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木槿的喉嚨裡還卡著一句話:這兩天太子和陳太子妃新婚,那太子沒宿在太子妃房裡啊?
誠然,她家王妃,一個如假包換的大家閨秀,木槿腦子裡的畫面是自動成型的——
半夜聽房?她家王妃絕對不會幹那麼猥瑣的事兒,否則這會兒早就羞憤自盡了。
木槿對她的王妃是有信心的,並且堅信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她家小姐的人品是不會打折的。
只是——
她對自己的膽子卻沒有多少信心。
一聽見蒹葭喚“王爺”,沒出息的馬上也是心肝兒一顫。
回頭,就見西陵越愣著一張臉站在門口。
蒹葭剛端到手裡的托盤摔在地上,飯菜撒了一地。
“王……王爺!”木槿也跟著舌頭打結。
沈青桐倉促的回頭看了眼,心裡剛剛壓下去三分的火氣就霍的又再竄了起來——
這幾天這都是什麼運氣!
西陵越冷眼盯著她看。
屋子裡的氣氛詭異的有些過了頭。
兩個丫頭都縮著脖子,氣也不敢喘,倒是西陵越身後,廊下那隻傻鳥喜歡熱鬧,大約是因爲這麼多人都不做聲,它就撲閃著翅膀上躥下跳的想要越過西陵越來看看裡面到底咋回事。
沈青桐人在浴桶裡,回頭趴在邊緣的時候,水珠就沿著景緻的鎖骨滑落,胸前風光若隱若現。
“笨鳥!笨鳥!”紅眉撲騰了兩下,大約是見到這麼多人在給高興的,突然就扯著嗓子叫嚷起來。
這一叫不要緊,西陵越的目色瞬時一寒。
他的目光冷颼颼的,忽而側目。
蒹葭覺得如果她是紅眉,那麼現在一定渾身的羽毛都炸起來了,實在是不忍目睹它被拔毛燉湯的慘狀,當時也是頭腦一熱,也不知道哪兒來的膽子,眼見著西陵越要發脾氣,連忙不管不顧的就搶先衝上去,一下子把紅眉的鳥籠子撲在懷裡,給搶了出去。
西陵越一袖子揮空,許是過分意外,先是一愣。
蒹葭衝出門去,下了兩層臺階,就崴了腳,一屁股坐地上了。
西陵越回頭,看著她的眼神像見過。
蒹葭這才反應過來,是真的怕了,恨不能嚎啕大哭,可i又像是被誰卡住了脖子一樣,聲音都發布出來。
西陵越是真的滿腔怒火。
眼見著他是要發作,沈青桐趕緊起身從浴桶裡翻出來,抓了掛在屏風上的袍子往身上一裹就衝了過去。
“來人——”西陵越盛怒之下才剛要喊人。
沈青桐撲過去就壓下了他的手,也是怒氣衝衝的擡頭瞪著他吼:“你敢動我的丫頭!”
這院子外面就有兩個看門的侍衛的。
西陵越低頭看她一眼,就覺得自己今天沒有原地爆炸實在是太奇怪了。
他心裡的火氣是一拱一拱的往上冒,可是一下子甩沈青桐沒甩開,又眼見著外面的侍衛將要衝進來,情急之下就又咬牙吼:“都給本王滾出去!”
外面倆侍衛纔要往裡衝,連忙就剎住了腳步,閃身退回門後裝死人了。
這邊木槿也怕了,實在也是顧不上沈青桐的死活了,聞言就也提了裙子衝出去,頭也不回的扶起蒹葭來,動作一氣呵成,兩人抱著鳥籠子,連測院的下人房都沒回,直接奪門而出。
王爺總不至於真的掐死王妃吧?但卻真的會把她們都抽筋扒皮的,所以……
還是跑了吧。
西陵越大抵也沒猜到這倆丫頭的心思,可是他在王府裡稱王稱霸習慣了,要打誰就打誰,要罰誰就罰誰,哪有下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就猖狂逃竄的道理?
他是真氣得狠了。
沈青桐也察覺出來他非比尋常的怒氣,就更是死死的抱著他的那隻胳膊不放。
西陵越又試著甩了一下,沉聲怒喝:“放手!”
總不能把他的王妃當成手臂上的掛件,就這麼帶著出去招搖過市吧?
