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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破天之路

“都準(zhǔn)備好了麼?”略帶醉意的眼看看身下爲(wèi)他揉捏著腿的女子, 柔若無骨地時不時用手撩撥著他。

“回宮主,都已備妥,萬無一失。”那嬌豔豐美的女子擡頭, 烏壓壓的髮髻襯得紅脣欲滴, 挺著胸口扭動著腰肢, 連一句如此平常的話都講得如此婉轉(zhuǎn)美妙, 那姿態(tài)若對著一個平凡的男子, 也是萬無一失的,任誰也無法抵擋的美色殊常,更何況是女子以這樣的卑微姿態(tài)邀寵。

可座上的人卻眼已迷濛, 透過那抹嫣紅彷彿連心都飛走的悵然:“她,彷彿有些忘了我。”女子訝然, 眼裡充滿了失望。“本不想告訴她是我, 卻還忍不住。遙姯, ”

“是,宮主。”那叫做遙姯的女子突然又興奮起來, 用自己濃妝的臉蛋輕輕擦過他的腿,一臉希翼,“這一路,要保證她很痛苦。記住了嗎?”他手中的酒杯舉起,酒順喉而下, 那雙腿被遙姯輕輕地?fù)u晃著, “記住了, 啊!”遙姯喘氣不及, 迷天突然扔掉了酒杯, 俯身,錯開遙姯迎候的脣, 一口叼起了她柔軟的耳垂。

半天,迷天才鬆開那窈窕的腰身,臉上卻平靜無波,彷彿對面前的女子毫不感興趣地不再看一眼,淡然道:“將只米兒叫來,今夜由她服侍我。”

遙姯一下滑在黑色描金的地磚上,立即整肅了衣襟,面色冷熄地低頭回道“是,宮主。”她那微紅的眼死死盯著那光亮的地磚上倒映著的容顏,即使是迷醉著,那雙眼也如繁星般誘人,那種絕代的俊美,在這滿是美人的宮中也常常叫人不能相信,遙姯只覺得他身上無一不好,且無一不是宮中最好,她更不敢回味自己曾經(jīng)那樣親近地吻過那脣,回味起來只叫她夜夜難捱。宮主迷天彷彿是一把幽冥闇火,燒得她沸騰卻有無法看清的痛楚。他像神一般難以企及,遙姯只覺得天旋地暗地痛苦不堪。

又是隻米兒!遙姯看著那遠(yuǎn)去的腳步,只想撲上去吻那腳踝處,求他別走。

長廊中,只米兒一身白衣,點綴白色狐皮,一身雍容卻柔軟地行來,與離去的遙姯行個對臉,只米兒笑,遙姯也笑。

背過身,沒有人知道遙姯的臉上有多恨,那恨將她的臉扭曲成了羅剎女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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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秘道,迎接衆(zhòng)人的是滿天的星光,饒看著依舊眼帶怒氣的烯懸道:“莫氣,等你破了命格,他終究要死,不急在此刻。烯懸,他定然不會叫你便宜行事。”

烯懸長吸一口氣,“我知道,這裡就是長蛇之林,不知道埋葬的是哪位巫祈,今夜先在此歇。”

“長蛇之林,長在連綿的山崖上,如蛇一般曲折細(xì)長。當(dāng)初我跌入河谷,最後便是從此脫身而逃。巫祈的金環(huán)中有些破碎的記憶,只有繼位巫祈纔可讀取,只知曾有代巫祈窺得遺天宮之秘,本欲探查卻不幸早亡。如今只知遺天宮的巫祈頭頂著奉祭神明的光輝被殺只是個幌子,而歷代宮主雖知曉卻無力改變,迷天也不定然能窺得全貌。都說巫祈身有神意,是悲憫衆(zhòng)生的神的軀殼,是以巫祈應(yīng)受罰難以洗清罪過,才得受神屬意,代神憐憫衆(zhòng)人。實際爲(wèi)何,無人可知。”烯懸悠悠地說,那語氣彷彿那夜裡極力躲過追殺的人不是她,與她也沒有半點關(guān)係。

