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兄弟之間
010兄弟之間
希洛克的話一出口，整個大廳裡都安靜了下來。
所有的首領和長老都驚訝的看著這個一直保持著低調，只是偶爾以嘲諷調侃的態度展示自己智慧的“弱者”——這樣一個平時並不被大家重視，甚至被大家忽略的人，居然一開口就是一條讓所有人都感到震驚的毒計。
雖然說弗蘭克人一直試圖積聚足夠的力量以擺脫塞姆諾內斯人的控制，但至少目前雙方畢竟仍舊是主從關係，像這種爲了保全自己而禍水東引的做法，雖然談不上什麼大問題，也難免會讓一些老派的人感到不滿。
然而，老查理卻只是笑了一下——這就代表，至少他對自己兒子提出的意見，是有一定同意的傾向的：“這種事，光是說說當然很容易——可是怎麼才能確保他們會進攻別的地方而不是進攻我們？”
這個問題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大首領想要確認自己的兒子到底是個有真才實學的，還是隻是一個誇誇其談的；要麼就是大首領已經認同了這個提議——頓時，所有的首領和長老都認真的看向了希洛克。
“首先，本地區除了我們弗蘭克部族之外，還有兩個塞姆諾內斯人的分部。這一點，即便之前敵人不知道，在消滅了六小部之後，他們也會對這些情況有所瞭解。”
停頓了一下之後，希洛克耐心的向諸位首領、長老們解釋著——至於自己的哥哥和父親，不必解釋他們也能明白：“那麼，敵人要做的選擇就是，怎樣以儘可能小的代價襲掠更多的人口物資——毫無疑問，他們會選擇防衛力量更薄弱的地方發動進攻。”
“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想辦法使另外兩個分部的力量變得薄弱，而使我們的力量變得強大。”說完，看著一羣首領、長老仍舊沒明白過來的樣子，希洛克再次露出了遷就似的笑容，無奈的進一步解釋道：“這一點也許做不到，但我們只要使敵人相信這一點就可以了。”
然後，看到一羣首領和長老更加迷惑的樣子，希洛克便閉上了嘴巴——讓這羣人領兵作戰，他們是好手；讓這羣人蔘與部族內的土地、財務糾紛，他們斤斤計較——但指望他們能夠在短時間內弄明白部族間戰爭的奧秘，就未免有些太爲難他們了。
大廳裡再次安靜下來之後，查理看向了自己的長子：“梅洛瓦，你聽懂了嗎？”。
梅洛瓦皺了下眉，之後點了點頭：“嗯。”
“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做了。所有我的衛兵你都可以指揮。”
這話一出口，大首領的兩個兒子都愣在當場，而一干首領和長老們的表情則變得相當精彩——儘管他們沒太聽懂希洛克的計劃，但查理的態度他們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儘管希洛克表現得很聰明，但弗蘭克部族大首領的繼承人至少目前爲止還是梅洛瓦。
“可是父親……”等到弄明白了這句話到底意味著什麼，梅洛瓦突然開口抗議。
但不等他說出自己想要說的話，查理已經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怎麼，你覺得自己無法完成？”
“當然不是……”希洛克已經把大體的方向說得很明白了，如果還要他再具體指出到底怎麼去做，那也未免太無能了——但真正使梅洛瓦感到焦急的並不是這種事情……
“那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等我請你嗎？”。壓著嗓子，沉著臉，傻子都看得出來老查理已經有發火的傾向了。
楞了一下，梅洛瓦帶著歉意看了看自己的弟弟，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他不明白，這個計劃明明是弟弟提出的，爲什麼父親總是不肯承認弟弟的能力，不肯給他機會證明自己？
“那麼，你們也各自回去整頓你們的隊伍，將探子都派出去，在村鎮外圍兩天之內的距離裡嚴加防範——在梅洛瓦成功之前，你們必須保證村子不會受到襲擊。另外，今天會議的事情不允許向任何人泄露。”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大首領爆發出上位者所特有的氣勢，嚴厲的看著一干首領、長老，下達了命令。
儘管對於大勢的把握沒有多少能力，但是對於管理各村鎮，組織戰士參戰，以及諸如此類的事務，各首領、長老們還是很在行的——於是，一干首領、長老們紛紛領命而去——轉眼間，整個大廳裡就只剩下了查理和希洛克這一對父子。
