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哥俤尼人的考慮
在聽完護衛的彙報之後，萬尼烏斯閉上眼睛，沉默起來。
幾個馬克曼尼嚮導一臉喜色，認爲既然使節已經打出了最大的牌，那麼哥俤尼人的選擇自然是毫無疑問的了——能使糧食產量以倍數增加的辦法，其價值毫無疑問是多少糧食、牲畜乃至土地都無法相提並論的。
但萬尼烏斯並不如此樂觀。事實上，如果此時隨軍的不是熟悉北方的嚮導，而是慣於勾心鬥角的長老，馬克曼尼人也不會如此樂觀。
畢竟，雖然哥俤尼人的歸屬已經成爲貨物，但交易的原則卻並不是價高者得，而是各取所需。
哥俤尼人需要的，是生存——除此而外，則是更好的生存。
儘管眼下看起來萬尼烏斯所能爲他們提供的報酬是最豐厚的，但按照目前明面上的實力來看，萬尼烏斯的力量也是最薄弱的。
處於三方勢力夾縫間的哥俤尼人，無論倒向哪一方，都只有一個結果，就是在自己所投靠的一方的支持下，對抗另外兩方——無論是向哥俤尼人發出邀請的哪一方，都沒好心到自己力戰強敵，而讓哥俤尼人安心的置身事外的地步。
所以，除了邀請者所給出的利益之外，邀請者自身的實力也是很關鍵的因素——這也正是哥俤尼人在馬克曼尼信使給出那樣令另外兩方都無話可說的條件之後，依舊在搖擺不定的原因——至少在明面上，萬尼烏斯這一方所擁有的實力，根本無法和另外兩方相提並論。
事實上，如果不是馬克曼尼信使拋出了豐厚得難以想象的價碼，萬尼烏斯根本沒有資格坐到談判桌前。
不難想象，一旦哥俤尼人接受了萬尼烏斯的條件，他們立即就要面對哥託內斯人和塞姆諾內人的同時進攻——以哥俤尼人那種男女老少齊上陣也不過能湊出兩萬多兵的實力，加上眼下萬尼烏斯這不足一萬人的兵力，要同時抵擋兩個大部族的兩面夾擊，要流的血可想而知。
而哥俤尼人之所以會決定選擇一方投靠，爲的就是減少流血。
於是，萬尼烏斯眼下要做的，是向哥俤尼人展示實力，使哥俤尼人相信，自己會是一個合格的保護者，在自己的協助下他們可以很輕鬆的抵擋塞姆諾內斯人和哥託內斯人的進攻。
否則，無論萬尼烏斯給出什麼承諾，哥俤尼人都不可能投靠自己。
而這也是整個事情中最難的一部分——論人數，自己毫無疑問是三家中最少的；比地位，美因茨人雖然足以和哥託內斯人平起平坐，自己卻並不是美因茨人的話事人，至少明面上不是——所以，除非的真打一打，否則自己憑什麼讓哥俤尼人相信自己這幾千人就能保護他們一個部族呢？
但是，這個“打一打”，那是真的要死人的。
而且，眼下，哥託內斯人和塞姆諾內斯人都遠在千里之外，打的話，對手只有哥俤尼人而已。打輕了，不足以展示實力；打重了，就結仇了……
皺著眉琢磨著，萬尼烏斯就忍不住長長嘆息一聲——事情難辦啊。
嘆息了一會之後，萬尼烏斯便再次下令——全軍繼續邊修路邊前進，等到了南谷要塞下再叫他。
這道看起來不負責任的命令爲萬尼烏斯贏得了整整三天的時間。
三天裡，三千馬其頓戰俘居然全部轉職成爲合格的築路工，和日耳曼爺們槍一起，在泥濘崎嶇的山間硬是開出了一條可以讓馬車通行的道路——雖然這段路如果讓徒步的旅人走的話明明只有一天的路程。
到達地頭之後，聽到萬尼烏斯下令紮營的一干日耳曼將領面露難色——南谷要塞所修建的位置異常惡毒，恰恰的卡住了整個山谷最狹窄最陡峭的位置。
在這個位置上，不要說按照萬尼烏斯的要求修一座標準的營壘，就是想同時展開三千人都困難。
於是，萬尼烏斯索性讓士兵們分成了六個部分，連著修築了六座小型營壘，並開始生火做飯。
而萬尼烏斯自己，則帶了一羣衛兵，打著顯眼的旗幟，到南谷要塞城門外叫關。
看到這座哥俤尼人以石頭壘起來的要塞，萬尼烏斯也忍不住嘆息起來——眼前這座三人高的要塞毫無疑問不是個小工程，也不知道當年哥俤尼人是怎麼一邊和馬克曼尼人交戰，一邊把這要塞修起來的。
密密層層的石板交疊著鋪墊了一層又一層，將本身就不足二百步寬的山谷堵得嚴絲合縫。而唯一用來溝通要塞南北的，則是兩扇約四人並肩寬的厚重木門——粗大的原木一根根的並在一起，以粗大結實的鐵板捆紮釘嵌在一起，看起來比一般日耳曼人的房屋牆壁還要厚實可靠。
而要塞的石牆上面，則是一樣以石頭壘起來的女牆，以及每隔二十步一座，以石頭壘起來的箭塔——可想而知，即便是敵人付出了血的代價成功登上城牆之後，城牆上的守護者仍舊可以以箭塔爲依託，狠狠的殺傷敵人。
這些設施，還只是萬尼烏斯在城下所能看到的部分——至於萬尼烏斯看不到的部分，那就不好說了——從這一點上來看，哥俤尼人在幾個大部族的夾縫下屹立不倒，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就在萬尼烏斯一臉感慨的看著眼前的關隘，盤算著憑藉自己手頭的資源怎樣才能以儘可能小的損失拿下這裡的時候，城牆上放下了吊籃，過來了使節——顯而易見的，在這個關頭，謹慎的哥俤尼人甚至連城門都不打算打開。
前來談判的，是個身材粗壯的日耳曼壯漢。
之所以說他粗壯，是因爲他確實是即粗且壯——約莫一米八左右的個子，肩寬卻比萬尼烏斯更勝一籌，一雙胳膊即粗且短，卻滿是虯實的肌肉塊，而粗短的脖子上濃眉大眼配上那一臉向四外凌亂輻射著的絡腮鬍子，再加上腰間掛著的大號礦鋤和微微隆起的肚子，讓萬尼烏斯本能的就想到了“矮人”這個詞。
當然，這一位，就算是矮人，也肯定是個特大號的矮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哥俤尼人都是這種體型。
“俺是哥俤尼人的戈洛韋。你們可不象是馬克曼尼人?！?