“原來遺天宮中傳聞,巫祈絕不能面露喜色,絕不能心中喜悅,需一心苦痛度日是真的。”饒低頭思索:“可美麗的年輕女子又如何肯自苦至此,難怪,宮規(guī)加各代宮主相逼,個個早逝。”

“你可說是遺天宮第一叛逆了。”饒輕笑,“據(jù)說巫祈若過痛快了,遺天宮便要倒黴了,所有的宮人都會受到影響,必將受神遺棄法力銳減,衆(zhòng)人都苦痛度日。莫怪連迷天也坐不住,難過了吧?哈哈哈!”

烯懸看著他也笑,眼中卻沒有笑意。誰說我過得痛快了,無一日不在過去的痛苦中翻騰掙扎,過著滿眼皆是悲苦憤恨的日子,我何嘗有一天痛快過?不,也許,也曾經(jīng)快樂就在手邊,但那終究不屬於我。更不屬於歷代的巫祈們。

烯懸想起來,在奚王府中講著各色故事,靜靜品嚐人世間喜怒哀樂的日子,彷彿與那故事中人生死相連的真實感,連悲對她也是喜的,那時她覺得自己是真的在活,可隨著那些慾望的扭曲,終於不見蹤影。戲弄玩兒,欺騙溫銘,幾乎也算快樂,甚至季祥楓也曾讓她一瞬歡喜,但終究空留滿腔仇恨,如今在她身邊,玩兒、溫銘甚至饒,更不知將來生死,回憶前事更覺苦澀無比。那麼,迷天過得會很快活!她閉眼,掩蓋掉眼中的痛苦。

“哼!依我看,需靠折磨犧牲一個女子換得那點本事,這遺天宮不要也罷,早早散了也倒省心。”溫銘在一旁咕嚕著:“倒還不若我合真派磊落。”饒冷然,下一刻,小獌對著溫銘撲過去,乎昭跳起來,你一纏我一咬地好不熱鬧。溫銘驚愕過後笑:“你那蛇才洞房,別被打得壞了事,不!是打出蛋了,啊哈哈哈。”

饒氣得臉也綠,“烯懸你護(hù)他到幾時?快叫乎昭退下。”

“到我不再用他時。”烯懸看了他一眼,一點也不避諱地說。溫銘立時滿臉烏雲(yún),饒滿意地哼一聲,“不過是用用你而已,當(dāng)你真是大爺麼?”小獌慢慢地爬回,饒狠狠敲它一腦袋:“要生生條蛇,生蛋我吃了!”小獌對著天空尖嚎得悽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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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綿的山麓,兩旁是高大的山石,中間一條如蛇捲曲的林地,樹高冠密,陽光也很難透過的陰暗幽深,這便是巫祈埋骨的地方。

“烯懸,你確信可能找著?”饒問:“據(jù)說這埋骨處雖有特殊的標(biāo)記,但年代已經(jīng)過了那樣久遠(yuǎn),幾乎無人能識,恐怕就是迷天也得藉助宮中秘籍才能找得一些。”

烯懸瞇眼看那層層密蓋的樹林,連鳥兒也無一隻,“歷代巫祈活的時候從未得走入這其中,否則又怎會無人破那該死的所謂命格。饒,你看,這血珠的顏色越來越紅,這附近便有一處。”金環(huán)在烯懸手中也變得燙手,烯懸轉(zhuǎn)身四顧,終於感覺到那灼熱的引領(lǐng),乎昭竄進(jìn)那一片茂密的草叢中,幾個盤卷將草撥平了,向前開道去。疲累的衆(zhòng)人繼續(xù)在林子裡前行。不多久,烯懸停下,“似乎就在此處。”

