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看小說

第七章 古道並騎

石繼志痛得雖五臟俱裂,但他內功已臻至極,尚能勉強以那先天罡氣忍住,所以雖痛得臉上變色,叫了兩聲也就不再出聲了,但那莫小晴的哭聲卻比石繼志叫得還響,石繼志聞聲皺眉呻吟道:“小晴!小……聲點,別……別哭好不好?半夜裡人家還要睡覺……”莫小晴一面哭一面道:“這可怎麼好……”正在不可開交之時,石繼志腹痛突止,翻身坐起苦笑道:“好了!你也別哭了!”

莫小晴擦乾淚眼滿臉稚氣道:“騙人!”說完眼圈一紅又欲繼續哭下去,嚇得石繼志一竄下地,一面跳一面道:“誰騙你嘛!你看我要痛,我還敢跳……”莫小晴見狀,始真相信,不由破涕爲笑哼道:“這是什麼病嘛……我不管……”

石繼志見她居然爲自己傷心成這樣,心中不由也頗感慨,見她連哭帶笑,扭著嬌軀,那姿態動人已極,尤其這句話說得天真異常,不由皺眉笑道:“好妹妹,別鬧了,半夜裡把人家吵醒了,像什麼話?我們還是客人呢!”

莫小晴乍聞繼志以好妹妹稱之,芳心真有無限受用,不由用那雙淚眼瞟了繼志一眼道:“吵醒了更好,他們既是醫生,正好給我們看看病。”石繼志笑道:“你呀!這麼大了,怎麼說話還跟小孩一樣?人家是醫生,就該給我們看病了?你只看人家屋裡放了幾樣藥,就斷定人家是醫生?這不是鬧著玩……”

誰知他的話尚未說完,莫小晴忽一皺眉,石繼志見狀心中大驚道:“怎麼了?又痛了?”莫小晴二話不說往牀上一倒,雙手按腹,痛得花容失色,一面呻吟一面罵著:

“一定是那個……臭苗子……哎喲!哎喲!”愈叫聲音愈大,連話也說不出,香汗淋淋,石繼志正想出去想想辦法,不想才一舉步,腹中一動,知道不妙,勉強提一口氣,想乘著尚未發作之前,把那丹田要穴封上,不想不封還好,這一用勁閉封,腸中一陣絞痛,不由“啊呀”大叫了一聲,這一叫出了氣,痛又開始了。

痛得他只好倒在牀外面,雙手按腹,也跟著呻吟開了。二人正在捧腹看誰叫得聲音大,那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一老一婦一小,主人全家都出動了。

原來老人安置好了二人後,自己回房才上牀,就聽見莫小晴叫聲,嚇了一跳,趕快下牀出來,那小孩也拉著他媽媽跑出來了。

三人正想問問是怎麼回事,忽然又聽裡面不但不叫了,反而有嬉笑之聲,搖了搖頭,心說這二兄妹可真會鬧,沒事叫著玩。

三人正想返室,不想才舉步,卻又聽到石繼志叫了起來,跟著女的又哭,三人莫名其妙,聽聲音又不像是鬧著玩的,那老人聽了一會,愈聽愈覺不假,手方伸出要敲門,不想又聽見裡面不叫了,隱隱又有調笑之聲,直氣得搖頭,翹著鬍子道:“莫名其妙……

走!走!回去睡覺……”三人這才返身,剛回房躺下被窩,這一下可不得了,即聽到男女二人一齊哎喲起來,愈叫愈大,老人嚇得由被窩裡一滾而出,也忘了穿長褲,穿一條小短褲就跑出來,那母子二人也出來了,三人見面啼笑皆非,這一回愈聽愈真,決不像是鬧著玩的,也顧不得敲門,一推而入,才一進門三人都嚇得一怔,見牀上兄妹一邊一個,俱都是側彎著身子,各捧小腹,你哼一聲,她又喲一聲。

