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聖城城樓之上,夜無夢對著天空中的一柳彎月盤膝而坐,嘴脣微張著,口腔中的一顆青黑色妖丹,隨著他的吐息忽明忽暗。
遠處天際,一縷紅霞微現,雞鳴三遍,人們開始爲新的一天忙碌起來。
殘敗冷清的妖聖城已一去不復返了,城外的荒涼戈壁也被一片綠油油的青草覆蓋。
遠處,兩人一騎,肆意狂奔,不時傳來悠揚的女子歡笑。
“我要走了!”靈看著遠方天際的紅霞幽幽地道。
“哦!”夜無夢緩緩睜開眼睛,擡著看了一眼靈道:“保重。”
“嗯!”靈點點頭,再次幽幽地嘆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夜無夢有些失神的望著靈離去地方向,一個柔美地聲音忽然道:“爲何不像以往一樣再勸她留下?”
是石妖,不知何她和司徒天清已來到了城樓之上。
對於兩人的突然出現夜無夢並沒有驚奇,輕笑了一聲道:“即便我能再留住她一千次,一萬次,最後她始終還是要走的。”
司徒天清輕笑道:“你倒是想的通透,不過我卻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她。”
“嘻嘻!放心好了,我在她身上種了子母連心咒,所以不管她遇到什麼危難,我都能感應到。”石妖善解人意地對司徒天清頑皮一笑道。
聽了石妖的話司徒天清勉強放心道:“嗯!還是你想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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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歲月穿梭。
人間百日,幻界百年。
六十年前,鄭小正以金蟬子訣爲基礎悟出了一部人人都可修習的心法名爲金禪通法,黑影也以四大劍派和四大家族的武學爲引,創出與金禪通訣不相上下的八荒聖劍通訣。
十年後,憑藉金禪通法和八荒聖劍通訣,朱仙鎮已然演變爲一個人人尚武的小江湖。
又十年,鄭小正突破意之境初級屏障正式踏足意之境。
又五年,劍神宮宮主燕雨突破意之境初級屏障正式踏足意之境。
自此朱仙鎮小江湖勢力劃分開始明確化,一方是以鄭小正爲首,稱爲金禪盟,另一方則是以燕雨及四大劍派爲首,號聖劍盟。
直至今日,金禪盟加上鄭小正共計三名意之境修者,二十名僞意之境修者,其他全爲僞真體中後期修者;聖劍盟算燕雨在內共計五名意之境修者,三十名僞意之境修者,剩餘全爲僞真體中後期修者。
從整體實力來看金禪盟略弱於聖劍盟,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四十年前鄭小正突破意之境時,同時領悟了界主神通,正如百年前黑影所說,鄭小正是結界內朱仙鎮之主,只是非必要時他從不依仗神通壓制衆人,所以聖劍盟才能發展壯大,也正是因爲鄭小正有此神通,才更堅定了聖劍盟要與鄭小正對抗的決心。
正如燕雨百年前聯盟時所說的那樣,只是不想聽人擺佈而已。
當然願望和現實總是有一定差距的,若大的兩個聯盟經過長時間地發展,聯盟的理念,已不再是首領的意志能完全左右的了。
因此近些年來,表面上和平共處的兩大聯盟,小摩擦卻是越來越多,有時爲了爭一塊小地盤,死人的事也是時常發生的,人員傷殘的事就更是司空見慣了。
對此燕雨和鄭小正卻也只是無可奈何,黑影卻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時常慫恿秦千等人去找金禪盟的麻煩,至使燕雨曾一度想辭去盟主之職位,但一想到如果自己都不幹了,那秦千等人作爲就會更加肆無忌憚了。
於是燕雨終於決定去找鄭小正。
密閉的靜室之內,鄭小正與燕雨對面而坐,可幽垂手而立。
“燕盟主,此處已無外人,有什麼話儘可說來,在下保證,絕不會傳入第四個人的耳中。”鄭小正謙遜地道。
“鄭盟主言重了,燕某既然相邀,便是信得過鄭盟主的,其實燕某此次冒昧相邀,只是想問清楚一件事而已。”燕雨謹慎道。
鄭小正道:“不知是何事,竟勞動燕盟主親自來問?”