“可這什麼都沒有。”溫銘金刀支地,累得喘氣,在他眼中是林中的一小片亂石覆蓋著薄土,連草也長得稀拉。鳴藍(lán)突然皺眉一把將玩兒拉開,三罪亦跟緊了饒,烯懸一眼瞭然,“的確,找著了。”話音未落,她與饒同時跳開,衆(zhòng)人四散,那亂石拔地而起赫然露出一個巨大的洞穴,“是個魔物呢。”烯懸笑,“溫銘與玩兒退開。”

嘩啦一聲,石堆開始晃動,一股血腥的異香傳來,洞穴中兩點血紅越來越近,騷動不安的感覺從溫銘腳底下竄上來,毛髮直豎的恐懼,魔物,竟然是傳說中的魔物--一條黝黑肥碩兇狠無比的蜈蚣。腦門上硃砂的花紋一直延長到身上,獠牙尖利,堅硬的對足將亂石勾抓得粉碎,那雙巨大的紅眼兇光畢露,一直緊緊盯著烯懸,最爲(wèi)可怕的是那右邊的巨大獠牙上竟然掛著一具屍身,身著繡有遺天宮標(biāo)誌的衣衫,身上全是大小不一的肉坑,幾乎被吃掉了大半。

“據(jù)說此處也是處罰叛逆之所,當(dāng)日你能從宮中逃往這裡還能活著出真是幸運呢。”饒也有些心驚,“看來我們驚了這大蟲的美餐。”

“三罪,你攻左面,鳴藍(lán)在右。饒,你將它全身引出。”烯懸吩咐,乎昭與小獌同時發(fā)動上前騷擾那大蜈蚣,雖傷不了,但鬧得那蜈蚣無法進(jìn)食進(jìn)而十分的惱怒,乎昭更是將那屍身弄飛出去,蜈蚣暴怒之下幾個甩頭將小獌乎昭甩飛出去,突然身子向洞裡縮進(jìn)去,三罪將那魔行五器之一的神魔刺揮出,一個藍(lán)光骷髏在那蜈蚣頭上炸響,洞口飛石走沙。只見那蜈蚣紅通通的大眼在洞中左右晃動,那紅光一眨似在權(quán)量著,鳴藍(lán)冷哼一聲,臉上黑紅的花紋盡顯,手往那幾片草葉上一抓,草葉立刻變黑,朝著黑暗中那凌厲的紅眼飛去,那紅眼急劇晃動著躲閃,轟隆一聲,蜈蚣弓身而上,巨大的力氣生生將那洞穴撐開了頂,呼啦啦地從那洞中全身而出。

溫銘遠(yuǎn)遠(yuǎn)看著倒吸一口氣,那蜈蚣盤踞在那片亂石堆上,巨大的身軀硬生生堆成個小山包,此時發(fā)瘋般地彈出身子向饒與烯懸攻去,轟的一聲那蜈蚣竟一頭扎進(jìn)了地裡,饒與烯懸閃在一邊,“真是隻笨蟲!”饒笑著,手結(jié)一個黑色的毒霧團(tuán)揮出去,砸在那蜈蚣的硬甲上赫然出現(xiàn)一個洞,裡面露出褐色帶血絲的軟肉,發(fā)出一股腥腥的蟲味。“三罪,你來!”饒懶懶地拖過小獌站遠(yuǎn)了些。

三罪揮起了神魔刺,一遍遍向那露出的軟肉攻去。嘩啦啦,蜈蚣的身子劇烈的盤攪撥動,四周的樹木亂石都被它大力拍飛起來,簡直如同下雨,一下連三罪也被一棵巨木擊中,哇哇幾口血。鳴藍(lán)毫不猶豫劃破了手指,那黑紅的血液滴下,連石頭也滋滋作響,接著便如雨一般落在那蜈蚣身上,一個個滋滋作響的血肉坑出現(xiàn)在蜈蚣身上,蜈蚣抖動幾下痛挨不過竟蠻力將腦袋血淋淋地從土中拔起,斷了的一邊獠牙流著粘乎乎的血液,高高地拔起張口噴出大股的白絲,呼呼地夾著那腥血,所到之處草枯石爛一片狼藉。烯懸退後一丈,揮出了游龍絞只聽一聲,那巨大的紅眼像爛了的西瓜汁液橫飛,蜈蚣嗷的嘯叫著在空中甩著腥雨,饒冷哼一聲,小獌飛長了身體如一支綠箭般衝向了那蜈蚣露出的腹部,嗵的一個大洞,蜈蚣滾動幾下便不動了。

