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染追了幾步,喉嚨裡梗得厲害,一千一萬的解釋因爲他的離去而截斷。事情,她自己都沒理清楚,更無從跟他解釋了。
溫小染垂頭喪氣地回了溫宅。
屋子裡,傳來溫小慧啞啞的笑聲,十分開懷的樣子。看到她回來,立時站起,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哼,完全沒有了在餐廳時的親熱感。
“媽,等下把飯菜送到房間裡來吧。”她朝於美鳳道,扭著屁股上了樓。這些日子裡,她都是獨自在房裡吃的晚餐。
“爸呢?”溫小染疲倦地轉臉,去問於美鳳。
“在書房。”於美鳳努了努嘴,還算客氣。即使如此,溫小染還是不習慣和她呆在一起,她眼底的光澤太過銳利。她去了書房。
溫政此時換了居家服,正坐在桌後批閱文件。聽到開門聲才擡頭,看到溫小染時,笑了笑,“回來了?”
“嗯。”溫小染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內心裡卻是一片沉生,“爸,我們的項目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和歐陽逸扯上關係。”
“你知道了?”溫政略有些意外,“本來剛剛電話裡就要跟你說的。”他點點對面的椅子,示意她坐下,“是這樣的,這次的項目原本我們是沒有了希望的,因爲競爭的對手勢力都比我們強勁。其實,最初我們也只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終究歐亞集團不是隨便就能合作上的。只是沒想到,竟然讓我們拿到了這個項目。我也是去籤合同的時候才知道那邊的負責人是歐陽逸的。”
商人重利,當然不可能因爲對方是歐陽逸就把生意放掉。
“爸爸打電話給你,是想提前知會你一聲,別到時碰到了尷尬。”
“爸爸,我可不可以……”不接手這個項目的話還沒有吐完,但見於美鳳走了進來,對著溫政含首,“別忘了吃藥,再有半個小時就要吃飯了。”
“吃藥?”溫小染看到於美鳳從櫃子裡掏出幾個藥瓶子來,“都是什麼藥?爸是哪裡不舒服?”
社交平臺上充斥著太多的關於不治之癥的信息,她害怕起來。
“不是什麼大病,到了這個年紀了,總有那麼一兩樣,老年病而已。”溫政說得雲淡風輕,不想她擔心。於美鳳把藥倒出來遞給溫政,“心臟病可不是小病,搞不好會出事的。醫生囑咐過了,不能過勞,要保持心情舒暢,生意上的事,就不要那麼拼命了。”
“心臟病啊。”溫小染低低地重複著,什麼時候起,她連父親的身體情況都不知情了。她覺得自己失職到了極點。
溫政很快在於美鳳的伺候下吃了藥,這才擡頭,“剛剛想說什麼?”
“哦,我想說的是能接手這個項目我很開心。”
溫政臉上馬上出閃了欣慰的笑,“生意,要做得開心纔有意思,爸爸很開心能聽到你這樣的話。好好加油。”
“嗯。”
溫小染出了房,藉口在外面吃過,並沒有出現在晚餐桌上。
帝煜自從生氣離開後沒有用任何方式聯繫過她,摸著光闆闆的屏幕,她亦不知道該不該跟他再解釋一下。
第二天,她拎著一張辭職信去了江翹的辦公室。她雖然被調到了二十五樓,但還屬於設計組。當她把辭職信拿給江翹時,江翹對她進行了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打量,“溫小染,你不是有了吧。”
“你……說的是什麼話。”溫小染的臉約窘得通紅,“哪裡,我只是想回去幫父親的忙,他年齡大了,身體也不好。”
“這樣啊。”江翹的表情一時變得訕訕,最後把辭職信推了回來,“你還是找老闆,這事兒我做不了主。”
“怎麼做不了主了?你是我的上司啊。”
江翹聳了聳肩膀,做了一個“你懂的”的表情,“拜託,千萬別爲難我啊。我還想著能在這家公司繼續呆下去,好存夠養老的錢呢。”
溫小染被她這可憐兮兮的樣子搞得全無辦法,心下也知道,江翹定是怕私自做了決定帝煜找她麻煩。她無耐地吐了口氣,擡腕看錶。溫政昨晚特意到房間來囑咐過她,十點鐘的會議她要參加。現在都九點了。
“那好吧。”她上了二十五樓。
並沒有進總裁辦公室,昨晚帝煜那麼生氣地離開,甚至說出分手的話,溫小染很不自在。她把辭職信放在了秘書的檯面上,“麻煩幫我送給總裁吧。”
秘書低頭,在看到辭職信三個字時,嘴巴張成了一個O字,“溫小染,你這是幹什麼?”
