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朗看著克萊爾，久久說不出話來。他和克萊爾的母親是朋友，可以說，他是看著克萊爾長大的。這孩子一出生，眼睛就睜得大大的，不象別的嬰兒那樣，閉著眼啼哭。
“這孩子好壯實！”他總是對她的母親艾瑪說。
克萊爾小時候就特別健壯，比同齡孩子都要高半個頭。自然而然的，她就成了同齡孩子中的孩子王。在沒有男孩子的世界裡，她儼然就是孩子中的大哥，說一不二。
“是的，她會成爲一名好戰士的！”她母親很自豪。
克萊爾的母親艾瑪本身就是一名好戰士，勇敢無畏，鬥志旺盛。艾瑪和易千雅這兩個人，可以說就是那個時代的絕代雙驕。而年長幾歲的艾瑪，更是很多人眼中勇敢堅強的代名詞。
很可惜，這位勇敢的女戰士，沒有死在戰場上，卻在一次訓練中失足摔下山崖，死於非命。那年，克萊爾剛滿十五歲。
雖然才十五歲，但發育良好的克萊爾，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大，不知道的人都以爲她已經十八、九歲了。這女孩從小就被她母親艾瑪施以強化訓練，從沒中斷過。所以，艾瑪不幸遇難，她就要求參軍，並通過了嚴格的測試，完全符合要求。
強化訓練的效果，在克萊爾從軍的十幾年裡，體現得淋漓盡致。很快，她就脫穎而出，從一名普通士兵，一步一步地，直到成爲地球聯盟軍中屈指可數的高級軍官之一。
就象一個家庭裡的成員，如果沒有父兄，家中的那個長女很可能成爲頂樑柱一樣，在沒有男人的世界裡，克萊爾等等的角色，就這麼轉換了，成了“男人”！
如果舒雲鵬沒有出現，這個世界也就這樣了，“男人”也永遠是男人了。但是，舒雲鵬出現了！
黃朗知道，從此以後，“男人”的世界將會受到無情的衝擊。不過他覺得，象克萊爾那樣的人，很可能免疫。
但今天，克萊爾的表現，讓他明白自己錯了。女人終歸是女人，本性無論怎麼壓抑，隱匿得再深，總還是客觀存在。
“你想好了，準備做母親了？”黃朗終於能說得出話了：“也對，你媽媽是個好戰士，也是個好媽媽，不矛盾。所以，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就可以接受手術……”
他說的是一般人工授精的必要步驟，先得從女方體內提取成熟的卵子，進行體外受精……但克萊爾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不，教授！我還想做一回女人……”克萊爾低下頭，但口氣很堅定：“所以我想知道，我還屬於百分之三十嗎？”
她希望自己能象易如、貞姐、秦懷玉一樣，自然而然的懷上孩子。
“明白了！”黃朗點頭。
走出科學院大門，克萊爾長長地舒了口氣。她一向是個堅定不移的人，一旦想好了，永不回頭。但這一次，她心裡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不知自己該不該這麼做。
她覺得，做個女人和做個優秀戰士，應該沒矛盾，但心裡卻實在沒把握。她記起了易千雅不讓自己教易如格鬥的事，說女孩應該淑女一點，自己能在兩者之間找到平衡點嗎？
“你的神色不對呢！”張靜怡一直在忙於委員會佈置的任務，一趟趟來回於南方叢林與中央城。好不容易可以休息幾天了，跑到老上級與老朋友這裡來，卻看到克萊爾臉色凝重，很吃驚：“我不在這麼些天，沒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吧？”
“算不算大事你說了算！”克萊爾憂鬱地一笑：“我正在等黃教授的答覆！”
“天！這是真的？”聽完克萊爾的敘述，張靜怡大吃一驚：“真沒想到還真的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克萊爾還是那樣憂鬱地一笑問：“我是不是很蠢？萬一檢查結果，我已經落入百分之七十了，是不是自尋煩惱？”
“你不會的！你身體這麼好，肯定不會的！”
克萊爾沒吭聲，她知道，身體健壯不等於健康。她在強化訓練期間，就知道有個人爲了變得強壯，打雄激素針，還真的變得肌肉發達，看似十分健壯。但是後來，一次普通的感冒，就莫名其妙地要了她的命！健康是內在的，健壯是外在的，兩者並不統一。
“得！不管怎樣，”張靜怡看看怎麼著也不能讓克萊爾開顏，很心疼她：“也得看檢查結果不是？結果還沒出來，先把自己愁壞了，這又何苦呢？……來，高興點，要不我們找他玩去？”
“我昨天剛在他那裡，不去了……”
“別啊！”張靜怡叫道：“要我說，你既然打算自然懷孕，就乾脆住他那裡纔對啊！……是不是健康不是還沒定論嘛！你就當你是百分之三十之內的啊！你不好意思說，我去說！”
她不由分說，拉著克萊爾就要往外走，但克萊爾堅決不走。她知道，想自然懷孕，當然是跟他住一起比較好。但問題是，她不是易如，不是貞姐，也不是秦懷玉，她是克萊爾司令官！
易如雖是易千雅之女，但她當初在中央城時，是個小姑娘，人們只知她是將軍之女，沒別的特別之處。她十六歲離開中央城去了集聚地，現在更沒多少人知道她了。貞姐遠在情侶堡壘，中央城沒幾個人知道她；再說了，就是知道了，貞姐怎麼著都無所謂，別人也損害不了她。秦懷玉參加競選，原本就是爲了這個纔出現在舒雲鵬身邊的，懷孕生孩子，那叫理所當然。
但是她，克萊爾，太不一樣了！她是前太空艦隊司令官，是地球聯盟現役地面部隊的司令官。如果她住到舒雲鵬那裡去，過不了幾天，全中央城的眼睛就會聚焦於她！
更糟的是，如果她懷孕了，那還行，不就是做一回母親嗎！她母親艾瑪是個好戰士，不也做了母親？
但是，萬一她已經落入百分之七十之內了，過個一年半載還是懷不上孩子，怎麼辦？萬一讓人知道了，那不成了笑話，成了中央城爆炸性新聞了嗎？
“我不能去的！”她很嚴肅地對張靜怡說。而且，她把自己的一番分析講給張靜怡聽，張靜怡也默然無語了。
“看來挺悲催的，”沉默了很久，張靜怡說：“我們的身份好象已經固化，不能象別人一樣了！”
“沒錯啊！”克萊爾沉吟著說：“我們從小選擇了這條路，已經走得太遠了！……告訴你，黃朗教授聽到我說想要個孩子，他看我的那眼光，真的是象看著一個怪物似的！”
“既是戰士，又是母親，不可以嗎？我說，你偏要懷上，做一回母親讓人看看！”張靜怡說：“你有時間就去找他……”
“我能懷上嗎？我還正常嗎？不知道……”
克萊爾說話的時候，表情悽苦，讓張靜怡看得老大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