燕雨沉默了一下,忽的鄭重其事地道:“不知鄭盟主可還記得一百年前在朱府所說之言。”
鄭小正一振,旋即便明白了燕雨的真正來意,於是笑道:“既是鄭某說過的話,鄭某自不敢忘。”
“好。”燕雨道:“那燕某便開門見山了,如今已過百年,不知鄭盟主打算如何實踐當日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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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裂城郊西北方向的一處暗無天日的密林之中,一個一頭蓬髮每臉鬍鬚的人正盤膝而坐。
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一個洞穴之中,兩團凌厲的目光正在看著他。
忽然那兩團凌厲的目光精芒一動,一團黑影快似乎閃電般撲向那盤膝靜坐之人。
然而那人卻似乎絲毫沒有發覺危險的降臨,仍舊靜靜地坐著,就在黑影距離他後背不到一公分時,奇蹟卻發生了,叮的一聲脆響,黑影一個急退又再次閃身回到了那洞穴之中,而那盤坐之人仍舊是一動也不動,就好像剛纔的事從未發生過。
當一切恢復平靜之後,洞穴內傳出一個冷冷的完全不似人類所發出的聲音。
“很好!天行你果然是一個武學奇才,你現在已經完全掌握意之境了,我也再沒有什麼可以教你的了,你可以走了。”
李天行聽到這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櫻紅的眼瞳讓人看了便心生寒意,他緩緩地從地上站起,然後又緩緩的朝著密林之外走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密林外,星夜無風。
李天行仰望著星空,鬚髮衣襬在真氣地鼓動下無風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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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城以西,誅仙鎮遺址。
三個多月毫無進展地探查,讓許多人都開始淡忘了這裡原本還有一個繁華的小鎮。
各路修者已經都陸續離開,剩下爲數不多的人也都開始萌生退意。
劍神宮諸事繁忙,葉萱和風信子都已返回了門派,而三月前雲煙在聽完後天的講述之後但說要去地裂城找一位故人,但卻至今未歸,只留下後天一人堅守。
其他門派也和劍神宮的情況差不多,都只是留下一兩名弟子守候。
客棧窗前,後天呆呆的看著熙熙攘攘的風之城夜市,這讓他想起了當初在中洲鎮等候獨闖紅雪峰的司徒天清歸來時的情景,只不過現在比當時少了幾許焦急,多了幾分無聊。
風之城的繁華是絕對不輸給其他城市的,但是如果你連續三個月做著同樣的事,無論那件事有多麼的有趣,也同樣是會膩的,至少後天是已經膩了,所以他寧願坐在窗前發呆,也不想再到街市上去。
咚——咚咚!
“三更啦!關燈關門!收市收攤!”
一長兩短的更響,伴隨著更夫嘹亮而悠長的吆喝,傳入每一個人的耳朵中。
三更收市,四更宵禁,天亮之前若還有人在街上格殺勿論,這是風之城所隸屬的紫宵劍派所擬定的,因此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原本熱鬧的街市已經只剩下三兩個急匆匆趕路的行人了。
這時,一個人影吸引了後天的目光,這人相當地與衆不同,一身黑袍蓋住頭臉緩步走著,似乎是在沉思著什麼。
忽的,那人將頭擡起望向後天的方向,與此同時一個聲音冷冷的從後天的身後響起:“你認識我?”而那街上的黑袍人卻突然沒了蹤影。
後天一陣心驚,猛地轉過身來。
由於房內沒有點燈,所以後天只能看清對方的輪廓,而且極念似乎也對對方無效,因此一時間後天無法判斷來人的真正實力,尤其是對方猶如鬼魅般的瞬間移動,著實讓後天心驚不已。
一念及此,後天行了一人晚輩之禮道:“前輩,若是因爲剛纔晚輩的舉動冒犯了前輩,晚輩在此向前輩道歉。”
來人並沒理會後天的言語,再次木然問道:“你認識我嗎?”
若是一個陌生人不停的問人認不認識他,任誰都會覺得對方的精神不正常,但後天此時卻是有些心中打鼓,生怕一個回答不好激怒對方。
後天戰戰兢兢地道:“前輩此處燈光昏暗,待晚輩掌燈,看清前輩面容後纔可知曉是否認識前輩。”
後天說完卻並沒有馬上拿出火折點燈,而是靜靜的等待那人應允。
然而對方卻似乎充耳不聞,繼續木然道:“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氣味,但我卻不記得你是誰,你知道我是誰嗎?”
從對方兩次的答非所問,後天已斷定對方的精神確實是有些問題的,便也不再理會對方是否同意,兀自點亮了燈火。
昏黃的油燈跳躍著照亮了並不寬大的客房,看著油燈透過黑袍人在牆上留下的濃重黑影,後天長舒了一口氣。
黑袍人的身形並不高大,那身黑袍也似乎有些過於寬大,將對方的整個人都遮蔽在內,原先後天還以爲是因爲沒有燈光所以看不清對方的面容,現在一看才知道,只是對方的頭臉被寬大的黑袍遮蓋了而已。
“前輩,可否褪去袍服,讓晚輩一睹尊容。”後天再次恭敬的對黑袍人行了一禮道,雖然他知道黑袍人多半對他的話仍舊不會有什麼反應,但出於禮貌還是說了出來。
果然黑袍人依舊木然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於是後天把心一橫,伸手掀開了對方蓋在頭上的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