這老人姓石名基,是這玉樹地方名醫,擅治各類急難大病,一見二人滿面青紫,全身汗下,不像是鬧著玩的,嚇得叫道:“二位這是怎麼了?痛成這樣!”石繼志與莫小晴雖各有一身絕世武功,可是這一會兒也痛得受不了,雖眼見三人入內,要想開口說話卻是力不從心,只是用手比劃著請三人坐,怪態百出。

祖孫三人一時真給嚇住了,到底那石基一生習醫,見識頗豐,見狀猛然一驚道:

“看樣子,二位別是中了蠱吧!要是中了蠱那可不是玩的……”

一面趨前以手摸繼志脈門,眉毛一皺道:“看樣子還真像……”繼志一面呻吟一面問道:“什麼叫中……蠱?”那石基皺眉問道:“這兩天你們是不是和苗人在一起過?

吃了他們的東西了?”此言一出,二人都連連點頭,老人見狀大驚,對那婦人道:“不得了!真是中了蠱了!快快拿雷火針!這玩意兒也沒辦法除根,只不過可暫保他二人十天壽命而已……”

那婦人聞言飛跑而出,老人一面把石繼志扶正了道:“貴兄妹真是中了蠱了,老夫雖擅長醫道,但平生從未治過蠱,今夜救人要緊,也只好妄以雷火針試試,可暫保二位十天不發,要說把那蠱蟲制死可不行,二位非得再走五百里,到七星橋面求藍馬婆才行。”

石繼志痛得全身科戰不已,用手一指莫小晴對老人道:“還是請先給她治吧……我忍一會兒沒……關係。”莫小晴在一旁痛得直打滾,聞言也叫道:“大夫……別聽他的話,給他……先看!”

老人見狀嘆了口氣道:“真是難得!還是哥哥先忍一下吧!”說著走近小晴先摸著她脈門試了一會兒皺眉道:“你這腹裡面是條雄蠱,你哥哥腹裡是條母蠱,比你的還厲害!”

莫小晴急道:“那你還不給他先看?”繼志呻吟道:“妹妹你是……怎麼跟人家說話的?一點禮貌都沒有!”那老人連道:“沒關係!沒關係!”

說話間那婦人已返回,手中執著一個竹筒,老人接過竹筒道了聲:“預備火!”一面對莫小晴道:“此針須看明穴道,按三十六處穴道一一紮入,姑娘可要忍著點痛,衣服也不必寬了。”忽然“啊”了一聲對那婦人道:“你不是也會扎嗎?”

那婦人點點頭道:“大概還沒忘……”老人喜道:“那就好了,你給這位小姐扎吧!

切記要認明穴道,上火要慢,我去招呼他去!”說著就走向繼志,雙手把他扶起,對小孫兒道:“拿一筒針,到我房裡去,這屋子讓給你娘,你跟我出去!”小孩答應著拿了一隻竹筒出去。

這時二人腹痛又止,老人道:“這蠱厲害之處就在這裡。只要放了蠱,想叫你們什麼時候痛,一催咒,那本命蠱蟲就會在腹內咬動,可是每時次間都不會久,如果想活命只有去找他們本人解救,否則如此痛過七十二次就不治了!”

二人大驚,老人又道:“我這雷火針本可治一切疑難大癥,但對這種蠱可就沒辦法了。乘現在你們不痛,我們快上針!”

石繼志不敢延誤,自己下地,隨老人來至另室,老人把門關上道:“你睡在牀上,把衣服寬一下。”石繼志依言把衣服脫掉,只剩貼身內衣,石基由竹筒內取出三十六枚針來,全系銀製,每枚均有六寸許長,最奇的是針當中都是空心的,尖上略粗。

老人把針拿出,揚首閉目念道:“欲知氣血往何經,子膽醜肝肺五寅,大腸胃主卯辰真,脾巳心午未小腸,若問**腎經焦,申酉戌亥是本根!”