聽到這話，萬尼烏斯就笑了起來——雖然已經來到了日耳曼幾個年頭，萬尼烏斯卻還是保留著我大中華的審美觀點——日耳曼諸部族的人，在他看來都差不多：“你怎麼知道？”
戈洛韋伸出兩手比劃了一下：“馬克曼尼人比你們細?！?
頓時，萬尼烏斯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粗壯了——不過，不可否認，這個馬克曼尼人所說的卻是大實話——以輕步兵爲軍中主力的馬克曼尼人，在體型的壯碩程度上，顯然無法和萬尼烏斯的狂戰士們相提並論。
然後，戈洛韋眨眨眼：“你還沒說呢，你們是什麼人？”
看起來，這是個呆憨可愛的傢伙——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於是，萬尼烏斯收起了笑容，一本正經的看著對方：“我是美因茨的萬尼烏斯·艸尼大業。他們是我的衛兵，我的血脈弟兄?！?
聽到這話，戈洛韋的眼睛頓時不可思議的瞪得更大了。
瞪了一會，戈洛韋才懷疑的皺起眉：“你就是那個能讓糧食增產的萬尼烏斯？俺還尋思著你是個祭祀?！?
聽到這話，萬尼烏斯也笑了起來：“那還真是讓你失望了呢?！?
尷尬的抓了抓頭髮，哥俤尼人懷疑的看著萬尼烏斯：“你的使節已經把事情都說明白了，三個首領正在商量，你過來是啥事？”
萬尼烏斯攤開雙手：“我覺得，有些事情我的使節並沒有說明白，所以我有必要親自過來說說?！?
“?。俊币苫蟮膯柫艘宦?，哥俤尼人再次皺起眉：“你還有什麼別的東西？”
萬尼烏斯認真的點了點頭：“對?！?
“是什麼？”
“我的使節所開出的條件，已經非常豐厚了。但是你們的首領仍舊沒有下定決心——這一定是因爲他們對我的實力做出了錯誤的估計——而我來，就是爲了說明這一點的?！?
這樣鄭重其事的宣告並沒有引起戈洛韋的反應。哥俤尼人只是再次抓了抓鬍子：“你的使節說，你有一萬多兵馬，打敗了羅馬人五六萬人。可那畢竟也只是一萬多人——你還能全都放到咱們這邊來？”
聽到這個問題，萬尼烏斯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這個問題，已經充分的暴露了對方的內心遠比他的外表更加精明的事實。
如果是個膚淺的人，難免會認爲，既然萬尼烏斯麾下的一萬多人能夠打敗羅馬五六萬人，那麼必然也能打敗日耳曼人五六萬人。這樣，再加上哥俤尼人的力量，以及兩座要塞的地利，要想同時對付塞姆諾內斯人和哥託內斯人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真正的問題是，無論是塞姆諾內斯人的兩萬軍隊，還是哥託內斯人的四萬軍隊，對於這兩個大部族而言都不是全部實力。而對於萬尼烏斯而言，那一萬人卻是他的全部家底。萬尼烏斯能打敗一波進攻，能打敗兩波進攻，難道還能一輩子守在山裡，做哥俤尼人的看門狗嗎？
面對這個問題，萬尼烏斯笑著伸出兩根手指：“第一，我的實力，使我可以不必流血，就能奪取南谷要塞。第二，我的實力，可以讓你們即便沒有別人的幫助，也能守住東谷要塞和西谷要塞?！?
聽到這話，哥俤尼人的臉色變得鄭重起來：“光靠你說？”
萬尼烏斯淡淡一笑：“打打就知道了?！?
哥俤尼人瞇起眼睛，懷疑的看著萬尼烏斯：“俺尋思著你是來談事的，感情你是來打架的？”
“今天太晚了。明天，明天我們打一打——只要你按照我的要求做，就可以不必流血，也能見識到我們的實力，怎麼樣？”萬尼烏斯一臉微笑，平靜的看著哥俤尼人。
哥俤尼人謹慎的皺著眉，遲疑了很久，才終於點了點頭：“那，明天見。”
萬尼烏斯也點了點頭：“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