“對我的安排，你有什麼看法嗎？”。一片靜默中，查理開了口。
帶著那種遷就、嘲諷的微笑，希洛克好不退讓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您是弗蘭克部族的大首領，註定要帶領弗蘭克人走向強盛的偉大領袖。對於您的安排，別人怎麼會有什麼看法呢？”
這樣明顯帶著不滿的回答讓查理皺了皺眉。
之後，查理開口了，不是以大首領的身份，而是以父親的身份：“你應該知道……”
但是，顯而易見的，希洛克對此並不領情：“您想說的，我都知道。但我想您也應該知道，面對其它的首領和長老，要以利益和威脅使他們心甘情願的做事，只用威壓的話雖然能夠短時間內提升他們的工作結果，長久來看卻會使他們離心離德。”
這樣的回答使查理瞇起了眼——熟悉查理的人都知道，這是大首領發怒的徵召，而一旦大首領發怒，往往是會有人因此送命的。
對此，希洛克心知肚明。但他只是毫不退讓的看著自己的父親，臉上帶著嘲諷的笑意。
大首領眉頭緊皺，青筋暴起，粗壯的大手幾次按到了腰間的斧柄上。
但是最後，粗重的喘息著的查理重重的嘆了口氣，狠狠的將擲斧擦著希洛克的頭剁到了他身後的木柱上：“滾出去”
沉默的笑著，希洛克對自己的父親行禮，之後轉身離開。
整個大廳裡就剩下查理自己之後，老查理嘆息著，重新坐回在自己的椅子上。
神靈眷顧他，賜給他一個武勇無雙的兒子。只要悉心教導，假以時日，這個兒子勢必能夠成爲可以繼承他，帶領弗蘭克人走向榮耀的偉大領袖。
但神靈同時也詛咒了他，賜給他另一個聰慧過人的兒子。這個兒子天生就在頭腦上遠勝同齡人，而等他長大之後，甚至輕而易舉的就勝過了很多經驗閱歷都豐富得多的老人。
如果僅就領導部族走向強盛輝煌而論，毫無疑問的這個小兒子比大兒子更適合。
遺憾的是想要成爲一個公認的首領，從來就不是光靠智慧就能解決的問題。
和智慧比起來，日耳曼人顯而易見的更加認同武力，作爲一個首領如果不能力壓衆人，是無法帶領軍隊作戰的——誰會願意跟從一個甚至不能勝過他自己的首領踏上戰場？
因此，儘管自己的小兒子總是能夠提出一些優秀的建議，但爲了部族的長遠考慮，查理卻不得不經常性的打壓他，以便爲梅洛瓦樹立權威。
毫無疑問的，這種做法不但引起了希洛克的不滿，也在兄弟之間造成了隔閡——問題是查理別無選擇。
對於自己的做法，希洛克能夠理解——但僅僅只是從理論上能夠理解，至於感情上……
他剛剛的回答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
爲了確保部族傳承的穩定，查理應該清除掉這種顯而易見會導致部族不穩定的危險因素。
但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而且還是最優秀的一個。
如果一切都按照老查理的意思進行，那麼等自己將大首領的位子交出去，而梅洛瓦毫無爭議的成爲新任的大首領的時候，希洛克會成爲他最好的幫手——但是，按照眼下的情況，也許沒有等到那一天到來，兄弟之間就先反目了。更何況，就算自己做出了這種安排，希洛克會接受嗎？永遠做自己哥哥的幕僚，在幕後出謀劃策？
顯而易見的，對於一個自傲的日耳曼人而言，這並不是一個能接受的安排。
老查理所不知道的是，一直以來他所擔心的問題，兩個兒子自己也在嘗試著解決。
希洛克從大廳走出去之後，驚訝的看到梅洛瓦正在外面站著。
“我仔細的想了想，覺得這事還得你來辦。”平靜的看著自己的弟弟，梅洛瓦就好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希洛克笑了起來：“你要忤逆父親大人嗎？”。
梅洛瓦聳了聳肩：“父親讓我辦，並沒有說我必須親自完成所有事情，所以這不算忤逆。”
“你應該知道父親讓你辦這件事的用意。”
“我知道，不過我不在乎。”梅洛瓦笑著看著自己的弟弟，“父親不明白，我可以在戰場上得到我想要的，但是你不行。”
希洛克挑了下眉毛，露出了嘲諷的笑容：“還真是讓人感動啊，這樣慷慨的饋贈？”
“你是我弟弟，而他是我們父親。”梅洛瓦認真的看著自己的弟弟，“有些時候他會做錯事，但無論如何我們始終都是一家人。希望一個兒子好而讓另一個兒子不好，這不是正確的做法——他早晚會明白過來的。”
希洛克挑著眉毛，懷疑的看著自己的哥哥。但從對方的眼裡，他所看到的是完完全全的來自血親弟兄的親近。
“啊……”無奈的聳肩嘆息，希洛克攤開手，“敗給你了。你就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