“因爲找到了別的工作,所以想要快點離開,麻煩你了。”
秘書聽她這麼一說,心情莫名地好,“要跳槽了?打算往哪兒跳?不會是帝宮集團吧。”他們這家公司雖然歸於帝煜的名下,卻不屬於帝宮集團。
“不是,是回去幫我爸爸。”
“好吧,我幫你交給老闆。”秘書爽快地接了信。只要她不是跳到帝宮集團去就好了。溫小染一離開,老闆以後又是她一個人的了,就算得不到他的愛,那種他專屬於她一人的感覺也是好的。
溫小染原本還擔心秘書不肯遞交,聽她這麼說鬆了一口大氣,忙道:“謝謝,謝謝。”她轉身下了樓。
溫小染準備到達了溫氏公司。
十點鐘的會議是歐亞集團主持召開的,歐陽逸毫無例外地列席其間。與平日的瀟灑隨性不同,此時他穿著正裝,職業化十足。英俊溫潤的臉龐也比平日經嚴肅。
溫小染只看了他一眼,便坐在了溫政旁邊。大家先是介紹成員,那邊鄭重地介紹了歐陽逸,歐陽逸簡短地說了幾句。而溫政這邊,也將項目的參與人員一一介紹了一遍。
雙方握手時,溫小染感覺歐陽逸的掌在她的手上緊了一下,不過很快便鬆開。她心情沉重地坐下,心裡亦知道,一旦和歐陽逸合作,以後見面在所難免。
帝煜一連三天都沒有跟她聯繫,她交上去的辭職信不知道有沒有到達他手裡。即使沒到達,他也應該知道,她沒去上班了。他的沉默讓她意識到,那天他說的話是認真的。
以前的時候總想避著他,覺得兩人間存在著太大差距,現在到了這種情況,又難受起來。習慣一個人,原來是這麼恐怖的事啊。
“小染。”
歐陽逸不知何時來到溫小染背後,輕聲叫她。
他們今天原本是來視查項目的,各自都帶了一堆人。剛剛趁著其他人去取數據時,溫小染退出來,想一個人吐會兒氣,沒想到他會跟過來。
“歐陽經理。”
溫小染點點頭,客氣而疏遠地稱呼他。
歐陽逸的眉頭擰了擰,最後只是無奈地笑了笑,“這麼被你稱呼還真不習慣,小染,私下裡,我們還是像以前那樣稱呼彼此吧。”
“還在還是對公。”私下裡,他們是不可能有交往的。
溫小染的回答再次讓歐陽逸臉上閃出無奈,“好吧,隨你的便。不過小染,現在這個項目只有我和你,無論你怎麼逃,我們都是要天天要見面的。我不著急,而且我瞭解你。你是長情的人,日久必定生情,我相信,在項目結束後,我們的感情會有一個大的跨越。”
他倒是信心十足。
溫小染很想警告他幾句,可是自己並沒有能夠震懾到他的理由。眼下父親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她身上,她沒辦法撒手不幹。
“歐陽逸,如果你是抱著跟我培養感情的目的就大可不必了,因爲,我的心不可能回到你身上。”她還是直白地提醒他。
歐陽逸笑了笑,並未表現得有多難受,“小染,來日方長。”
溫小染主動走出他的範圍,心下卻咀嚼著他的“來日方長”眉底染上了無限憂思。她越來越確定,歐陽逸迴歸歐亞集團,接手這個項目,就是爲了能和她重新培養感情。
“小染!”
才走到外面,總經理就朝她招了招手。她雖然主負責這個項目,但溫政派了個總經理教導她。
她走過去,“總經理。”
對方點點頭,“你和我的女兒差不多大,又是老闆的孩子,我可是把你當自己的孩子般教導。在職場上,情商往往比智商重要,所以凡事都要多留一份心眼。我們這個項目原本是沒有可能性的,但多虧了歐陽經理的促成。人家願意促成這事兒,總會有方方面面的目的,不管願不願意,在明面上都要給足人家面子,切不能做出讓人家下不來臺的事。”
他的這一番話語重心長,溫小染沉重地點點頭。歐陽逸把她逼得死死的,連退身的機會都沒有。
“工作好不好做,關鍵在跟對方負責人的合作度是否融洽。人家負責人舒服了,你纔會舒服,公司裡的其他人才會舒服。小染,你明白嗎?”
顯然,總經理是在暗示他,要好好對待歐陽逸。
喉嚨裡像梗了無數石子,她卻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講不出來。這個項目投注了溫氏公司的大多數資金,容不得她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