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之後，阿霧跟戴姆勒輕裝上陣，來到T市市區。
這一次，戴姆勒沒讓唐寧來，秦磊開車，阿霧就是小小的助理，推著他的輪椅介紹T市。
“週末的人比較多。”阿霧擔心戴姆勒會不適應這樣有些鬧哄哄的環境，解釋道。
“不然，我們換個地方？”他可不是一般的老人，若出來他覺得沒意思的話，阿霧覺得這趟說來就來的旅程也沒必要繼續了，或者說，換個適合的地方。
“不必，就這裡吧，人多熱鬧。”戴姆勒指著前方的購物街，示意道。
這是T市非常有名的購物中心，尤其是學生購物的天堂，恰好今天是週六，人更多。
阿霧推著戴姆勒的輪椅，秦磊緊隨其後，因爲要留意周圍的人，又要跟他交談，尤其是阿霧的口語在不算特別流暢的情況下，還是有些吃力的。
“很多人喝奶茶。”戴姆勒的視線在奶茶鋪停下，不知在想什麼。
“哦，是的，因爲天氣熱，大家也逛累了吧。”說著，阿霧示意了一下秦磊，後者很快就去奶茶鋪那邊了。
“不介意嚐嚐中國的奶茶吧？”
“我不太喜歡甜膩的東西，不過或許可以試試。事實上，這不是我第一次來T市，也不是第一次，像今天這樣逛。”他們此刻在街道中間特設的遮陽傘下，戴姆勒的表情不太真切。
阿霧知道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這些小小的地方，勾起了他的一些回憶吧。
“我上一次來中國的時候，還是二十多年前。那個時候可不像今天這樣發達，街道窄窄的，也有店鋪，但是東西的種類比較少。”
阿霧點點頭，推算一下，戴姆勒應該是八十年代末回來的了。
“跟母親一起的麼？”買奶茶的人很多，秦磊一時半會估計還回不來，原本坐著的人這會兒起身離開了，阿霧也乾脆在凳子上坐下，至於戴姆勒，自然是依然坐在他的輪椅上的。
戴姆勒點點頭：“嗯，我跟你母親上過街，這邊的錢是非常小的單位。也是夏天，但沒有今天那種冰淇淋，我印象很深的那種，裹著紅豆的冰條。”因爲累了，杜明月一定要吃，她一個人吃還不夠，要他也嚐嚐。
阿霧聽得很認真，跟戴姆勒聊天，不僅考驗自己的耐心，還考她的口語以及聽力。
“哈哈，原來是這樣。”阿霧笑著說。
“嗯，還有很多在我看來很奇怪的東西。對了，那個時候的衣服顏色很單調，你母親硬要我穿這邊的衣服，然後嘲笑我是山裡來的牧羊童。”
阿霧聽得津津有味，原來戴姆勒跟杜明月以前還有過這樣美好的時光，可都是以前了。
一想到現在他們的情況，阿霧原本的笑容就維持不住，變故太多，連帶的原本好好的一堆戀人，鬧得今天這樣。
連杜靖宇，也受到了連累，他的那些兄弟可都有母親，而且母子其樂融融。
想到這裡，又覺得杜靖宇很無辜，什麼都沒有做，什麼都不知道，硬是成了父母矛盾之下的冷落對象。
杜明月還好，而戴姆勒，可還有
好幾個老婆呢，阿霧一僵，感覺那股憋屈又上來了。
不過她也沒有發作出來，不過是覺得有些慪氣而已，說到這裡，戴姆勒便跟阿霧娓娓道來他跟杜明月之間的過去。
戴姆勒來中國談一樁大單的生意，邂逅了杜明月，杜明月對他也頗有好感，所以兩人很快就在一起了。
但杜家的父母卻不想自己的女兒嫁到國外去，尤其是在只有一個孩子的情況下，更不樂意，不過不樂意，也擰不過兩個年輕人。
甚至戴姆勒直接打算將自己的丈母孃和岳父都接到美國的，但他們二老沒有同意。
阿霧聽的也就這一段，因爲最後的結果，她已經知道了。
聽完他的故事之後，阿霧問他：“您後悔嗎？若當初你們沒有走到一起，今天又是不同的局面，更不會讓母親仇視您。”
戴姆勒接過秦磊遞過來的奶茶，用吸管吸了一口，臉上露出一些驚訝的表情，阿霧知道，他肯定是沒有喝過這東西的。
“味道如何？”
“有點甜，不過有一陣茶香。”
說完，他纔想起自己忽略了阿霧剛纔說的一個問題：“不後悔，我愧對了你母親，卻從來不後悔跟她結婚，或許除了愧對你母親之外，我還被克里斯也仇視。我不是個合格的父親，這一點，我很清楚。但有過曾經的那一段甜蜜，總比什麼都沒有搶。最起碼當我到了這個歲數，我還有那樣的回憶。”
“回憶？難道您只想沉浸在回憶中麼？你很介意母親身上發生過的事？你還爲這樣的記憶感覺甜蜜，對母親自然是還有感覺的吧？”
介意？
戴姆勒突然沉默了下來，阿霧抿脣，介意麼？
他突然擡起頭，迎著日光，表情有些頹然，又有些無奈，以及自嘲，總的來說，就是複雜。
“我沒有資格介意，而她現在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難道很可能挽回？而最重要的一點，阿霧，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醫生說過，我最多還有一年的時間。”
