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是她狹隘了！

煙花三月下?lián)P州。

此時雖是八月，但秋季的江南，也別有一番特色。

溫凝上輩子沒來過江南，她已經(jīng)記不清裴宥上輩子應(yīng)對學(xué)堂一事時，是否有親自來一趟江南，但他無論去哪裡，哪怕再擔(dān)心她趁他不在出逃，他也不會將她帶在身側(cè)。

上了船之後，正如溫凝所料，無需像在馬車上那樣顛簸，有廂房，可以正常用膳歇息，還能去船頭看運河兩岸的景緻，愜意極了。

唯一不太愜意的，是裴宥不知爲(wèi)何又改走水路了。

且一行人非常理所當(dāng)然地，將他們安排在同一間廂房。

大約是真的不曾出過遠(yuǎn)門，至少是不曾這樣輕鬆地出過遠(yuǎn)門，一路的風(fēng)景又美不勝收，溫凝的心情很是不錯，以至於與裴宥同間臥室也不那麼令人煩惱了。

總歸她已經(jīng)想通了，一回生，二回熟，都同牀共枕過三個晚上了，潔身自好的裴世子不可能碰她的。

她權(quán)當(dāng)……同僱主一道出門？

這幾日她也將他與裴宥的關(guān)係想得更透徹了，可不就是僱主與僱工的關(guān)係？她對外扮演一個合格的世子夫人角色，適當(dāng)?shù)臅r侯替他擋擋刀，報酬就是他護(hù)她家人周全，外加每年一萬兩銀子。

如此想來，便簡單多了。

前世那些羈絆，說到底他並不知曉，她糾結(jié)太多也只是庸人自擾罷了。

此刻，她坐在廂房裡百無聊賴，看了一眼倚在窗邊看書的裴宥，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下的繡框。

這輩子的顧飛極有眼色，前幾日船臨時停靠時，他跑下船去給她購置了一些她平日愛看的話本子，還有一些繡工工具。

江南的繡布繡線都是出了名的，船隻往南走了幾日，買到的東西的確與京城大爲(wèi)不同。

溫凝眼珠打了個轉(zhuǎn)，便看向裴宥道：“裴大人，這兩日閒來無事，不若我給你繡個香囊？”

裴宥平日的神情就淡薄，專注看書時便更添幾分沉靜，聞言他輕輕揚眉，擡眸看過來，慣常的看不出喜怒。

溫凝朝他笑笑：“大人可能不知，夫妻新婚，妻子通常會給夫君繡一枚香囊隨身佩帶。若大人佩戴一枚我親手繡的香囊，想必更能彰顯你我二人恩愛非常。”

之前菱蘭隔三差五在她耳邊叨叨要她繡，她想都不想就拒絕，到底是她狹隘了！

溫凝也坐在窗邊，不過裴宥坐的東側(cè)窗，她坐的西側(cè)窗，二人之間隔著整個廂房。

她托腮，眨眨眼道：“這個香囊我用蘇氏雙面繡給大人繡，保管京城無人有疊樣的，拿出去絕對叫人驚歎‘世子夫人竟有如此手藝’，怎樣？”

裴宥不言語，只拿那雙眼閒閒睨著她。

溫凝知道他看透了，舔舔脣，笑道：“如此舉世無雙又能佐證你我夫妻二人感情的香囊，只需兩千兩。”

思維打開點，他能扣她的銀子，她也能憑自己的本事賺錢啊！

一個蓋頭都要一千兩，一個精緻的香囊，兩千兩不過分吧？！

裴宥“呵”了一聲：“夫人做生意做到我的頭上來了？”

“大人這說的什麼話，伱我本來就是做交易嘛，您看這一筆多合適啊。”

“一個香囊少說需我十天半月才能繡好，正值金秋，這香囊裡我就給大人輔以這時節(jié)纔有的桂花，摘桂花，洗桂花，晾桂花，還要將它們風(fēng)乾，要花多少時日與功夫啊？外頭賣的香囊哪會如我這般耐心細(xì)緻，還能凸顯你我二人的夫妻感情，就只收您兩千兩而已，簡直就找不到比它更合適的交易了。”

