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月中人影魅

她們兩人吵鬧片刻，李聽雨勸停了，神色莊重，肅然道：“燕然兄弟，你與鵬遠(yuǎn)兄弟一同幹冒大險，遠(yuǎn)赴海外，這才令那靖海王惡貫滿盈，這江潯八友中最後一席，非你莫屬。”

歸燕然見蒼鷹已然位列其中，雖覺麻煩，但自當(dāng)與蒼鷹共同進(jìn)退，於是也不推卻，躬身道：“多謝堂主厚意，屬下不勝之喜。”將蒼鷹所說的話稍稍改動，依樣講出，倒也頗爲(wèi)得體。

李聽雨心知李若蘭拜他爲(wèi)師，以爲(wèi)不過是情侶間玩鬧調(diào).情之舉，心想：“燕然這孩子身手不弱，品貌端莊，爲(wèi)人忠厚，正好配我若蘭孩兒。唉，本來以若蘭的容貌人才，放眼天下，難找般配夫婿，罷了，罷了，只要她自己心中高興，我何不成全兩人？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他不知歸燕然武功高明，比蘭兒只強(qiáng)不弱，還道他只是輕功了得，雖稍覺委屈，但也顧不得了。想到此處，又道：“燕然，蘭兒這些日子與你頗爲(wèi)親近，蒙你照顧，讓你多費心了，李某在此謝過。”

歸燕然心想：“我被她欺壓至今，你道謝一聲，我也不和你計較了。”懵懵懂懂，木木呆呆，不知李聽雨言中深意。

李若蘭霎時羞紅了臉，神情忸怩，說道：“爹！”

李聽雨朝她搖了搖頭，朝歸燕然招了招手，讓他上前，附耳說道：“不過事關(guān)蘭兒終身大事，你雖然忠厚。但定下名分之前，我不準(zhǔn)你有任何逾矩行徑。這並非李某不信任你，而是擔(dān)心毀了蘭兒名譽(yù)。更不想蘭兒傷心難過，你明白了麼？”語氣嚴(yán)峻，似對入贅女婿說話一般。

歸燕然全然會錯了意，心想：“老兄，我這師父當(dāng)?shù)眠@般窩囊，你不勸你女兒規(guī)矩些，反而擔(dān)心她吃虧受苦？”也不和他計較。點頭道：“屬下知道了。”李聽雨這才放心，讓他退下。

李若蘭心下惴惴，不知所措。又羞又喜，暗想：“不知爹爹對他說了什麼？莫非要我與他定親？嗯，那我可得讓他將我逐出師門，方能成事。否則亂了輩分。是了。我可不能擔(dān)那背叛師門的罪名，總得由他扮惡人才行。”胡思亂想，忽喜忽憂，往歸燕然瞧去，他卻神情木然。

蒼鷹忽然想起一事，說道：“堂主，我推舉一人，他身手了得。足以與屬下匹敵。”說道朝莫憂一指，道：“莫憂他心懷正義。大義滅親，咱們之所以能破了靖海王的陰謀，莫憂他必居首功，我看不如讓他.....”

莫憂聽蒼鷹想著自己，心中感動，朝他眨了眨眼。

李聽雨嘆道：“我也曾想過此事，但鵬遠(yuǎn)兄弟，莫憂她以往是金枝玉葉，武功雖然....雖然了得，但不便與咱們這些江湖人物一般拋頭露面....”他雖聽李麟洪說過莫憂功夫，但山上大亂之時，並未親眼目睹，是以不敢盡信，而她容貌秀雅、身份特異，若被人摸清底細(xì)，只怕引起極大波瀾，是以不想讓她揚名，打得是保護(hù)她、照看她的主意。

蒼鷹急道：“可是.....”

莫憂出聲道：“鵬遠(yuǎn)大哥，李堂主說的不錯，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可我也不想圖此名聲，受此負(fù)擔(dān)，還是讓我清淨(jìng)些，太平些吧。”

蒼鷹嘆了口氣，這才怏怏作罷。

李聽雨見江潯八友定下人選，餘人並無不服，心下甚喜，拍手道：“江潯八友聽令！”

李若蘭、吳陵、玄秦、趙風(fēng)、陶蛇、雪冰寒、蒼鷹、歸燕然齊聲答道：“是！”

李聽雨道：“你們八人，從今以後，定要齊心協(xié)力，齊享福禍，共度難關(guān)，更要相親相愛，互爲(wèi)扶持，主持江湖正義，共舉大業(yè)。我所說的，你們可能做到？”

八友中餘人答道：“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唯有玄秦道：“能！”李聽雨知道他脾氣古怪，懶得說話，也不來怪他。

當(dāng)下李聽雨擺開筵席，款待衆(zhòng)人，午後並無大事，晚上又設(shè)一筵，酣暢飲酒，盡情歡愉，自不必提。

酒宴之後，衆(zhòng)人各自散去，蒼鷹有些醉了，正欲回家睡覺醒酒，忽然聽有人傳音說道：“鵬遠(yuǎn)大哥，是我，莫憂，我用傳音入密對你說話。”

蒼鷹微微一驚，尋思：“他果然會傳音入密！”也傳音答道：“兄弟有什麼事？”

莫憂沉吟片刻，說道：“你隨我來，我與你說些話。”

蒼鷹暗暗發(fā)愁，但也找不到藉口推脫，離開衆(zhòng)人，耳聽莫憂指引，獨自沿街穿巷，來到一座石橋下，只見莫憂獨立橋上，一身錦袍，神情朦朧如月，容貌沉魚落雁，美得如同畫中人物一般，皎月映流水，美人在小橋，意境絕妙，正是江南獨有景緻。

蒼鷹擡頭問道：“莫憂兄弟，你說吧。”

莫憂傳音說道：“鵬遠(yuǎn)大哥，我將來若要離去，你隨不隨我走？”

蒼鷹嚇了一跳，敷衍道：“是了，你在此待得悶了，想要去遊山玩水麼？我?guī)讜r找上燕然，咱們?nèi)饲巴K杭勝地轉(zhuǎn)悠轉(zhuǎn)悠.....”

