身體攔進懷裡，正在哭泣的少女怔了怔，甚至忘了客氣，只是卻並未做出掙扎。

大約是因爲零觀的話起作用了吧。

攔著懷中的少女，零觀大聲的做出承諾：“索菲亞，你不是想死，你只不過是想重新成爲人類而已。那麼，我會幫你，我一定能幫你重新恢復成人類。”

“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當然，所以你不許拒絕！這是來自朋友的承諾。我一定能幫你恢復原樣。”

“……你這個人……果然很溫柔呢！”同一時間，零觀感覺到懷中少女的身體溫順的依靠著自己，還用臉頰輕輕摩挲。

察覺到這一點，零觀心中一寬，總算暫時打消她想死的念頭了。

“你放心吧索菲亞，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說到做到。一旦我下定決心，就沒有什麼事情難得住我。”

“……好！我等著你幫我變成人類。”索菲亞的身體動了動，聲音中突然夾雜著一些活潑，“不過啊，菲利克斯——”

“什麼？”

零觀下意識的低頭去看。

結果——

“咚！”

鼻子上方，兩眼之間最痛的地方被拳頭正面擊中，零觀頓時按著臉叫了一聲。

“女孩子可是不能亂抱的啊！！！”就在零觀鬆開雙手的時候，索菲亞從他懷裡跳了出來，蹦蹦跳跳的往遠處的森林裡走去。

“我會一直等著你的哦！！！！”

“……放心，你用不著等太久的！”直到索菲亞的身體徹底消失不見，零觀才放下按著臉的手掌，欣慰的看著遠處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