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來臨,氣溫也降了下來,童筱意讓小葉將暖披取出來,準備出門。
在外間,凌慕寒與青竹對弈,看見她從帷幔內(nèi)出來,手中的棋子“啪”的一落,眼神冰冷的望著她:“不是中午才陪他吃的飯嗎?”
“呃?!标P(guān)於晚飯,她撒謊說是陪著老爹,見他一臉不爽的又問,立刻轉(zhuǎn)著腦子想詞兒:“你也知道了,人一老,容易多愁善感,他總覺得我更在乎你,跟我鬧脾氣呢。呵呵,所以我答應(yīng)今晚也陪他吃飯,哄哄他嘛。你放心吧,我吃了飯就回來?!?
屋內(nèi)的其他人皆是怔愣的望著她,完全不能將“多愁善感的老人”與魈王聯(lián)繫起來,包括凌慕寒。
撲扇著眼簾,她嘿嘿直笑:“花大哥,青竹大哥,晚上好好陪將軍大人喝兩杯哦,暢談一下過去和未來。我走了,拜拜,別送?!?
凌慕寒的目光追隨著她心虛離開的背影,斂起冷厲眸光。
出了落雲(yún)院,途徑朱雀樓,童筱意躡手躡腳……當(dāng)然了,如今挺著個大肚子,她只能蠢蠢的挪動,再挪動。
此時正臨近晚飯,莫魈在廳中閒坐,悠閒品茶,當(dāng)聽見外間堂中有蹊蹺的腳步聲,立刻就猜到是誰。果然,掀開氈簾一看,她那副滑稽又可愛的樣子變映入眼簾。
他自然明白她要去哪兒,考慮到她那份苦心,便沒出聲驚擾。
由此,童筱意順利的離開了朱雀樓。
她沒帶小葉,仍舊是兩個侍女跟隨著,站在閻烙的院門前,裡面燈火明亮。似乎料準了她這個時間來,十二從門裡出來,打起氈簾,門裡飄散出溫暖和飯菜的香氣。
進去後,閻烙瞟了眼她的肚子,就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她不滿的質(zhì)問,自己選擇了個合適的位置坐下。
“雖然有點兒怪,不過感覺還不錯?!遍惱幼谒磉叄约翰怀?,只是一次一次的爲(wèi)她夾菜。
溫暖的燈光照著她的臉,若是隻看那雙眼睛,還真的是很像。曾幾何時,他也曾與她這樣相處,但那時的她顯得拘謹,不如現(xiàn)在這樣自由隨性。她還真是倔強又固執(zhí),一氣之下逃開,到死也沒回來。
童筱意忍不住回望他:“閻烙叔叔,不知道總被盯著容易消化不良嗎?”
閻烙卻是反聲道:“那你以爲(wèi),我請你就是單純的吃飯嗎?”
“呵呵,難道是爲(wèi)了看我?”一通乾笑,在對方明亮而含笑的目光中,她感覺有點尷尬。雖然他實際年齡不小,但到底有一張比較不錯的皮囊,她沒辦法完全將心態(tài)調(diào)整爲(wèi)陪“爺爺”吃飯。
“吃吧?!遍惱有χ叽?。
想到此行的終極目的,她搖搖頭,拿出十二分的配合,低頭專心致志的吃。
一頓飯吃的算是安靜,飯後,她表示很滿意,然後起身告辭。
“就走?。俊遍惱有χ宦暦磫?,令她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只見他坐在那裡,指指身側(cè)的位置,示意她坐?!俺燥柫耍辽僖哺艺f說話。”
“好吧,那就說說話好了?!痹谒付ǖ奈恢米?,摸著自己的大肚子,眼珠兒轉(zhuǎn)了轉(zhuǎn),便說:“那我給你講一個悽美的愛情故事吧?!?
閻烙有點兒意外,笑道:“你講?!?
“從前,在一個遙遠的國度有兩個小老虎,他們都有天生的異能,一個有千里眼,一個有千里耳。他們從小都在一處長大,一個用千里眼講述遙遠世界發(fā)生的事情,一個用千里耳描述聽到的各種聲音描繪,他們分享著一切快樂。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發(fā)覺越來越離不開彼此,他們相愛了,卻遭受整個國家的反對?!?
“他們不懂,爲(wèi)什麼他們不可以相愛,不可以在一起?他們的爹孃痛心疾首:孩兒啊,你們都是公的,在一起會絕後啊!”
