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A市機(jī)場。
“半夏!親愛的,謝謝你來接我!哇,洛洛長這麼大了!真是美人胚子呀!”趙媛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抱了抱將前來接機(jī)的季半夏,又蹲下來逗季半夏手中牽著的小女孩:“洛洛,還記得阿姨嗎?”
被稱爲(wèi)洛洛的,是個三歲多的小女孩,她穿著一身粉紅的小裙子,肌膚白皙,圓嘟嘟的小臉上一雙黑葡萄般漂亮的大眼睛,頭上戴著粉紅的蝴蝶結(jié),洋娃娃般漂亮可愛。
聽見趙媛的話,她有點害羞的往季半夏身邊躲了躲,臉上帶著微笑小聲道:“記得,你是媛媛阿姨……”
趙媛開心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洛洛好棒!阿姨去美國好幾個月了,洛洛竟然還記得!”
季半夏也微笑:“當(dāng)然記得,喏,她身上的裙子還是你買的呢!”
趙媛和季半夏一左一右地牽著洛洛,朝機(jī)場外走去。
“半夏,連翹最近還好吧?她眼睛治好後,沒什麼反覆吧?”趙媛關(guān)心的問道。
季半夏很欣慰:“連翹挺好的,她的眼睛現(xiàn)在也穩(wěn)定了,視力比我還好呢!聽說你要回來,她今天在家做了一大桌菜呢,就等著給你接風(fēng)洗塵?!?
“哎呀,又去你那兒蹭吃蹭喝呀?太不好意思了!”趙媛嘴上客套,臉上的笑容卻寫滿了期待。
季半夏瞥她一眼,忍不住笑了:“真的那麼不好意思?那好吧,我也不硬逼你了,我們就在外面吃一頓算了?!?
“哎哎哎,別??!我不裝了,我錯了還不行嗎?”趙媛慌了,連翹一手好廚藝,做的飯菜堪稱人間美味,她被美式中餐折磨了五個月的胃,太需要中華美食的撫慰了!
“媛媛阿姨,小姨還做了你最愛吃的拔罐牛肉呢!”洛洛翹著小腦袋,也想加入大人的談話。
一句拔罐牛肉,讓季半夏和趙媛都笑噴了:“小傻瓜,是瓦罐牛肉,不是拔罐牛肉!”
洛洛也紅著臉跟二人一起笑起來,氣氛十分融洽。
趙媛笑著正想再說句什麼,眼神一下子凝固了,她停住腳步,愣愣地看向大廳右側(cè)。
“媛媛,看什麼呢?”季半夏也順著她的眼神朝大廳右邊的男人看去。
這一眼,讓她的心砰砰狂跳起來,整個人猶如被冰封一般,無法動彈也無法呼吸!
穿著黑T仔褲的男人,正半低著頭往出口走的男人,只能看到一個側(cè)面。可那側(cè)面,那高挺的鼻子,下頜清俊的線條卻那麼熟悉……
“半夏,你看,那個男人像不像傅斯年?”趙媛先回過神來。
她扭頭看向季半夏,卻被季半夏的表情嚇到了。季半夏滿臉是淚,渾身都在顫抖。
“半夏,你……”趙媛話還沒說完,季半夏已經(jīng)衝了出去。
她瘋狂地朝男人跑去,完全忘記了這是在人來人往的機(jī)場大廳,一邊跑一邊嘶聲大喊:“斯年!斯年!”
大廳所有人都朝她看過來,眼神震驚而不屑。
“媽媽!媽媽!”洛洛被季半夏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想掙脫趙媛的手去追季半夏。
看著季半夏狂喜至極的奔跑,趙媛內(nèi)心感慨萬分,她拉住洛洛,蹲下來低聲安撫她:“洛洛別怕,你媽媽看到了一個老朋友,想過去打個招呼而已。阿姨陪著你,我們等媽媽回來,好不好?”
洛洛懂事地點點頭:“好。我和阿姨一起等媽媽?!?
聽見有人在大喊自己的名字,傅斯年微微皺眉,他停住腳步朝左邊看去。
一個年輕的女人正朝他狂奔而來。她穿著白色裙子,一頭黑髮在空中飛揚(yáng),滿臉淚痕,雖然面容姣好,但看上去很像個瘋子。
他認(rèn)識這個女人麼?傅斯年搜索記憶,發(fā)現(xiàn)大腦一片空白,稍微用力一想,頭就炸裂般疼痛。
“傅先生,我們走吧,那是個瘋婆子吧!”跟在傅斯年身後的嚴(yán)管家有點緊張地看著季半夏,不停地催促傅斯年。
傅斯年沒說話,靜靜站著,等那個女人跑過來。
二年前從病牀上醒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忘記了所有的東西。一切都要重新再來。他重新學(xué)習(xí)工商管理知識,在顧淺秋和管家的幫助下,重新梳理自己的交際網(wǎng)絡(luò),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能將自己以前的經(jīng)歷復(fù)原80%了。但是,眼前這個大喊著他的名字,朝他狂奔而來的女人,他沒有半點記憶。
劇烈的奔跑讓季半夏的胸腔疼痛得幾乎無法說話,她停在傅斯年面前,用力的喘息著,用力的看著他。
她的長髮被眼淚濡溼,胡亂地貼在臉上,她的眼妝花了,眼下一片暈染。
她看上去狼狽得要命。
傅斯年等了十秒鐘,沒有從她那裡得到任何有效信息,耐心告罄,他看女人一眼,轉(zhuǎn)頭朝出口走去。
“斯年!是你嗎?”女人嘶啞的聲音,飽含著無邊的痛苦和委屈。她竟然撲了過來,從後面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喂!幹什麼你!”嚴(yán)管家衝過來拉開季半夏用力一推:“哪兒跑來的瘋女人,再亂來我要叫安保了!”