溫凝捧著繡框，一番話說得誠懇極了，彷彿只等下一息裴宥點頭，她就馬上開始幹活。

裴宥一眼掃過來，將溫凝上下打量了一遍：“夫人長得挺美，想得也挺美。”

溫凝：“……”

他閒閒放下書卷：“前方便是錢塘了，不出去看看？”

錢塘要到了？

溫凝當(dāng)即露出驚喜的笑容，放下繡框便快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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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帝登基之後，將原本由京城到錢塘的運河擴(kuò)建，沿線又增加了許多個港口，使得這一帶的商貿(mào)更加繁盛，水路也更加發(fā)達(dá)。

但商貿(mào)繁盛，意味著船隻更多，水路交匯處，更是時時擁擠。

溫凝看著來往不歇的船隻，只感慨真不愧是嘉和十五年，嘉和朝，乃至是大胤有史以來，最繁華，最鼎盛的一年。

錢塘看來似乎已在眼前，但水路擁堵，到底走了兩日才真正抵達(dá)港口。

從船隻靠近城鎮(zhèn)開始，溫凝的眼睛就沒從窗口挪開過。

上輩子她讀過許多地方誌，對江南其實是極喜歡的，只是這地方太富庶，人多勢雜，她計劃逃跑時是萬萬不敢將它作爲(wèi)目的地的。

想不到這輩子倒是有機(jī)會真的來一趟。

下船前溫凝換上了男裝。

雖說京城恐怕早就傳遍了，裴世子居然帶著新夫人一道去江南務(wù)公了，可這江南百姓不知道。

一個朝廷命官隨身帶著個女眷，的確不太合適。

溫凝扮作“王勤生”，老老實實地跟在裴宥身側(cè)，給他又是扛包又是端茶，半點差錯不敢出。

誰讓她想乘他的東風(fēng)呢。

離京前，她趁著其他下人收拾行李的時間，匆匆忙忙給段如霜寫了封信，讓她告知她江南那幾位藥商的名姓地址。

大抵因爲(wèi)錢塘水路通暢，陸路亦是發(fā)達(dá)，又盛產(chǎn)“石熒”，那幾位藥商好巧不巧全是錢塘的。

溫凝想著，只要趁裴宥處理公務(wù)時，她溜出去幾次見一見那些藥商，將事情談妥便可。

甚至說不定今晚，在官驛落腳之後，她就能先去打聽打聽這些人。

身爲(wèi)“王勤生”，她很自然而然地接過顧飛遞過來的錢塘輿圖，然後與裴宥一道進(jìn)馬車，坐下她就拿著輿圖開始研究。

看好官驛在哪兒，這錢塘最大的酒樓在哪兒，屆時過去花點銀子，很容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察覺到裴宥一直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溫凝乾咳一聲，將輿圖遞過去，彎著眉眼道：“大人，聽聞這錢塘的四鳳閣菜色極具當(dāng)?shù)靥厣e頭的戲文也好聽，我們待會兒過去用晚膳？”

船在港口停泊岸時已過晌午，一行人再整理行裝，由熙攘的碼頭走出來，她剛剛看了一下輿圖，待到官驛，應(yīng)該都過酉時了。

裴宥擡著眉毛睨輿圖一眼，並不接，轉(zhuǎn)而拿起手邊的書卷：“太晚，不去。”

溫凝知道他這又是故意與她作對，他一直想知道她來江南到底想做什麼，可她只裝傻充愣，並不與他老實交代。

她也不是故意不對他說。

只怪他心思太過縝密，腦子太過精明，她一直沒想好怎麼說，纔不叫他懷疑，不讓他多問。

大量囤積“石熒”，怎麼聽怎麼怪異，也只有段如霜無條件地信任她，不曾多問。

溫凝眼一轉(zhuǎn)便去拉眼前人的袖子：“夫……”

話沒出口，卻是撈了一個空。

裴宥卷著袖子將手背在身後，好整以暇地睨著她。

同樣的招數(shù)，來第三次？

套路被識破，溫凝清清嗓子，再眨眨眼，琢磨再換個什麼法子與他周旋周旋。

江南八府，他在錢塘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三日。

今晚能打聽到那幾個藥商的來路再好不過。

腦子正打著轉(zhuǎn)，馬車突然停下來。

顧飛打簾露出半張臉：“世子，有人……接風(fēng)。”