“可是,他們不願理會世俗的目光,他們深愛彼此,然而又無法逃脫此生的命運。最後,他們一個毀掉了眼睛,一個毀掉了耳朵,遠離了自小生活的地方,隱遁深山。他們消失了,但他們的故事卻永遠的流傳了下來,並被人編成了膾炙人口的歌謠?!?
童筱意豎起兩隻手,比劃在腦袋上,歪著腦袋唱起來:“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眼睛,一直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閻烙從一開始淡淡的噙笑注視,終於忍不住笑起來:“真的是個很悽美的愛情故事。”
她一開心,又沒大沒小的胡說起來:“哎呀,你不知道,在最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爲(wèi)你跟我爹爹就是這兩隻小老虎呢?!?
“哦?”閻烙淡淡笑道:“還有什麼故事,再講一個?!?
她搖搖腦袋,站起來:“故事是有,但是今天到此爲(wèi)止,想再聽,得等下一次。一次講太多,就沒意思了?!蹦┝?,她笑嘻嘻的反問:“閻烙叔叔,今天你開心吧?”
“嗯?!遍惱有χc頭。
“那可不能忘記我的功勞哦,要從心底裡記著我的好?!闭f完擺擺手,一面裹上暖袍一面說:“你出門那麼久,看上去很累呢,可要保重身體。不用送我,不用想我,改天再見?!?
閻烙看著她出門,臨走時回頭,那臉燦爛的笑令他晃神。
他執(zhí)著的是什麼?貪戀的又是什麼?無非是在從前沒有得到的東西,想要在她身上彌補回來,結(jié)果對他而言沒什麼重要。他想要的就是她的隨心,她的陽光快樂,要她對自己不設(shè)防的相處,不會懼怕,這是最重要的。
童筱意本是赴一場不太情願的邀請,但最後卻是哼著小曲兒快樂離開,當(dāng)然,在踏進落雲(yún)院的那一刻,她臉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將軍大人站在房門口,再多的燈光都照不暖他臉上的冰冷,那雙幽冷的眸光好恐怖!
“將軍大人,你在等我呀?”心虛的撐起滿臉微笑,左右搜尋著可能的救兵。然而,彷彿是得知要開戰(zhàn),所有人都藏在房中不出來,包括小葉。
凌慕寒重重的哼了一聲,甩身進了房間,更重要的是,他將房門狠狠的甩上。
呀!不會是從裡面栓上了吧?
心裡一驚,她趕緊跑上去伸手一推。悲劇了,果然是反鎖了啊,他居然在嚴寒的冬天晚上,把懷孕大肚子的老婆關(guān)在門外!
回頭看見侍女的眼神兒,她尷尬的連忙擺手:“你們都下去吧,沒你們的事兒了?!?
“是?!笔膛畟兺穗x了院子。
然後,童筱意瞅著左右都沒人,趴在緊閉的門上喊話:“將軍大人,有話好說啊,你不要把人家關(guān)在外面嘛。夫妻兩個,遇事要多多溝通才對,你這樣冷戰(zhàn)處理,會把事情變得更糟呀。開門嘛。”
她心裡直嘆氣:他都失憶了,居然還是秉性不改,甩身關(guān)門這一招用的純熟??!
門裡的人根本不應(yīng)聲。
“童童,得罪他了?”樂梵的房門開了,一副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外面很冷哦,要不要我收留你?”
童筱意怒瞪。
樂梵指指那扇緊閉的房門,傳遞了一抹眼色,笑著說:“童童,外面很冷的,快進來坐一會兒,我可以把牀讓給你睡?!?
接收到暗示,她忙揚聲回道:“那就多謝了?!?
一步,兩步,三步……當(dāng)走到第七步時,身後緊閉的房門突然打開,響起冰冷的威脅:“童筱意,這麼晚了你還去哪兒?”
童筱意忍著笑對小樂做了個勝利手勢,然後回過頭:“我以爲(wèi)將軍大人睡著了,人家站在外面冷嘛,打算去……”
話沒說完,凌慕寒大步跨來,一把將她拽著拖回了房間,房門“啪”的關(guān)上。
整個院子裡就剩一扇房門敞開著,照出溫暖的光,樂梵倚靠在門口,整張臉都隱藏在光影之中。好一會兒,他返身回到屋中,關(guān)了門。
當(dāng)然,這並不代表落雲(yún)院至此進入安靜的夜晚。
房內(nèi),被拖進來的童筱意不會天真的以爲(wèi)警報解除,覷著他的臉色,腦子裡飛快的旋轉(zhuǎn)。這會兒,將軍大人一定在計劃怎樣審問她,她得做好各項準備,否則今晚就別想全身而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