“你敢動我的丫頭試試看?”沈青桐也是憋了整整兩天,滿肚子的火沒出發,再一想到這兩天在東宮睡的冷地板,心裡一怒,直接一頭往他懷裡一撞。
西陵越一愣,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呢,就覺得肩上尖銳的一疼。
沈青桐這一口咬下去,是帶著十足的發泄情緒的,毫不留情的直接就灌了自己一嘴的血腥味兒。
“你!”西陵越覺得他今天這是要瘋,臉都憋紅了。
可沈青桐跟只王八似的,一口咬下去就不撒嘴了。
好在這個季節了,他衣裳也算穿得厚實了些,要不然真沒準要被她咬下一塊肉來給生吞了。
西陵越想把她扔出去,又怕萬一用力過猛,掰掉她兩顆牙,以後要膈應的還是他自己,所以就也不敢下重手。
房門大開著,外面的風灌進來。
沈青桐身上只穿了件寬袍,而且溼漉漉的還帶著水漬,風這麼迎面一吹……
昭王殿下覺得他這一輩子也沒有這麼憋屈過,一擡手,狠狠的撞上了房門。
身後砰地一聲。
沈青桐被這聲音一驚,那個頭腦發熱的毛病倒是瞬間清醒了幾分。
她咬在西陵越肩上的力道一鬆。
西陵越就趁機扯著住她的一隻手腕,將她從自己身上扒下來。
沈青桐踉蹌著後退半步,擡頭,就瞧見她家夫君鍋底灰一樣的臉色。
“你瘋夠了沒?”西陵越也有點惱羞成怒的意思,沉聲喝道。
兩個人,四目相對。
沈青桐一看他這張臉,心裡就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來。
她伸手把散開的領口攏上,一邊冷哼了一聲,本來想繞開他進去裡邊的臥房的,但是碗碟碎在地上,兩個丫頭又急於奔命的沒收拾,她就轉身去旁邊的衣櫃裡翻衣服。
西陵越是真被她氣得夠嗆,就冷麪神一樣站在原地,冷著臉盯著她。
沈青桐隨手從櫃子裡拖出來兩件衣裳,本來想著有他在,心裡有點不自在,但是心裡的火氣沒全消,就乾脆懶得理他,直接就背對著他把乾爽的袍子換上,然後扭頭往身後的美人榻上一坐,抓著另一件衣服就擦頭髮,彷彿就當是這屋子裡再沒有第二個人一樣。
西陵越被她晾在那裡,心裡就更堵得慌了。
可是他這人驕傲慣了,你是真不能指望他放下架子先不計前嫌的跟你和好。
於是,昭王殿下就也冷著臉走過去,也是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冷冰冰的開口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其實沈青桐也知道,他以不變應萬變的沒有想方設法的進東宮去找她,這是迄今爲止最好的結果。
可是——
她就是氣啊。
沈青桐也不看他,自顧狠狠的絞著頭髮上的水,但是就語氣很衝的頂了回去:“如果我今天回來,那麼這個問題王爺是不是就可以等到去我墳頭燒紙的時候再讓我託夢帶給你了?”
說真的,她其實並不覺得西陵越這一次的做法有什麼錯,就是莫名的心裡有火。
西陵越被她噎了一下。
但是以他的身份和立場,他就不得不考慮——
這是他的女人在抱怨他在危急關頭的無所作爲了。
誠然,昭王殿下是不可能跟一個女人低頭認錯的,只是心裡彆扭的很。
他冷著臉,不說話了。
屋子裡的氣氛一度沉悶。
沈青桐擦乾了頭髮,終於忍不住扭頭看了他一眼。
其實吧,她和他之間真的沒什麼好生氣的,這會兒冷靜下來,她也不是輕重不分的,只是開口到時候仍是沒沒好氣的道:“之前夜探定國公府的神秘客現身了,是有人要利用陳婉菱做局,他們控制陳婉菱,想讓她幫忙拿下我,目的……”
她沉吟,說著一頓,然後又道:“是有人在暗中運作,想要激化你和太子之間的矛盾,好讓你們徹底翻臉,只不過正主沒現身,那個替他出面的女人被我殺了,應該……不是衛涪陵的人吧!”
她只是在很可觀的陳述事實,並且也只是說了自己知道的,並沒有妄加揣測和判斷。
旁邊的西陵越只是聽著,半晌都不止一次。
沈青桐等了片刻,沒等到他的迴音,就又扭頭看他:“你也沒有眉目,是什麼人會做這樣事?不過依著陳婉菱的說法,那個挾持她的丫頭功夫貌似不弱,要挑起你和太子之間衝突的人,無外乎就兩種目的吧,一種是想要你們兩敗俱傷,然後漁人得利的謀取皇位,另一種——大概只是想挑起大越國中的內亂,然後好趁虛而入的。”
說完,她就不再管西陵越,直接翻身上榻,隨手拉過旁邊的薄被把自己裹住。
這美人榻自然比不上牀上舒坦,尤其是在牀邊還坐著個西陵越的前提下。
沈青桐縮在裡側,卻怎麼躺都覺得不得勁,然後就忍不住的踹了他一腳:“我要睡了。”
西陵越擰著眉轉頭看她。
有些話,他其實真的不願意從自己嘴裡問出來,但是吧……
他也對自己王妃的人品有信心,可是再怎麼自欺欺人,他對西陵鈺可沒有信心。
新婚燕爾,他會讓陳婉菱獨守空房?
所以,憋了半天,昭王殿下還是冷著臉問出了對他這一輩子來說可能是最掉分子的一個問題:“這兩天……太子宿在哪兒了?”
沈青桐兩天沒休息好,累得半死,聞言,脣角就是勾起一個鄙夷嘲諷的弧度,冷嗤了一聲,然後就裝死的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繼續培養睡意。
她這一聲冷哼裡面包含的信息量實在太大,昭王殿下瞬間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