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啦。”
“沒有！”——
雲卿搖搖頭，盯著小胖嘟，“沒吃飽？”
十三摸摸腆腆的小肚子，“青曄叔叔只給了我一片吐司，都沒加蛋，匆匆忙忙的就送……”
十四用兩隻小手驀地捂住葛葛的嘴，眨巴眨巴的大眼睛無辜的看向雲卿，表示什麼都沒說！
這種糊弄雲卿也就無視了，她都看到是誰的車送他們來的了。
她回頭，阿婆剛好把菜籃子提進來，雲卿看到黃瓜，還有一些綠豆，就說，“阿婆，小孩子沒吃飽，麻煩你現在弄一道黃瓜片清炒，打一點綠豆稀飯吧？”
兩隻都愛吃爽口的黃瓜，吃的小牙齒咯吱咯吱的響，她記得。
“小云雲你快坐下來吧！陀了這麼大一個西瓜，老是站著好累的啊！”
小短腿跑得飛快，當自家似的沒一點陌生感，撿起沙發上的東西像模像樣的拍了拍，“歇著！有什麼活我來幹呀！”
雲卿靜默，最終眼底一股失笑，那麼不由自主。
真是兩顆開心果，有多少恨和恐懼在心底，面對他們卻發散不出，他們的眼睛裡只有澄澈，天真，愛意。
她心緒複雜，順著衣襬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從剛纔見到他們開始，肚子就有細微的動靜。
四個月中時開始出現胎動，第一次胎動時夏水水就把她押到了婦科檢查室，如臨大敵，她不懂，以爲是肚子怎麼了。
雲卿只是神秘的笑了下。
醫生說肚子裡的小東西不太活躍，因此這一個月的胎動比較微弱。
剛纔卻很明顯。
畢竟是心連了心，血緣連了血緣，冥冥中怕是知道是哥哥姐姐來了，很神奇。
情緒一瞬間無法收放自如，雲卿沒說話，任他們兩個小東西圍著屋子滿處的跑，見到新地方，再破爛都充滿了好奇，這就是孩子，有他們自己的玩法，從不覺得無聊不覺得累。
但其實還是累的，估計時差都沒倒。
阿婆把飯菜端上桌的時候，他們都在地板上的榻榻米中睡著了，小呼嚕一個一個的，小手蜷在頭頂，睡姿一模一樣。
雲卿就那麼看著，坐在沙發裡很久。
後來她才慢慢爬上樓，自己幹自己的小活，培好了土，插了花，又給鳥籠子找了好地方。
約下午時，冬日陽光正暖。
外面有車派過來，今天是她一週兩次去看他的日子，也順便做二次唐氏篩查。
當她收拾了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兩個傢伙居然也從榻榻米里摸出來，還揉著眼睛呢，就問她去哪裡？
雲卿說，“醫院。”
“我也去我也去！”
雲卿瞅了眼積極地的十三，鞋子都不穿好就蹦躂出來。
她不方便彎腰，阿婆剛好走過來了。
十三對這個老婆婆還有點意見，不如寶媽和阿嬸親暱，偏不讓她繫鞋帶，自己的小手嘟嘟的給忙活著。
雲卿側身拿起包，包裡面有上次的檢查數據，還有一本字典，十四給幫忙擡著，“有點重哦，小云雲，你雖然變成了一朵胖雲，不過我看你的臉臉顏色不太好哦，我幫你吧！”
胖雲……
雲卿微微翹脣，黑了點臉蛋，“我好不容易纔這樣的。”
十四撅著小嘴巴，突然沉默了，烏黑閃閃的眼珠晃動著，她到底比十三那顆小嫩蔥早慧很多，雖然青豫叔叔什麼都不說，可她自己都猜到了一些的，何況還有小桃子這個經常打國際電話的小閨蜜呀，她都知道小云雲生病住院好久呢。
扁了扁小嘴，要哭了，小傢伙揉了揉眼睛，“辛苦我的小云雲了，我愛你……”