被嚴(yán)管家一推,季半夏噔噔噔後退了好幾步才穩(wěn)住身子。她看都沒看嚴(yán)管家一眼,她深深看著傅斯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斯年,你不認(rèn)識我了?我是半夏,我是半夏啊!”
傅斯年皺眉:“半夏?我們……很熟?”
從這個女人的言行舉止來看,他和她,似乎有過很親密的關(guān)係?
但是,他看過和顧淺秋的結(jié)婚公證,他失憶前就是已婚的身份。那麼,這個女人,是前女友?
可是所有人都跟他說過,顧淺秋是他的第一任女友,相愛多年終於走進(jìn)了婚姻的殿堂。
難道是他的某個追求者?他在美國療養(yǎng)的這幾年,明裡暗裡送秋波的女孩子確實不少……
聽見傅斯年那句“我們很熟?”季半夏覺得天都黑了,心碎成了玻璃渣子,落得滿地都是——傅斯年忘記她了!傅斯年竟然忘記她了!
他看她的眼神,那麼冰冷,那麼疏遠(yuǎn)。就像他們第一次在酒店相遇時一樣,毫無感情,毫無溫度,在禮貌的外表下,是掩藏得極好的不屑和漠視!
他!已!經(jīng)!徹!底!忘!記!她!了!
她嘴脣不停地顫抖,心中千言萬語,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淚打溼了裙子的前襟,季半夏淚如雨下,萬箭穿心。
嚴(yán)管家趁機(jī)勸道:“走吧傅先生,這就是個瘋子!估計是以前見過您,就暗暗花癡上了!走吧,大小姐還在家等您呢!”
傅斯年沒有說話,又回頭看了女人一眼。她哭泣的樣子,爲(wèi)什麼那麼絕望。他真的很費解。
傅斯年走了,帶著一堆隨從,從她面前消失了。
季半夏站在原地,像一尊化石。一尊悲傷又絕望的化石。
趙媛目睹所有經(jīng)過,見傅斯年絕情地離開,趕緊拖著箱子,牽著洛洛過來。
“半夏,傅總他……他不想理你?”傅斯年的表情趙媛也看見了,他看季半夏的眼神,完全就是看一個陌生人。
季半夏還是說不出一句話,她僵硬蒼白地站著,眼神悲傷得讓人不忍直視。
“媽媽!媽媽!你怎麼了?”洛洛也大哭起來,撲過去抱住季半夏的腿,不停地?fù)u晃。
季半夏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蹲下身子抱緊洛洛,二人抱頭痛哭。
機(jī)場所有人都在看這對痛哭的母女,趙媛站在旁邊,鼻子也一陣陣發(fā)酸。
好不容易勸住季半夏,三人坐車回到家裡。
連翹打開家門,還沒來得及歡迎趙媛,就被季半夏和洛洛紅腫的眼睛驚到了。她順手摟過洛洛抱在懷裡,心疼地親了一下,又問季半夏道:“姐,你們怎麼了?眼睛怎麼都是紅腫的?”
季半夏無情無緒,不想說話。洛洛還小,偎在連翹懷裡也說不出什麼所以然,趙媛只好解釋道:“連翹,傅斯年你還記得嗎?今天我們在機(jī)場看見他了?!?
“傅斯年?傅哥哥?你們真的看到他了?他還活著?這是喜事啊!”連翹欣喜地看向季半夏:“姐,你嚇?biāo)牢伊?,原來是高興的眼淚,我還以爲(wèi)出了什麼事呢!”
季半夏失神地看著連翹,眼神渙散:“連翹,斯年他忘記我了……他不要我了……”
季半夏和傅斯年的事,趙媛後來也陸陸續(xù)續(xù)都知道,聽見季半夏這麼說,心疼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她:“傅總可能是車禍?zhǔn)軅麚p失記憶了,半夏,你放心,他會慢慢想起來的!無論如何,至少傅總還活著!你和他,還有再走到一起的可能!”
連翹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趕緊也跟著趙媛安慰季半夏:“姐,媛媛姐說的對,你以後多到傅哥哥面前出現(xiàn),多跟他講講你們之間的事,他肯定能想起來的!”
“是嗎?我跟他講了,他就會信嗎?他就會想起我嗎?”季半夏喃喃自語,眼中開始慢慢燃起希望的小火苗。
趙媛說的對,無論如何,傅斯年至少還活著!只要他活著,她就有希望!
那些刻骨銘心的過往,她不信傅斯年能忘得乾乾淨(jìng)淨(jì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