三罪受了重傷,鳴藍(lán)一隻手被那白絲噴到,全是潰爛,只得留守在洞口,烯懸等四人進(jìn)入那蟲洞,溫銘與玩兒執(zhí)火把,往那腥臭之處探去。一路平坦,洞穴一直向下,不時有土塊掉落夾雜著那蜈蚣身上的腥味,說不出的令人作嘔。很快幾人便到了蜈蚣的巢穴,一個巨大的土穴,頂端還掛吊著地面植物的根莖。烯懸手中的金環(huán)幾近燙手,血珠異常光亮,“就是這裡了。”

突然那土穴彷彿感知了衆(zhòng)人到來般異動不已,金環(huán)竟也脫手而去,一下飛到土穴正中,被一條根莖勾掛住,一股陰風(fēng)火把也滅掉,接著一股冰冷的空氣開始在土穴中急速回轉(zhuǎn),溫銘連眼也睜不開地東倒西歪,只得一刀插在土中才得站穩(wěn)。

“我的承繼人啊!你來了?”一聲幽嘆迴響在空間裡,空氣突然凝結(jié)般充滿了惆悵。衆(zhòng)人看見金環(huán)開始發(fā)光,慢慢的那光灑下來,形成了一個女子的影像,而那金環(huán)正好戴在女子髮髻上一般。朦朧的金光細(xì)碎的分散又包圍,離合的迷光也飄散在土穴中,一道紅光由金環(huán)射出籠罩了那四周再驀地離去,金環(huán)下出現(xiàn)了仿如真人一般的女子,飄蕩的裙裾,迷離的眼神,美麗如仙卻一臉的憂傷鬱結(jié),溫銘想起來,正是那殿堂畫像中的一幅。

“烯懸見過巫祈大人。”烯懸竟恭敬地行禮,饒亦躬身致禮。

“來啊,讓我看看你。”烯懸上前,那光暈的手向她的臉上撫去,穿過了髮髻和肌膚,“唉,多好的孩子,我已死了百多年卻還能見著你。真好!”一滴金光閃耀的眼淚拖曳著星光從她眼中滑落下來,跌在地面上碎裂成細(xì)碎的光消失在土裡,女子周身嗡嗡的發(fā)出異響。

“原來這折磨還在繼續(xù),爲(wèi)何還在繼續(xù)?”女子的眼彷彿失神一般盯著烯懸,“快離開,離開這裡,不要回來,不要如我一般。”

“巫祈大人,烯懸已無退路,塵世流轉(zhuǎn)終歸無謂,遺天之人必將歸寂。烯懸避無可避,只有直面命格圖謀破之,大人若憐憫,請助烯懸。”

“巫祈的命格?哈哈哈!”那女子笑得淒涼:“我只知道,從第一代巫祈亓息至今,皆無人蔘透這命格由何而來。但我知道亓息與第一代宮主繆氿本是遺山巫族中人,後繆氿窺視神意功法大成,是以創(chuàng)立遺天宮,遺山巫族皆入宮中修行。亓息被立爲(wèi)巫祈,之後被繆氿本親手所殺,原因未知,從此,歷代巫祈皆重複著她的命運無有幸免。但,我能感覺到亓息的怨恨環(huán)繞在這片土地裡,她的哀嚎一日接一日,她的痛苦延綿無期,她魂魄在等待著救贖,去找她,去找到她,我甚至能感覺到她就在這片土地下深埋。烯懸,若是找到她,也許那命格可破。”