莫憂道：“你別裝傻，我是說，如若我要離開九江堂，你隨不隨我一道？你那江潯八友的名頭，不要也罷，我將來定會賞你一身富貴榮華，甚至....甚至美女佳人相伴，也並非癡人說夢。”說到此處，臉色通紅，呼吸急促。

蒼鷹默然許久，搖了搖頭。

莫憂急道：“我並非反覆無常的小人，也並非想要背叛江龍幫，我打算投奔李麟洪麾下，看他是否起意重用於我。你知我本事，也知我才智，我若勸服了他，在幫中升任高位，自然也會提拔重用你。”

蒼鷹嘆道：“莫憂，我在這兒過得挺好，並無遠(yuǎn)大志向，什麼富貴、美人，我統(tǒng)統(tǒng)不要，只要活得自在就好。”

莫憂頓足道：“你真的要我把話說明了是麼？我.....我身子正在....唉，罷了，罷了。”她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再多勸，起身飛躍而起，沒入夜色。

蒼鷹心想：“他想說什麼？他身子正在怎麼？”雖不明所以，但知道自己並未得罪他，心中安定不少。

如此又過一月，終於到了與李麟洪幫主約定碰面的日子。李聽雨知李麟洪對莫憂極爲(wèi)感激，又見莫憂主動請纓接引，便讓莫憂獨自前往。他則在金壺院鄭重敬候。

過了晌午，只見門外有十八騎飛奔而來，莫憂一馬當(dāng)先，李麟洪等人緊隨其後。衆(zhòng)人來到門外，滾落馬鞍，李聽雨喜滋滋的迎了上去，笑道：“大哥，小弟盼得你好苦！”

李麟洪又見到莫憂，心情極佳，朗聲笑道：“咱們有了約定，我李麟洪自然不會食言。這就來此探望你啦。”將來人與他一一引薦，李聽雨見有許多人在幫中擔(dān)任要職，更認(rèn)出有五人乃是別處堂主，與自己地位相當(dāng)，以爲(wèi)李麟洪對自己看重，又驚又喜，當(dāng)即引他們走入大堂，擺了好幾桌酒席，推李麟洪坐了首座，餘人互相推讓許久，這才坐下，隨後上酒上菜。

李麟洪道：“一個月前，咱們在恆陽山上碰面，唉，也是我老李低估了形勢，未帶齊人手，以至於陷入困境，多虧了李兄弟這些手下英雄了得，這才助我脫困，這等大恩情，我李麟洪一輩子都感念在心。”

隨行衆(zhòng)人一齊稱讚，李聽雨受寵若驚，忙道：“大哥言重了，自家兄弟，說什麼恩情？若非大哥在場坐鎮(zhèn)，咱們也無法順利脫困。”

李麟洪道：“我後來又聽聞你手下有八位高手，號稱‘江潯八友’，名頭可起的真好。這一個月來，聯(lián)袂出手，當(dāng)真做了幾件了不得的大事，一來二去，名頭可就傳開啦，我說的對麼？”

李聽雨暗暗自豪：“江湖之事，傳的好快，想不到大哥已有耳聞。”隨口答道：“兄弟自己胡亂琢磨的，讓大哥見笑了。”

李麟洪又道：“這法子好，有了威風(fēng)名號，敵人聽了，心生怯意，不戰(zhàn)先敗三分。朋友聽了，又敬又佩，也方便牢牢記住。唉，我老李怎地沒想到這等好辦法？不過我手下不多不少，恰好也有八員干將，大多軍旅出生，說起武藝，只怕不在你那‘江潯八友’之下。”

李聽雨忙道：“這是自然，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李大哥青睞的手下，武藝定然是極高的。”

李麟洪哈哈大笑，說道：“兄弟，你也別客氣啦，都說這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你聽我自誇自贊，心底定然極不服氣了，是麼？”

李聽雨道：“我怎會....”

李麟洪道：“是了，是了，你怎會不介意？定然是不太相信了。說來也巧，今個兒我把這八位手下全帶了過來，他們一齊稱作‘飛沙八虎’，機(jī)會難得，不如讓我這‘八虎’，對上你那‘八友’？咱們學(xué)那劉邦、項羽的模樣，讓他們比武祝祝酒興？”

李聽雨愕然道：“大哥，你遠(yuǎn)來是客，我怎能.....”

李麟洪笑道：“賢弟，你可是怕了？若你這些手下並非徒有虛名，不如與老李我切磋切磋，何懼之有？”來此之前，李麟洪已經(jīng)爲(wèi)此間情形打過不少腹稿，定下種種言辭，一門心思，便要逼迫李聽雨派人與他八虎較量，一者有備而來，一者無心應(yīng)對，幾句話說出口，李聽雨登時極爲(wèi)尷尬，進(jìn)退兩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