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後,想到明天傍晚就能見到小顧同學(xué)了,輕歌就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歡喜雀躍。
“輕歌?!?
她興奮的回頭,見不知何時谷永淳來了,正在她房間門口,她笑著:“爸?!蹦怯淇斓男那?,根本掩飾不了。
谷心淳雙手負在身後,走進房間,目光微微的打量著,似乎也比較滿意,“輕歌,你要缺什麼,就告訴惠姐,她們會幫你準(zhǔn)備?!毕挛鐒傞_完會,他連辦公室都沒回,就直接回了大院。
輕歌環(huán)顧房間,她很滿意:“都挺好的?!睜?wèi)了迎接她回來,只在短短一夜,就更換了大院裡所有的傢俱,他如此的用心良苦,她還有什麼可挑剔的呢?
“樓下有書房,”谷永淳說,“有很多藏書,你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嗯?!彼f。
“你喜歡吃什麼,或者想去周圍轉(zhuǎn)轉(zhuǎn),又或者有什麼想法,都可以跟惠姐說,她會安排的。”谷永淳叮囑道。
“知道了,”輕歌揚脣輕笑,很難想象他這樣的大人物,事無鉅細的都要逐一交待著,而她已經(jīng)不是小姑娘,是成年人了,生活能夠自理的,便說:“爸,其實不用太麻煩的,我這個人挺簡單的,對物質(zhì)也沒什麼要求,有張牀能睡覺,到點兒有飯吃就好了?!彼Γ拔液芎灭B(yǎng)的。”
谷永淳眉微微一皺,“什麼麻不麻煩的,你是這個家的主人,想做什麼都可以?!笨粗啻貉笠纾利惔蠓降呐畠海难e酸酸的,真是便宜了顧豐城那傢伙。
呃!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宋輕歌抿抿脣,不過,即使這樣,也沒能掩飾她自然流露的喜悅。
“什麼事這麼高興?”谷永淳問。
“小顧同學(xué)明天就要回來了,”她笑著,眼角眉梢都是喜悅。
“誰?”谷永淳微微斂眉,“誰要回來?”
宋輕歌垂微垂,有一抹害羞,更多的是歡喜,“我和豐城的孩子,他已經(jīng)七個月了,在這之前我只看過照片和視頻,還沒見過他……”她好期待,好期待,期待那個曾在她肚子裡待了九個月的小小肉團。
看她喜悅的神情,谷永淳倒有些失落,他信步走到窗臺前,看著窗外大院裡的景緻,已到初夏,葡萄的蔓藤已然悄悄爬上窗臺,生機勃勃,綠意盎然,稍事沉默,說:“你和你的孩子分開了七個月,”他帶著落漠,微嘆,“而我和你,分開了二十五年?!彼袜拜p歌,你可知我的心情?”
宋輕歌的微怔,看著他的背影,站在窗臺前,雙手負在身後,孤單而寂寥,是啊,她在喜悅即將見到小顧同學(xué)時,卻忘了,他是她的父親,也曾與她分隔多年,父女連心,而她卻只顧自己高興,而忽略了他的感受,於是心微緊,眼底一酸,走過去,挽住了他的胳膊,微垂眸,頭一偏,靠在他的臂膀上,“爸,對不起?!?
她主動的親近,拉近了父女間的距離,谷永淳心底頗有些小小的激動,他臉上,是難得的溫和,“輕歌,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心情,一如你對你的孩子?!敝粫?,不會少,“要真說對不起的人,應(yīng)該是我?!?
當(dāng)年,他是太相信老嬤嬤了,若是他能仔細追查下去,這麼多年來,他們一家三口就不會分隔三地,對此,他深感懊悔,“如果可以,我多希望能看到你出生,牽著你的手,能陪著你慢慢長大,能不缺席你這二十五年的人生……”
“爸!”輕歌淚盈眶。
谷永淳眼底微潤,握住她的手。
他略帶薄繭的手,溫暖寬厚,傳遞著濃濃而深情的父愛,讓宋輕歌感概萬千,父女倆靜默著,此時,無語卻勝過千言萬語,對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她從心裡上也沒那麼排斥了,因爲(wèi),有父親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曾經(jīng),谷永淳無數(shù)次站在這個窗臺前,看著遠山近影,思念濃集,卻總是一個人孤單落漠,默然神傷,可現(xiàn)在,他的身邊,站著他們的女兒,此時此景,頗讓他心情複雜,看著那已經(jīng)爬
到窗口的葡萄藤,他說,“這葡萄是你爺爺種的,每年八月底就會成熟,味道很不錯?!?