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錢塘江上不見太陽，只有滿目紅霞。由於時辰有些晚，她聽著裴宥吩咐，連府衙的人都未知會，打算明日一早再去，現(xiàn)在有人接風(fēng)？

裴宥卻並不意外的樣子，顧飛略有些爲(wèi)難道：“世子，是……”

不等他說出口，已經(jīng)有人掀簾進(jìn)來：“表哥，我在錢塘遊玩，不想路過城門便見到你的兩個貼身侍衛(wèi)。”

溫凝下意識地後退到角落，擡眼一看，見來人玉冠束髮，金絲繡紋的花白長袍。

“這裡都能碰上表哥，實在是巧得很，今夜必須與表哥一敘啊！”

那人一落座，溫凝就看清他的臉。

年輕俊朗，面含笑意，居然是……嘉和帝膝下頗受器重的四皇子，楚珩？

溫凝埋下頭，也不知這人是真碰巧在這裡遇上裴宥，還是守株待兔，特地來這裡等的。

可他由京城趕來這裡等？

她顧不上想那許多，只當(dāng)沒認(rèn)出眼前人，半躬著身子，當(dāng)自己是王勤生，行禮道：“公子，奴先退下。”

接著也不擡頭看一眼，垂首退出馬車。

出了馬車便見他們此時剛剛進(jìn)錢塘城，而斜前方停著的一輛馬車前，一隊人排列整齊，顯然訓(xùn)練有素，爲(wèi)首身躬面雌，一見就是內(nèi)宮人。

不用再猜，定然是特地在這裡等著他們的。

溫凝才擠在顧飛與徒白中間坐下，便聽裡頭楚珩往外喊了一聲：“去四鳳閣，我要請表哥好好喝一杯！”

誒？豈不遂了她的意？-

帶著行李的一應(yīng)人馬先行去了官驛，只留顧飛與徒白駕馬車。

溫凝自然是要跟著一起的，她在中間坐著，兩人就恨不得半邊身子都吊到車座邊緣去。

見他們詭異的駕車姿勢，溫凝有些想笑，繃住了，低聲問道：“你們世子，與……”指指馬車裡，“那位很熟？”

顧飛與徒白對視一眼，一個看左邊，一個看右邊，無人答話。

溫凝無語地將二人各看一眼，倒是還跟上輩子一樣，各個對裴宥忠心耿耿！

不說她也知道。

雖說那楚珩一口一個“表哥”，聽起來熟稔又親熱，可這才嘉和十五年，裴宥與他不可能相熟的。

上輩子這個時候的裴宥，似乎未在朝堂如此鋒芒畢露，可能與他不曾大婚也有關(guān)係？

先前謠傳他婚後會再升一級，那速度可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想令人不側(cè)目都難。

上輩子，無論是瑞王針對裴宥的學(xué)堂垮塌，還是與四皇子的往來，都在嘉和十六年之後。

如此說來，又提前了？

溫凝莫名覺得一股緊迫感壓上心頭，待會兒去了四鳳閣，她就尋機(jī)會去找掌櫃的打聽那幾個藥商去。

錢塘的夜晚，熱鬧不遜京城，主街雅緻風(fēng)韻，與京城的巋然大氣相比，別有一番趣味。

四鳳閣是一間四層樓的酒樓，竟然比雲(yún)聽樓還要高。

晚上正是人來客往的時候，但楚珩顯然早有準(zhǔn)備，將整個二層包了下來。

溫凝扮演的是王勤生的角色，裴宥下了馬車，便跟在後面又是系披風(fēng)又是解披風(fēng)，“主子們”進(jìn)了廂房，還學(xué)著王勤生的樣子，狗腿地用袖子給裴宥擦了擦座椅。

就指著他們趕緊落座，屏退左右，有事兒說事兒。

好不容易茶上來，徒白顧飛，包括楚珩身邊的兩個侍衛(wèi)拱手告退，她裝模作樣地跟在後面準(zhǔn)備溜，人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裴宥懶洋洋的聲音。

“勤生，你留下。”

溫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