“多謝大人指點。”烯懸道。

“孩子,我便求你一事,若你尋見歷代巫祈遺骨便用那萬滅之火焚去,若不然她們也與我一般魂魄永遠(yuǎn)在這黑暗之所痛苦煎熬,受那永不解脫的業(yè)罪。我那副骸骨便在我腳下,將我焚燬,還有要將我孤魂收進(jìn)金環(huán)中,若有天你能找到我的女兒請讓我母女相聚。”

“大人的女兒?”烯懸驚異。

“是,歷代巫祈只有我與宮主是親兄妹,兄長沒有對我多加肉身折磨甚至將我嫁出宮外,可他卻殺死我夫婿閤家老小,我夫婿更死無全屍。”女子哀慼的哭泣,“我痛苦萬分,卻還痛不過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女兒被兄長選爲(wèi)下一任巫祈,明知是地獄火海,明知下場悽慘無比,我卻無能爲(wèi)力。這世間,還有什麼痛苦更甚?我乃活活悲苦而亡,也只怕是這宮中最痛苦的巫祈了!”金環(huán)閃爍,女子的身影由下至上消失,一線珠淚在黑暗中閃爍而滅,“外面那孩子只怕是你舊識,也救了它吧,可憐啊!”女子幽幽一嘆。

溫銘點燃了火把,在衆(zhòng)人前開路,不久即回到地上,烯懸看看手中的金環(huán),鄭重將之戴在髮髻上。饒走過去踢踢那蜈蚣的身子,“這大臭蟲竟是小烯的舊識?莫非與乎昭一樣?”

烯懸靜靜看那條大蜈蚣,彷彿真尋找到一絲故人的味道,但又想不起來。突然破空而來一股清泉,嘩啦一聲打在那蜈蚣身上,饒一怒正要去追。

“饒,不必,追不上了。這復(fù)魂之水倒是送得及時。”

天色早已暗下來,蜈蚣的身體在慢慢的軟化,在夜裡一團(tuán)幽幽的藍(lán)光慢慢從蜈蚣里長出來,四角伸展,上下拉長,一下舒展?fàn)?wèi)人形。“是大人嗎?”一個聲音從那團(tuán)光中發(fā)出來。

夜裡的風(fēng)吹起烯懸的裙裾呼啦做響,溫銘一瞬間覺得她的身形很是單薄,玩兒扶著鳴藍(lán),眼卻擔(dān)憂地望著她那邊。烯懸的臉色蒼白著,連指尖也在顫抖,饒也發(fā)覺她異樣,不自覺靠了過去,連乎昭都匍匐在她腳下防備著。

“你——是誰?”連聲音都在顫抖。

那團(tuán)光影完全展開來,竟是個梳著雙髻,留著幾條小辮,頭戴幾朵金花的女孩兒,圓圓的臉蛋,大眼睛,細(xì)眉翹鼻長睫毛,身著緞子小花褂,極其可愛討喜。“大人,是我,是我!”女孩笑著,異常歡喜,“是芝玉,大人殺了我。”

烯懸如雷轟頂般搖晃著身子,“是,芝玉,”話未完,淚如雨,“你?在這裡。”

“嘻嘻,大人,是我啊,大人登位巫祈,是我服侍的大人。可大人啊,好狠心啊!嗚嗚嗚,大人別殺我,別殺我,芝玉好好服侍你,別殺我——啊!”芝玉的影像由祈求到掙扎,再到慘叫著渾身是刀傷的破敗□□,嚇得溫銘閉了眼。

烯懸的雙脣哆嗦著,伸出的手就停在那魂影面上,“芝玉,芝玉!”她咬著牙泣不成聲,心神已經(jīng)飛到舊時。尤記得當(dāng)日,迷天將她領(lǐng)走,除去那慶賀她爲(wèi)新巫祈的慶典之日便再未見一人,日日都是眼前這曾經(jīng)歡快可愛的女孩前來陪伴,稍解孤寂。她還記得親手爲(wèi)這女孩子梳髮結(jié)辮,爲(wèi)她鉸了金花腰帶只爲(wèi)她做朵簪花,她喜歡聽這女孩兒銀鈴一樣的笑聲,彷彿一切煩惱都隨她那笑聲煙消雲(yún)散。夏日,她捧來的冰果,冬日,她依偎著自己守著銅獸暖爐。她怎麼會忘記了,怎麼忘了?