石繼志聽得莫名其妙,但卻與自己學點穴時氣血運行部位時辰略仿,不由向老人問道:“老先生你方纔唸的可是血道運行位譜?”石基聞言似一驚,看了繼志一眼道:

“一點不錯!想不到你倒能聽得出來,莫非你竟擅點穴麼?”石繼志點點頭道:“晚生曾略習幾年武功,對點穴一道尚知一二,先生莫非亦擅此道麼?”

老人笑道:“老夫僅知氣血運行時位,卻不擅技擊,吾師傳醫道時,尤重此鍼灸一門,曾雲甲頭、乙喉、丙肩、丁心、戊腹、己背、庚辛膝、壬胸、癸足,凡氣血運行之處,切須看明,不可誤人,血運即人一身之命根也,故云。凡炙火不可亂治……”言罷以手撫按繼志全身,拇食二指捻動銀針,一一按穴道紮下。

先將正面大穴紮下,再由囊內取出一種白黃色草艾狀物,插入那根針空心內,笑對繼志道:“我這就上火了,須臾要發奇熱,此舉爲將那蠱蟲趕至一穴蜷伏不動,十日內名周身軟疲無力,自然不會再有所傷害了!”

石繼志微笑點頭道:“老先生點火吧!”老人遂以火石燃捻,一會兒把那艾草燃著,只須臾,十數火捻枚枚燃起,起初石繼志尚不覺如何,隨後就覺一股極熱之氣透穴而入,入腹翻滾難受已極。

再少待右腹處似覺一物跳動,急痛如刀絞一般,痛得繼志全身大汗,抖戰不已,老人見狀笑道:“在這裡了……”一面伸二指向繼志右腹鼓跳處按了一下,笑道:“這就是了……”遂用指甲在那凸處畫了白圈爲標記,即把各針一齊拔下,繼志皺眉道:“尚未燃完,老先生何故拔下?”老人笑道:

“不必了!老夫此舉本就是欲使那蟲母不耐奇熱而露出位置,好再以厲針迫使其蜷伏在氣門商曲穴內,十日內不會再出了!”

石繼志方明白是這個道理。老人把各針俱拔下後,又取一針,此針較前針大上一倍,遂由木匣內找出一個圓如手指,長有三四寸的紙筒,只見這紙筒緊繃繃的,繼志不知內盛何物。

原來這紙簡內盛乳香、沒藥、川馬、草馬、天竺黃、雄黃、香草、檀香、川羌、門風、鵓鴿糞、蜈蚣、蘄、減分等物,共研細末,外用荊川紙卷緊,再用蛋青和烏金紙封定,不可令其出氣,是爲雷火計方。

老人又取出四塊紅布,找出一頭老蒜,切下一片,貼在繼志商曲穴上,然後把四塊紅布一層層鋪於其上,最後把銀針慢慢以二指捻下,把藥筒放於針內,燃火點著,就有一縷淺黃色煙上升,發出一陣清香。

這火燃得極慢,但卻有一股熱氣直入穴內,那穴處連連跳動不已,待一簡藥已燃了大半天,才微歇跳勢,石繼志已痛得哼出了聲。

遠遠亦聞得莫小晴哎喲直叫,二人隔室相對呻吟了不少時候,最後由痛而轉爲全身舒泰,都相繼入睡。

第二日天光大亮,石繼志一睜眼,見自己又睡在大牀之上,不由一驚,側面一看,莫小晴正躺在自己身旁,一手尚搭在自己肩上,猶自好夢正甜,滿頭秀髮披散在枕上,身上杏黃夾被僅蓋及胸部,微露一對酥胸,石繼志臉一陣熱,連忙翻了一個身,趕快下地,不想這一動,莫小晴也醒了。

只見她由被內伸出雪藕似的一雙五臂,口中漫哼了一聲。

睜開雙目,一見繼志就在身旁,嚇得尖叫了一聲,忙把被子往上拉及肩部,睜著一雙妙目看著繼志,臉上似羞又嬌,似嗔偏笑。

石繼志臉紅得像紅布一般,苦笑道:“賢妹可不要誤會……我也是剛剛醒轉,想是主人把你我當成兄妹,故同置一榻,賢妹莫非尚疑有他麼?”