雲卿正好開門，沒有聽清，小傢伙舒了口氣，跑動著跟上去。
車門被司機打開著，雲卿先讓他們上，後座沒按兒童椅，司機給他們綁好安全帶。
她改坐前面，前面的座椅不如後面的寬敞舒適，司機提心吊膽的，開的比較慢。
本來就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快變成了兩個小時。
到北仁醫院，都三點了。
但是雲卿的後門一直開著，這幾次的檢查都在北仁醫院的婦科進行。
蘇家玉老早等著了，帶她去了一趟檢查室，大約四點鐘出來，蘇家玉說：“結果第二天出來，我給你拿。看你的情況，問題應該不大。”
“這一週又胖了兩斤。”雲卿道。
蘇家玉笑，“好事兒！秦醫生把病房安排好了，溫夫人他們都不在，你去吧。”
雲卿點頭。
身後跟著兩隻包子，形成了小小的隊伍。
來到他的病房，雲卿熟門熟路的走進去，放下包，先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了就掀開被子，看看他的身體，腳趾有點長了，她要給剪一剪。
搬了把椅子坐下來，拿出指甲剪，雲卿擡起他的長腿，腳型修長，沒見過光的膚色均勻白皙，腳趾頭也瘦削而凌厲。
她剪了兩個，不期然的回頭看了看牀頭那張臉，突然惱道，“你是不是覺得舒服了，享受著，安心了，就睡你的大覺？”
這每週的跑，看來又是一個錯誤的策略。
他安生了，懶了，就更不願意醒來，反正知道她在。
不過兩個小傢伙回來了，他都沒反應嗎？
雲卿這纔想起兩隻小的，一擡頭，他們都窩在牀頭，兩個小腦袋往上眺，哭的眼睛紅紅呢。
雲卿有些差異，心裡又動容，不由哄道，“他安定得很，就是睡的時間長了些，不要害怕。而且好像從前有一次，他腿受傷出差回來，你們都直接無視哦。”
“那能一樣嗎？”十三滾滾著紅紅的大眼睛，攥緊小拳頭，“我們分得清爹地是不是真出事了的，小云雲。”
雲卿啞然，一時無聲，他們父子就是相愛相殺，關鍵時刻小糰子還是愛爸爸到骨子裡的。
“別哭了，過來，我們說說別的事。”雲卿突然微笑了一下，從包裡拿出字典，她瞅了眼牀頭，翻開書頁，“過來，幫我挑一些好聽的名字。”
“給誰用呀？”
雲卿擡眸，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裡面是個小寶寶嗎！”十三表現出非常震驚，“不是小西瓜嗎？”
雲卿敲敲他的腦袋，這傢伙又冒出一句，“那這個西瓜……就是我的弟弟咯？！”
話音一落，小胖墩猛地捂住嘴，看看妹妹，又看看雲卿，覺得自己好想說漏了什麼，十四摸摸葛葛的小手。
雲卿的心跳漏了一拍，難道他們已經……
“反正後出生的都是弟弟啦！滿大街的弟弟！”十三打馬哈哈的笑。
雲卿狐疑，但覺得應該沒人會告訴他們，畢竟都出了那麼大的事，誰敢擅自告訴。
小傢伙膩過來，“取什麼名字啊？這些這些，它們認識我，因爲我長的帥，可是我都不認識它們哦。”
“不是啦葛葛，首先它姓陸，然後我們再找後面的字，找長得漂亮的就行啦！”
雲卿的視線飄忽一圈，出聲糾正，“不對，它姓顧，然後你們覺得和哪個字搭配好聽，告訴我。”
十三……
十四……
互相的對看一眼，大眼瞪小眼，雖然不是很明白爲什麼要姓顧，但是，不姓陸了啊！
不不不，這怎麼可以，不姓陸，就和他們不是一家人了呀？