是她刻意的將芝玉忘了,因爲(wèi)——是自己親手將芝玉殺了,遺忘了這麼多年,終於什麼都記得了,芝玉,她親手砍死的芝玉啊,烯懸絕望地閉上了眼,滿臉都是痛苦和悔恨。

“小烯!!”饒的聲音恐懼而驚慌,玩兒一鬆手,鳴藍(lán)摔在地上,溫銘嚇得刀也拿不住,誰也來不及,就這樣眼看著那面目扭曲形容恐怖的魂影伸出的手穿過了烯懸的肩膀,骨骼碎裂的聲音,血漿流動的聲音,芝玉的悲鳴夾雜在一起,“哈哈哈,我報仇,我報仇了!”饒衝上前,一個火球砸過去,那魂影尖叫著消失去,只有那仇恨的聲音迴響在林子裡,格外的淒寒。

烯懸倒下,她肩膀處分明插著那蜈蚣的獠牙尖。迷濛中,她看見迷天在她的杯中放下了什麼,她喝下,門開了,是那將她抓走送到遺天宮的人,惡魔一樣的臉,她毫不猶豫揮刀而上,她痛恨那臉,是那人將她抓走,離開了親人們,她恨,她恨倒下的是芝玉,滿臉滿身的刀痕血跡,她恨自己,恨迷天。

迷天!她在心裡恨恨的喊。

唔,嗯。牀上的人睜開了眼,一室的甜香叫他皺眉,他看了看身邊躺著的雪白軀體,寸絲未著的誘惑,“你回去!”他冷冷地下令。只一會,那雪白的軀體便滑下了牀,飛快著衣離去。

“遙姯!”

“宮主。”柔媚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人卻一下就到眼前了。依舊嫵媚妖豔,低伏在他腳下,用那祈求的眼光看著他。

“她,如何了?”

“見著了芝玉,傷了。”

迷天看著她,笑了,“做得真好,來。”她扭身上前,一隻手拎起了她扔進(jìn)牀中,迷天兩眼閃著幽光,燈燭滅了。夜深的時候,遙姯披著衣衫踉蹌而出的時候,只米兒還裹著層紗衣站在寢室外,遙姯對她笑,只米兒也笑。遙姯走過她時,面色冷清得如同冰霜。

我不能死,不能就這樣死去,芝玉,我會爲(wèi)你報仇的。

烯懸轉(zhuǎn)醒時,身下墊著的是乎昭盤成的軟墊,肩上的獠牙尖早被拔掉,守著她的是一臉苦相的溫銘。饒站在一旁笑:“終於醒了,喏,你的藥。”他眉開眼笑地意指溫銘。烯懸的手指碰著了身下乎昭的葉子,似乎在抖,沒事的,乎昭,我會活著爲(wèi)你報仇。她的手停住,擡眼對溫銘一笑,蒼白柔軟的絕麗,溫銘一呆,下一刻她的脣已經(jīng)在他手上咬開了,溫銘一僵,但沒有反抗。

饒在一旁笑得高興,小獌不時吱叫著。

“玩兒,主人連那樣的女孩兒都?xì)⒘耍瑴劂懸彩撬脕碜跃鹊乃帲@裡除了那饒,誰也不是她同路人。玩兒,你還不死心嗎?我怕,下一次爲(wèi)她去死的就是你了,可她又能記你到幾時。”鳴藍(lán)在玩兒耳邊幽幽地說,玩兒聽見自己的心中有水滴的聲音,嗵嗵的要將胸口滴穿。

三罪在一旁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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