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蓮蓮撂下這麼一句話,頭也沒有回的就走了。
“顧老闆……”我忙張了張嘴,顧小沫懶懶的道,“知道了個大概,滿足了窺探的好奇心,也該收收尾了。”
“小沫,不能插手早已定好的命格,你不是不明白。”陸離拉住了顧小沫的手,神情嚴肅。
顧小沫冷冷的看著他說,“我偏要插手呢?”
這……這是人家小兩口在鬧矛盾嗎?我是無辜的,跟我沒有關係啊!
“顧老闆,那我先回去了。”怕戰(zhàn)火波及,我連忙想要先撤。顧小沫並沒有答允我,而是斜著眼瞧著我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範雲(yún)奚的父母復活了女兒想做什麼?”
“無非是對女兒的死心存疑惑,疑惑解開自然就能安心的送走女兒。”
“你真的這麼想?”
我茫然的看著顧小沫問,“還能爲了什麼?”
“比如說賠償金?”
我連忙擺手,“顧老闆你別說笑了,範雲(yún)奚作爲遺體的時候就沒有什麼賠償款,現(xiàn)在她的父母復活了她,既然人已經(jīng)活了,怎麼可能還能拿到什麼賠償金?”
顧小沫抿了一口咖啡才說,“景溪,你太高看人性了。”
我被她說了一愣,她卻起身說,“走吧,左右不過明天一天了,明天一過,範雲(yún)奚依舊是一具屍體。”
陸離送顧小沫回家了,將我一人扔在咖啡館門口。我看著這一身的衣服,趕緊縮了縮脖子,乘地鐵回家。路上接到了楊辰辰的電話,無非就是問我過得怎麼樣,回她一切都好,約著明天下班一起吃飯。
大概是知道我現(xiàn)在住的地方不方便,她一直沒有要求來看我,我倒是鬆了一口氣。現(xiàn)在雖有一屋遮風避雨,但一直覺得寄人籬下,更是過的小心翼翼。
第二天一早到殯儀館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君顥已經(jīng)回來了,他看起來精神不錯,見我來忙從車裡抱出一束鮮花,“這段日子過的好麼?”
“挺好的,謝謝你送的花。”我將花接了過來,連忙將鑰匙遞還給他。“這兩天比較忙,一直沒有去你家給花澆水。上一次去你家澆水的時候因爲時間太晚,不好回去打擾房東,所以在你家客房借宿了一晚。沒有提前跟你說,不好意思。”
君顥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低聲說,“我早就跟你說過,你可以住在那裡。吃早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早飯?”
“我吃過早飯纔出門的,你還沒有吃飯嗎,要不我去給你買過來吧。”我連忙說,他卻一把拉住了我的手,面上帶著笑說,“我助理給我準備了早餐,到公司就有吃的。”說著又頓了頓問,“我出差這段時間你過的怎麼樣?”
“挺好的。”
君顥嘆了一口氣說,“好到你都沒有發(fā)現(xiàn)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我們一通電話都沒有?”
我撓了撓頭,仔細想了想,好像從他出差之後一直都沒有通過電話。不,就算他沒有出差,我們之間也很少有電話溝通,基本上在微信上就解決了一切,偶爾約什麼地方吃飯,提前到的時候會給他打電話。
有點不好意思的看著他說,“不好意思,最近加班比較多,回到家裡很晚,我覺著會打擾你休息,所以一直沒有給你打電話。”雖然真實的原因是我忘記了,但是這個理由絕對不能說出口。
傷人的話還是想一想再說比較妥當,故而找了一個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看並不是我忘了,而是我在替你著想,不想打擾你休息。
君顥略略點了點頭說,“晚上我過來接你吃飯。”
“我不知道你今天回來,所以跟辰辰越好一起吃飯了。對不起……”
他愣了一會兒,才身後拍拍我的肩膀說,“是我考慮的不周到,既然你已經(jīng)提前約好了,也不好毀約,我們明天晚上一起吃飯吧。”
我應了他,他說要趕去公司開會,就開車走了。
“景溪姐,捨不得男朋友啊?”小樑的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嚇了我一大跳,我連忙朝著身後看過去,只見小樑帶著一臉欠扁的笑正看著我。
“捨不得你個鬼!”我沒好氣的回道。
“車子已經(jīng)看不見了,還抱著男朋友送的花在門口發(fā)愣,難道真的不是捨不得?”小樑湊上來打趣,我照著他的肩膀捶了一圈說,“讓你亂說話,快點去辦公室準備一下,今天的工作堆成山了。”
“景溪姐,我的小說簽約了。”小樑跟在我身後喋喋不休。
“那真是恭喜啊,在什麼網(wǎng)站啊?”
小樑自豪的說出了一個最近流行的網(wǎng)站名字,“這個網(wǎng)站在業(yè)內(nèi)也是老大,若是我好好的寫,說不定能有大發(fā)展。”
“籤的是靈異小說?”
“是啊,是以大峽灣的鬼怪爲主線寫的。”小樑面上帶著笑容,言語之中沒有恐懼,我仔細的打量了他,才猶豫著問,“上次被嚇到住院,難道就不害怕?”