雲卿率自往後翻，嘴裡悠然的念著，“顧念卿，念卿還不錯。顧憶宇，也還可以……”
突然有些尿急，雲卿放下字典起身，看到內置洗手間是蹲廁，給病人家屬用的，她走出病房，“我馬上回來，不要亂跑哦。”
女人的身影一離開，兩隻包子彷彿才從懵逼中回過神，十四突然盯著葛葛，“我想起一件事，葛葛，小云雲的前夫是不是姓顧啊？”
“顧還是古？我沒聽清過耶，這不重要嘛！重要的是——”
十三的暴脾氣，蹬著小短腿就衝向牀邊，眼睛裡憤怒滔天分外委屈萬分抱怨，胖手一指牀上那安睡俊顏的冰冷男人，“我說爹地啊！你聽到沒有啊，小云雲的小寶寶要跟別人家姓了！姓什麼顧，顧念卿！顧憶宇！不是你種的西瓜嗎爲什麼收貨的是別人？難道等著姓顧的給你五星好評嗎？我不管，我要西瓜是我的弟弟！你別給我裝死了，對方拒絕你裝死並且把你一腳踢翻！哼，再不醒來，小云雲都把名字定下來了，我急，我好急啊，我的心好累！”
“葛葛，你別嚷嚷，吵到老陸睡覺耶。”
“他再睡下去就變成睡美人了！然後，姓顧的就把小云雲和小西瓜接走啦，嗚哇……”
“你又哭，你真是尿不溼做的……”
嘀嘀嘀嘀——
突然出現的聲音把兩個小包子嚇了一跳，他們擡頭，找來找去，找到是那個高高的監護儀上面發出來的。
“咦，剛纔還一條線的線條，爲什麼突然高突然低了呀？”十四擡手指著。
十三跑過去想看，結果突然杯子拱了起來，小傢伙嚇了一跳，愣呼呼的掀開杯子，結果就看到爸爸的心臟上面插著的管子在跳，“十、十四……爹地是不是出事了？他的心臟要跳出來了！你看？”
十四也跑過去，的確是在抽搐一樣的跳，爲什麼會這樣？
兩小傢伙都亂套了，嚇得紛紛哭起來，摸著牀邊又不敢動，還想爬上去。
雲卿走回來就看到這一幕，愣了愣，“你們幹嘛呀？”
“小云雲！我爹地他……他……他……”十三回頭，通紅的眼睛，“他這樣了！”
哪樣了？雲卿無奈，聽半天沒聽出來，加快步伐走進來，然後看到掀開的被子下他的心臟出現間歇性抽搐的癥狀，連帶著插管都一顫一顫的。
她臉色一變，立刻擡頭看監護儀，那條線突然波動著，也不知道爲什麼。
她搞不清楚，以爲是新的併發癥，她扭頭立刻按報警鈴，醫生接收到還要一會兒才能來，她要幹什麼？
一時腦亂就手忙腳亂，她有些無從下手，嘴裡默唸著心臟復甦步驟，小心翼翼的，終於不得不碰上了他的胸膛，嘗試著輕輕往下壓，因爲用力，身體會緊挨著牀，他修長的手指就垂在牀邊，隨著她一下一下的動作，那手掌不經意的碰到了她的肚子。
雲卿根本沒注意到，因此都沒發現，那僵硬了四個月的修長指腹，突然細微的動了動。
他的掌心面向著她的肚皮，鼓起的圓潤肚皮，那指腹又一微顫，很慢，卻像是在朝她的肚子靠攏……
數十下的心臟復甦後，插管的泵動小了一些，雲卿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纖細手指立刻離開他的胸膛。
肚子也離開了，那隻大手垂在牀沿，指尖以毫米般，微微在空中晃著。
雲卿轉身走向門口，正疑惑醫生怎麼還沒來，突然身後小包子的聲音大叫，“手！爹地的手在動……小云雲你看！”
雲卿一驚，霎那間好似當空有雷聲劈下來，劈得她渾身一震，耳朵發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