莫小晴不由一笑嗔道:“誰像你這麼多心?”不過言罷臉又一紅,羞笑著問繼志道:

“你醒了多久了?”石繼志道:“才醒沒一會兒……”莫小晴白了他一眼笑道:“還不快出去,我還沒……穿衣服呢!”

石繼志聞言慌忙穿上靴子,嘴中連道:“好好!我馬上出去,你不叫我一定不進來……”莫小晴見他一副老實相,不由抿嘴笑了笑,心想這石繼志真不愧是至誠正人君子,拋開一身絕世武功不說,只他這純潔操守,就非一般年輕人所能及,自己終身如能託於此人,該是多麼理想……想到這裡不由笑道:“你只把身子轉過去就夠了,好在我只穿一件外衣,快得很……”石繼志臉紅道:“我還是出去好些……”一面下牀,真個打開房門到外面站了一會兒,聽到莫小晴在內低喚道:“石哥哥,好了!”

石繼志聞聲皺了皺眉,覺這稱呼大親熱了一點,同時也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心中迴轉,那就是這些日子和莫小晴終日相處,雖然自己立心純正堅毅,唯恐對友雪及雲珠不住,又有老僧戒語,所以一心控制自己,幾乎連想也不敢多想,但人總是感情動物,何況莫小晴冰肌玉人,更有一身好本事,一路上巧語倩笑天真無邪,更加上她對繼志既存深交之心,難免時時真情流露,石繼志怎能心如鐵石毫不動心?

他想到這裡,勉強閉上雙目定了會兒神,推門而入,莫小晴正伸出一足,纖細玲瓏,其白如脂,正在穿鞋,石繼志嚇得“砰”一聲又把門關上了。

莫小晴見狀,在屋冉忍不住格格地笑了起來,一面尚道:“你呀……這麼大了臉皮還這麼嫩……好了,這次真的好了!”石繼志又等了一會兒才推門入內,果見莫小晴正在對著銅鏡理髮,一面道:“怎麼我們昨天都睡得這麼死?”石繼志道:“聽此間主人說,那雷火針僅能制一時,十日內那蠱蟲不致再出來爲害,要想痊癒,還要去找藍馬婆呢!”莫小晴放下木梳回盼道:“藍馬婆是有名的難惹,我二人冒昧相訪,恐怕她難伸援助之手吧!”

石繼志皺眉道:“那也沒辦法了,救命要緊,到時候見了她老人家再說吧!我尚帶有不少黑蜂王蜜,聽說藍馬婆特喜此物,至時以此爲酬,或可使她爲我們診治也不一定,要不然除了那苗人兄妹就沒人能治了!”

莫小晴一揚柳眉怒道:“我寧可死,也不會去求他們兩個!這種人最無恥了,得不到人家,就用這種卑鄙手段,真是不要臉!”

二人正在談話,門一下開了,二人急忙回頭,卻見是那小孩進屋來.對二人鞠一躬道:“二位客人早!”二人見這小孩長得活潑可愛,又如此有禮貌,都不由笑應道:

“早!”那小孩又道:“媽媽說請二位客人外面洗臉用飯,爺爺還有話要向二位客人說呢!”

石繼志笑道:“謝謝你了,我們就來!”一面隨小孩外出,洗漱完畢入室,見主人翁媳俱己在位,相互施禮坐下。

石繼志笑道:“我兄妹昨晚鬧了一夜,實在是愧疚不安……”話未完那老人已笑道:

“不要客氣了,老弟!”遂又看了二人面色一下道,“按理說我應該留賢兄妹在寒舍多住幾天,只是怕耽誤了二位病體,那蠱蟲要是再犯了,老朽實無力能醫,那可就危險了,爲今之計,只好請二位即時起程,趕到離此約五百里處的七星橋,那裡住著一位苗人,此人人皆以藍馬婆呼之,武功醫道二者俱可稱登峰造極,如這位老人家肯援手,二位是不難轉危爲安的!”

