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恩斷義絕

黑暗，暗的她伸手不見五指，顏易菡彷彿置身一個密閉的空間內，她下意識的覺得這個屋子沒有門窗，她被關在這裡，不見天日。

空氣中有些溼潤，溫暖的感覺撲面而來，顏易菡抱緊雙臂，所在牆角，她不敢哭，她怕哭聲會招來什麼不好的東西。

爸爸，媽媽，小莫……你們都在哪兒？我好想你們，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眼淚順著眼角流出，安牧冰皺眉，看著躺在病牀上的顏易菡，她的臉比白色的牀單還白。

伸手擦去她眼角滑落的眼淚，他低聲道，“顏易菡……”

神奇的，顏易菡在夢中彷彿聽到有人在叫她，到底是誰，聲音如此熟悉，但她卻想不起來。

感覺手上傳來乾燥溫暖的感覺，好像有人握住了她的手，顏易菡手指微微一動，過了幾秒，她長長的睫毛抖動幾下，然後緩緩的，睜開雙眼。

病牀邊的櫃子處放著加溼器，容器中的水輕輕滾動著，上面冒出一縷縷白色的溼潤水霧。

顏易菡眼神有些發呆，看著坐在牀邊的安牧冰，她有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

直到安牧冰先開口道，“你夢到了什麼？”

夢到了什麼？顏易菡似乎陷入了回憶，她不知道自己夢到了什麼。

看著顏易菡這樣子，安牧冰控制不住皺起眉頭，低聲道，“你什麼時候懷了我的孩子？！”

顏易菡手指輕顫，終於緩過神來，眼前的男人是安牧冰，她收回手，有些驚恐的看向他。

她眼底的躲避和嫌惡深深刺痛了安牧冰的心，他低聲咒罵，“你懷了我的孩子，還敢跟我說一刀兩斷？顏易菡，你是不是太過高估我的耐性了？！”

安牧冰冰冷的眼神和話語落在顏易菡眼中，她突然覺得厭煩，把臉瞥向一邊，她輕聲道，“你在乎這個孩子嗎？”

平淡的聲音，一如她那張波瀾不驚的面孔。

安牧冰氣的差點從牀邊站起來，咬著牙，他儘量控制住火氣，開口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孩子沒了，我不會怪你的，我……”

“孩子沒了？呵呵……看來還真是老天有眼，沒有讓他下生，看到這個世界有多麼的醜陋……”

顏易菡突然勾起脣角，笑著看向窗外。

安牧冰整個人愣住，他的嘴還保持著剛纔沒說完話的狀態。

他本想說，我帶你回去，我們重新開始，卻沒料到顏易菡冒出如此一句。

“顏易菡，你敢再說一遍？”

安牧冰聽到自己骨節被捏的咯吱咯吱發響的聲音。

顏易菡緩緩轉過頭，看著安牧冰因爲憤怒而扭曲的面孔，她出聲道，“再說一遍又能怎樣？你想要一個冬雪的替身爲你生的孩子嗎？還是你想，讓我像我爸一樣消失掉？”

啪的一聲響，顏易菡的臉被凌亂的頭髮遮住，看不清面孔。

安牧冰站起身，俯視著病牀上的女人，他身子有些發抖，顫聲道，“顏易菡，你以爲你是誰？誰他媽讓你提她的名字了？！”

顏易菡一動不動，她知道怎樣才能讓安牧冰動怒，哄他不容易，但是激怒他，恐怕沒人比她做的更好了。

擡起無力的右手，顏易菡把臉上的頭髮別到耳後，她整張左臉都紅紅的，但她卻笑得嫵媚。

“難道我說錯了嗎？你爲什麼一直盯著我不放？還不是因爲我長了一張與她相似的臉？”

顏易菡心底酸澀到發木，但偏偏說話的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安牧冰伸手指著顏易菡，眼睛發紅，“我警告你，不要再提到她！”

顏易菡收回臉上的笑容，突然道，“那就讓我走！”

她看到話落的那一秒，安牧冰睫毛顫抖了一下。

“我不是她，就算我長得再像，但我終究不是她，安牧冰，我受夠了，放我走，好不好？”

顏易菡慘白著一張臉，因爲意外墮胎，她的脣色也是青白髮紫，只有那雙靈動如小鹿般的大眼睛，依舊能看出她是個美女。

她累了，倦了，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安牧冰直直的盯著顏易菡好久，久到她以爲他會大發雷霆，會再打她一巴掌。

“離開我，你會活得很慘……”

安牧冰張口，聲音冰冷的可怕。

顏易菡無畏的回道，“放心吧，我死都不會再去求你的！”

說完後，她笑了，因爲他看到他眼底那抹一閃而逝的受傷。

“顏易菡，你確定你要這樣做？”

安牧冰的手指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看著她的眼睛，他已經可以肯定她的答案，但他還是忍不住再問一遍，不知道是在給她機會，還是在騙他自己。

果然，顏易菡很認真的點點頭，“你替小莫治病，我拿身子還了；我爸欠你的錢，我替他還了，至於你說的利息，他已經死了，是你一直沒有告訴我，現在我又掉了孩子，就算我還債了，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不過數個星期，她多次跟他提到兩不相欠，她每一次的決絕，都像是一把鋒利的雙刃劍，傷人傷己。

安牧冰沉默了很久，終於，他緩緩轉身，邁步往門邊走去。

在他伸手觸到門把手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顏易菡，希望你不要後悔你今天說過的話，以後，就是你死，我都不會回頭的！”

“放心，我死不死都不關你的事！”

她話音剛落，安牧冰已經甩門而去，他甚至沒有給她看清他背影的時間。

在視線模糊之前，顏易菡閉上雙眼，渾身顫抖，她拉起被單蓋住頭。

身子在被單下簌簌發抖，她的眼淚順著緊閉的睫毛涌出。

安牧冰……她終是用這樣的方式，跟他說了再見。

曾經做夢都在想著，她何時能夠擺脫他的控制，可現在她真的做到了，但是爲什麼，沒有高興，有的只是鑽心的疼痛呢？

手指很自然的滑到小腹處，那裡平平的，彷彿一切如常，但是顏易菡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這裡曾經住著一個小生命，但是他不在了，連帶著他們之間最後的羈絆，一起，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