小樑愣了一下,這才說,“說不怕那是假的,我可是差一點丟掉小命啊!但是窮跟怕比起來,怕就不值一提了。況且現(xiàn)在的讀者對於現(xiàn)實遇鬼的事情特別感興趣,受衆(zhòng)也很多,我的編輯說我小說的切入點不錯。”
我嘆了一口說,“你還是沒有將我說的話放在心上,小樑啊,你父母老了……”
“正是爲了我父母,我才這樣做的。”小樑收斂了所有的笑容,緩緩的說,“景溪姐,你說我在這個殯儀館工資就那麼一點點,連吃飯都不夠,還要父母貼補我。你說你要技術有技術,要能力有能力,一個月不才兩三千嗎?即便是你做到師父那個位置,掌管著火葬間,以你的性格,你會去找悲痛的家屬們要紅包嗎?會將一個小小的骨灰盒翻上十倍、百倍的價格賣給家屬嗎?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我就想掙點良心錢養(yǎng)活父母。”
“你還年輕,可以換工作,只要你肯拼搏,肯定比現(xiàn)在要好。”
“景溪姐你說得容易,你看我這體型也不像是能做苦力的,腦力吧我又什麼都不會。也就上學的時候語文成績不錯,我就琢磨著寫寫小說,如果走個狗屎運大火了也說不定啊。到時候不僅我的生活有了保障,我父母的生活也有了保障。既然有一線的希望,我總要拼一拼的。”
話已經(jīng)說到這裡,再勸下去我也不會落個好,何必再說那些沒用的話呢,“你自己想清楚就好,不過既然當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鐘。在你沒有成名,還要在殯儀館混日子的時候認真做事。”
“我明白。”
有些人就是這樣,一門心思的鑽進去,旁人的話都聽不進去。既然他想試試,那就試試也好,說不定可以成功,就算不成功只要有興趣一直堅持著,總能出點小成績,也比現(xiàn)在好。唯一一點讓我擔心的是怕小樑爲了找素材,又去大峽灣那種危險的地方。
顧小沫能救小樑一次,但不能保證就能救他第二次。
想到這裡,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只能祈求他福人自有天佑,平平安安的。
晚上和楊辰辰約在平時吃飯的地方,她比我先到,見我進門立即朝著我招手。走近了我才發(fā)現(xiàn)她氣色不錯,看來最近是沒有受什麼委屈。
“菜點好了,都是你愛吃的。”楊辰辰忙給我拖了一張椅子讓我坐下來,順便將燙洗好的的碗筷被我擺了一副,“最近怎麼樣,瞧你黑眼圈都沒有消下去,難道是又天天加班?”
“沒有,可能是在陌生的地方睡得不安穩(wěn)。”我給她倒了一杯開水,轉(zhuǎn)了話題問,“最近在公司怎麼樣?”
“還行吧,反正我都是看戲的,能看一出看一出,大不了再換工作嘛。”
“總是跳槽的話可掙不到什麼錢。”
“說的也是。”楊辰辰點了點頭問,“最近忙什麼呢?又在顧老闆那裡接了活?”
我點了點頭,“接了一單,前段時間不是有個女大學生凌晨從宿舍樓墜落的新聞麼?”
“我知道,看新聞的時候看到過。怎麼?你是接了那單生意?”
“嗯,就是那單。”
“那你知道那個女大學生是怎麼死的了?”
我嘆了一口氣才說,“本來不該知道的,只是後來又知道了。我倒是寧願自己不知道,也好過知道真相後的痛心。”
“怎麼了?”
我將這兩天跟顧小沫一起的所見所聞簡要的說了一遍,這時候菜也陸陸續(xù)續(xù)的上來了,楊辰辰一個勁的往我碗裡夾菜,在我說到俞蓮蓮離開時說的那句話的時候,楊辰辰接了一句,“她說的話自相矛盾。”
“我知道,但那是俞蓮蓮的生活態(tài)度,我們管不了。”
楊辰辰也點了點頭,“俞蓮蓮或許早已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但是她沒有勇氣徹底改變過來,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我不知道,只是覺得很可惜。明明是風華正茂的年輕小姑娘,可看起來那副年輕的外皮下卻藏著滄桑的靈魂。彷彿什麼都看透了,但細細考量,卻好像什麼都沒有看透。”
楊辰辰長嘆一口氣,往嘴裡塞了一筷子花菜,愣了很久才說,“你怎麼沒有跟著顧老闆去看看死者的父母復活女兒究竟要做什麼嗎?”
“我不想知道,我一點都不想知道。”我垂著眼輕聲說,“我寧願相信她的父母復活她是因爲愛她,想要與女兒做個正式的道別。”
“景溪啊,你真是太感性了。”
“自從進了這個行當,我看過很多悲劇,也遇到過人性醜陋的一面。我很努力的想單純一點,父母復活子女只是單純的想告別,丈夫復活妻子只僅僅是因爲捨不得。我不願意去多想藏在這行爲背後的用意,我更願意相信事物的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