二人一聽如此嚴重,俱感坐立不安,草草食畢,相繼起位,繼志由革囊內取出拳大一塊王蜜雙手捧上道:

“敝兄妹蒙賢翁媳活命之恩,並蒙指引明路,此恩此德將永銘肺腑,現以峨嵋小刃峰黑蜂所釀王蜜一塊贈上,敬乞主人哂納,淺淺贈品頗以爲愧耳,望不推辭爲乞!”

老人聞言驚得睜大雙目,面帶喜色,一面接過那塊王蜜就鼻一聞,抖聲道:“真是王蜜!老朽萬萬不敢受此厚贈……請客人收回吧!”繼志笑道:“我自己還有很多,老先生要是執意不受,就是看不起我兄妹了,更使我兄妹不安!”

老人聞言才似無奈地收下,喜得心內一陣急跳,他知道這東西已成珍品,往往米粒大一塊千金難求,想不到這年輕人一出手就是拳大一塊,怎不令他驚喜不止,見狀只好帶愧收下,親送二人到大門外邊,遙指一條山道,對二人道:“二位順著那條路一直走,就可到一處玉房屏地方,到了那地方再問七星橋,人們大半都知道的!”遂又問了石繼志名字,目送二人去遠了才轉回。

石繼志及莫小晴一路策馬如飛,至午時遠遠已看見漸有人煙,所謂玉房屏者,僅不過有三十數人家背山而居而已。

二人下馬略進了些飲食,問明道路,又策馬飛馳。二人**神駒,這一放開了足,愈顯快如箭矢,石繼志尚要不時勒繮,否則莫小晴的馬是萬萬追不上的。

差不多到了午夜,來至一處地方,這地方頗爲開闊,四周環境甚爲雅緻,山明水秀,尤其在午夜裡更顯得寧靜十分。

二人一打量這地方,頗與老人所說之七星橋相似,勒馬停下,那馬飛跑了一天,雖說是神駒異種,也不禁累倦十分,俱是全身汗下,雙雙走近水草處歇息去了。

石繼志、莫小晴各找了一塊大石,在上運行坐功,一直到天光大亮,才起身下石,見二馬俱在石下閉目養神不動,二人過去牽馬向前走。

眼前有四人相繼提竿攜簍而來,繼志上前躬身道:“借問一聲……”不想話尚未完,那人連搖雙手,嘴中哇哇直叫。

石繼志纔看清這是位老人,臉上刺有一條花紋,竟是一個番人,再看其後數人,亦是如此,只好搖搖頭,向那老人笑道:“謝謝你了!”那老人本已走了,聞言猛又轉回頭翻著眼哇哇叫了一陣,好像不大高興,石繼志本是一句好話,見那老人頗不樂意的樣子,只好搖搖頭,莫小晴在馬上狠狠瞪了那老番人一眼道:“這老東西一定是罵人……”

石繼志嘆道:“算了!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誰叫他不懂我們的話呢!”說著翻身上馬,向前行著,誰知才走了沒幾步,只聽見“嗖”一聲,石繼志猛覺腦後勁風襲至,不由大驚,頭一低,有東西從頭上帶嘯而過,始看清了竟是一隻拖著鉛塊的雪亮魚鉤由頭頂上擦過。

石繼志不禁勃然大怒,飄身上馬,見四個番人咧著大口尚在喜不自禁,那持竿老者見一鉤未掃中繼志,猛一帶腕,魚鉤飄然又返,仍撲石繼志面上鉤來,手法極爲靈活。

雖是一小小鋼鉤,要是叫它鉤在面上,準得皮開肉裂。石繼志大怒,見魚鉤又到,猛一轉身,尚未發作,卻聽得一聲清叱,紅影一閃,又聽得“叭叭”兩聲脆響,那老番人單手撫頰,痛得哇哇怪叫!