阿霧突然大吃一驚，這事似乎沒有人說過，而在說到生死的問題上，戴姆勒竟然那麼平靜。
“這……杜靖宇，或者是您的其他孩子知道嗎？”
意料中的，戴姆勒搖搖頭否認了。
“倘若我還有更多的時間，我會按照我心中所想，你所說的，嘗試卻改變。但現在沒有必要了，畢竟不是年紀輕輕的毛頭小子。我的公司，纔是現在的重點。”
總要在臨時前，把這解決掉，否則他連死都不安心。
阿霧抿著脣沒有接話，因爲這個時候，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麼了。
戴姆勒放下那杯緊緊喝過一口的奶茶，微笑著說：“我以爲，這個時候你該都給克里斯說說好話，畢竟機會難得。以前我嫌少接觸我的兒媳婦，更沒跟她們說過什麼話。大概是因爲你是中國女孩，跟克里斯的母親是同一個國家的人的原因，我對你很有好感。”
阿霧拍了拍胸，她從來沒有打算藉著這樣的機會吹噓杜靖宇，因爲真真假假，以戴姆勒的犀利，一眼就看得出來。
“我感謝你後面對我的誇獎，不過我沒有打算給杜靖宇說好話。因爲我跟你聊天，從來沒有抱著這樣的目的，尤其是這幾天之後，我覺得你是個孤寂的老人，跟我外婆的狀態有點像。爲人子女，自然要在老人家孤單的時候，多多陪伴。”
所以，她將他當成她的姥爺了？戴姆勒被阿霧的一番話說得哭笑不得。
不管是真是假，她陪伴了自己一個上午，卻是個不爭的事實，他的心情也因此放鬆了許多。
“累了嗎？這外邊的太陽有些大，現在差不多到飯點了，要不我們在周圍找個餐廳。這邊有家烤鴨店，那裡的東西很不錯。”
阿霧聽唐寧說過他的一些喜好，沒想到這個時候派上用場了。
戴姆勒欣然同意，這是難得的一次機會，以後或許不會再回來這個地方了。
剛剛起身走到他的輪椅後準備出發，阿霧的身後突然傳來陸念念興高采烈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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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霧！”阿霧忙止住腳步，跟戴姆勒說了一句稍等，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旁邊，秦磊的臉色又黑了大半。
這是繼那天晚上的烏龍之後，他跟陸念念的第一次見面，嘴脣上的痕跡已經消退了，他是不是該感謝陸念念，沒真的把他的嘴當成雞腿來啃？不然估計肉也被她咬掉了。
你這是在想什麼？秦磊回過神，表情懊惱。
“老秦，又看到你了。”陸念念蹦躂著跑到他們面前，阿霧除了看到陸念念之外，還看到她身後慢吞吞跟著移動的娃娃，還上一次見到的小正太譚謹默。
“嗯。”秦磊繃著臉，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比原本還疏離，讓陸念念有些奇怪。
“你幹嘛啊？”陸念念眨了眨眼，不解地看著秦磊。
阿霧愕然，念念好端端的一直盯著秦磊看做啥？
還沒等她開口說話，譚謹默就跑到陸念念的腳邊，扯她的衣襬：“小路子，我餓了。”
說著，還有些敵意一樣瞪著秦磊，他可沒有忘記這個人。
被他一個打斷，陸念念大大咧咧地移開視線，全然不知當初自己趁著醉酒做了什麼好事。
她有些稀奇地看著阿霧推著的戴姆勒：“咦，這位是？”
阿霧忙給他們介紹，得知這竟然就是吊炸天狂傲冷酷的杜靖宇的父親，她稀奇得不得了。
“您是杜靖宇的父親啊？看起來是個和藹可親的老伯伯，跟杜靖宇真不像。”陸念念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戴姆勒，直白地說。
秦磊在旁邊擰眉，這是往杜總身上潑水，暗指杜總兇神惡煞？
不過，這個比喻，估計也差不多吧。
“哦，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她叫陸念念。”阿霧道。
戴姆勒打量了一下陸念念，見她笑容燦爛，眼底不安任何雜質，什麼樣的人自然是跟什麼樣的人結交的，他她緩緩露出一抹笑。
“你認識的杜靖宇是怎樣的？”他興致盎然地問。
“反正是跟您不一樣的。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你們，真是緣分啊，這是打算回去了嗎？我們還要找個吃飯的地方呢，要不要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