看著漫延小半個院子的葡萄藤,輕歌笑著問,“爸,在你小時候,這葡萄是不是沒熟透之前,就已經(jīng)被偷吃得差不多了?”
谷永淳倒是難得的笑,“這你也知道?”
輕歌也笑,“以前在孤兒院時,葡萄纔剛掛上,連酸味都沒有,就被大家悄悄的摘下來吃了,到了成熟的季節(jié),就只剩葡萄架了。”
想到她曾待在孤兒院,谷永淳心緊緊的,有點難受。
“每個不同的經(jīng)歷,都會讓人成長的?!彼屋p歌發(fā)現(xiàn)了他的心情,善解人意的說,“就像我,如果沒有在孤兒院待過,現(xiàn)在怎麼會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家庭生活?”
見她心境如此明闊,倒讓谷永淳刮目相看,他的女兒,就當(dāng)?shù)萌绱舜髿馓故帯?
“爸,”宋輕歌仰頭,幾許俏皮的問,“你小時候偷偷摘過沒成熟的葡萄嗎?”
呃!有點微窘,但谷永淳還是誠實的點點頭。
“什麼味?”輕歌取笑,“是酸的還是澀的?”
“都有?!惫扔来鞠胂胝f。
宋輕歌笑了,看來,大人物小時候也有犯窘的時候,她偏偏好奇,“被大人發(fā)現(xiàn)了,會捱揍嗎?”
呃!還真窘了。不過,谷永淳似乎很樂意跟女兒分享,“這……要看是誰摘的?!蹦切┠?,物產(chǎn)並不豐富,谷家孩子多,都眼巴巴的饞著這些葡萄,可谷母要用來做葡萄酒,自然看得緊,“如果是你的兩位伯伯,那就免不了一頓板子。如果是你姑姑,自然就是一頓口頭教訓(xùn)?!?
谷家父母疼女兒,那可是出了名的。就如同當(dāng)初將若秋嫁給朱潤澤,也是經(jīng)過極慎重的考慮的,不過,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如果是你呢?”輕歌偏偏問。
“我?”
輕歌揚脣輕笑,“爸,你剛剛還說,你也摘過的?!彼娴暮芎闷?,“你會挨板子還是口頭教訓(xùn)?”
“我嘛,”谷永淳眼底微恙,思緒漸漸飄遠,“都不會。”
“爲(wèi)什麼?”她追問。
谷永淳沉默之後,“因爲(wèi)我會說,是你媽媽想要吃?!?
宋輕歌沒想到會是這樣,啞然失笑,“爸,你真……呵呵呵,你把責(zé)任全推給我媽,讓我媽去挨教訓(xùn)?”
“不會,”谷永淳微揚眉,語氣溫和,“你爺爺奶奶最疼你媽,捨不得罵她?!?
宋輕歌微怔,“那……伯伯他們?nèi)绻策@樣說,是不是也可以不用挨板子?”
“他們不敢這麼說,因爲(wèi),這樣說了,他們會捱得更重?!惫扔来菊f。
宋輕歌沒聽明白,“爲(wèi)什麼?”
“因爲(wèi)他們?nèi)鲋e,”他說,“大家都知道,你媽如果想吃,肯定是我去幫她摘?!?
宋輕歌瞬間明白,他這話裡,隱隱透著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一些情愫,她笑,“我懂了,你和媽青梅竹馬,長輩們那時候就看出來了?!?
被女兒取笑,谷永淳倒沒覺得有何不妥,想起曾經(jīng)的美好時光,脣畔是輕笑,“這你也知道?”
“媽告訴我的?!陛p歌坦然的說。
提到今笙,谷永淳微怔,頗有些意興闌珊,稍事沉默,問,“你媽還說了什麼?”
“她說……你們青梅竹馬,長大後就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她二十歲嫁給你了,你們因爲(wèi)一場故事而分開多年,”宋輕歌悄悄的看他。
他們的深情,只被女兒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概括了,他脣畔一抹淺淺的苦笑,“我知道,她這麼多年都是一個人。”心裡,到底是內(nèi)疚不已。
輕歌低喃著:“你也深愛著她,不是嗎?”
被女兒取笑,谷永淳頗有些窘,輕斥,“你又知道了。”
“當(dāng)然!”宋輕歌眨眨眼,說,“愛屋及烏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彼故遣缓苯诱f,“爸,這個房間,以前是
我媽住的吧!”
谷永淳乍一聽,深藏的心思被揭穿,頗有些訕色,“又是猜的?”
“這還用猜嗎?”輕歌揚揚眉,笑笑。
谷永淳啞然失笑,女兒這如水般玲瓏的思緒,倒真的像足了今笙,“你跟你媽很像?!?
“因爲(wèi)我跟她很像,所以當(dāng)初你纔會幫我吧!”輕歌問。
谷永淳抿脣,“怎麼說?”
“長風(fēng)畫廊,是你讓江叔來幫我解圍的吧,”宋輕歌說,她的記憶力不錯,一眼就認出江辰了。當(dāng)初覺得江辰的出現(xiàn)好突兀,甚至她覺得江辰不懷好意,可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釋然了。
谷永淳淡淡揚眉,沒否定。
“還有,”輕歌說,“阿黛兒的演奏會,是你幫我爭取到的吧!”這些事,前後一串想,就想明白了,阿黛兒世界聞名,而她只是一個濟濟無名的小卒,能做嘉賓,背後自然是有一隻手在推的,“你還讓黃書慧幫我聯(lián)絡(luò)其他的演出機會……”
看著女兒俏皮的樣子,谷永淳心裡軟軟的,有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你倒是不笨。”
“當(dāng)然,”宋輕歌倒也不謙虛,揚著頭,輕笑:“虎父無犬女,我可是你們的優(yōu)良基因,再怎麼,也笨不到哪兒去吧!”
“小樣兒,你還挺得意的?”谷永淳笑道。
“是啊,”輕歌摟緊了他的胳膊,有父有母,她覺得,幸福極了,之後坦白交待,“其實,是媽說服我搬到你這兒的。”
谷永淳略略驚訝。
“她說,讓我多陪陪你,”輕歌說,“還說,你這麼多年,也不容易?!彼鋵嵰灿行┬⌒〉亩笸?,父母這麼相愛,卻不能相守,終身的遺憾啊。
谷永淳心暖,眼窩溼溼的,低聲,卻很篤定:“輕歌,我會盡力,讓我們的家完整?!?
想到今笙的身份,宋輕歌黯然,眸微垂,明知道他們不可能會在一起,卻不忍心開口打破他的期許。而她也暗暗懊惱,不該在谷永淳面前過多的提今笙,她不想以後看到他失望時的黯然神傷。
一席談話,拉近了父女間的距離。
他,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冷冰冰,指點江山的大人物,在她面前,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父親,疼她愛她,甚至可以任她隨意調(diào)侃,打趣也不會生氣,甚至,還會覺得心情很舒暢。而他,也是第一次嚐到做父親的這種感覺,雖然,已經(jīng)遲了二十五年,可他,仍舊覺得不晚,他還有餘生大把的時間,將她捧在手心,去寵愛這個掌上明珠。
輕歌,也多了幾許小女兒的嬌態(tài),這是完全不同於和顧豐城在一起的感覺,在谷永淳面前,她可以肆意的撒嬌,甚至可以毫無顧忌的依賴他,跟他在一起,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不用顧忌任何事,只做她自己,真實的自己就好了。
宋輕歌給今笙打了電話,“媽,我已經(jīng)搬到爸爸家了?!?
今笙聽聞,心裡幾許感概,“是嗎?”
“這裡很幽靜,”輕歌看著窗外的景緻,說,“晚些時候,我把我房間的照片發(fā)給你,”
想到那個從小長大,他們相知相愛的地方,今笙心裡,微微觸動,有一點點的疼。
沒過一會兒,今笙就收到輕歌發(fā)來的照片了,她很期待,點開來看。
第一張,是房間裡的佈置,簡單卻不失雅緻,當(dāng)今笙發(fā)現(xiàn),這是她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時,心微微一緊,疼,縈繞在五臟六腑裡。
第二張照片,是窗臺,那綠意盎然的葡萄葉,讓今笙想到了年少時光,頓時溼了眼。
當(dāng)看到最後一張時,今笙眼底一澀,淚流滿面,情緒久久的不能平息。照片上,輕歌依在谷永淳身側(cè),父女倆頗有些親密,輕歌笑靨如花,而他呢,臉色荏苒,似乎沒有表情,目光只是淺淺的看著鏡頭。
今笙的手指,摩挲著手機屏幕上的人,事隔幾個月再看到他的身影,思念涌然而來,心,似乎一呼吸都會痛得難以舒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