石繼志一看,原來是莫小晴不知何時竟到了那人身前,左右開弓,給了那番人兩個嘴巴,身子一晃,又站在了繼志身前,嗔道:“不知好歹的,我兄妹好心道謝,你們卻爲何動手就打人?不給你點顏色看看,諒你也不知姑娘的厲害!”

石繼志本想發作,莫小晴既然已代自己打了那番人,氣已消了大半,又見那番人被打得齜牙咧嘴,嘴中哇哇一陣怪叫,那旁邊幾個番人見狀不由都改笑爲怒,一個個面現怒容,那被打的老番人,持竿跑近,手中長竿帶起一陣清嘯,直奔莫小晴頭上抽來。

莫小晴早已心頭冒火,見他居然敢向自己示威,不由嬌叱一聲,一伸手已抄住那竿尖,往回一帶,那老番人“通通通”一連向前跑了幾步,手中長竿也被奪出了手。這番人不知自量,鉤竿出手,只見他一伏腰,手中已多了一把厚背番刀,向前一邁步,摟頭就向莫小晴頭上剁來,真是勁猛力足。

莫小晴豈能叫他砍著,只見她向外一伸掌,已扯著這番人手腕向前猛一帶,這下番人苦頭可吃大了,手中刀飛出手,人也趴在地下,來了個狗吃屎。

這一來那幾個番人都齊圍了上來,石繼志見狀知道事情鬧大了,如不嚇唬他們一下,還不知要鬧多久,一頓足已縱入番人圈中,大喝一聲:“你們是仗著人多欺侮人是不是?”說罷猛吸一口氣,引入丹田略運潛力,對身外大樹帽上猛一張口,但聽戛然一聲大震,震耳欲聾,那樹帽上枝葉一陣嘩啦啦大響,殘枝敗葉落了一地。

這正是石繼志在峨嵋山隨上官先生苦練而成的“莽牛氣功”,這些番人哪裡見過,嚇得抱頭鼠竄而去,就連莫小晴也嚇了一大跳,心中暗暗讚佩石繼志好純的功夫,果然不愧是上官先生的弟子。

待那羣番人嚇走後,莫小晴笑著對石繼志道:“你方纔所顯的那手功夫叫什麼名字?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呢!”石繼志正要告訴她,猛然聽得一聲怪笑,令人毛骨悚然。

二人都不由大驚,尋聲望去,不知何時就在二人身前二丈餘處的一棵大樹之下,站著一位身著紅衣,雞皮鶴髮的老婆婆,這老婆婆臉色血紅,滿頭白髮卻結了一條白色髮辮垂掛腦後,辮上還纏著紅色絨線,愈顯得奇特。

這老婆婆右手挽著一個朱藤小籃,笑聲市停,慢慢向二人身前走近,一雙精芒四射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瞪著石繼志,待走近後,冷冷地道:“你們兩個漢人是哪裡來的?”

石繼志尚未答話,莫小晴已笑道:“這位老婆婆問得可真奇怪,我們從哪裡來,你管這幹什麼?”石繼志一見這老婆婆穿著打扮,就知來者定是一奇人,聽莫小晴出言無忌,生怕把人家得罪了,自己來此總算是客,哪能到處樹敵,走前一步,雙手朝這紅衣老婆婆一抱拳道:“這位老婆婆請了!”那老婆婆冷笑著哼了一聲道:“有什麼話你說吧!”

繼志看了莫小晴一眼,咳了一聲道:“我兄妹來此是訪一位藍馬婆老前輩的,老婆婆可知道這位老前輩在何處麼?如蒙見告,實在感激不盡……”這老婆婆聞言臉色一驚,退後兩步,把二人仔細看了幾眼,冷冰冰地道:“你們找她做什麼?她可否認識你們?”

石繼志此時心中已猜出了八成,暗忖這老太太一身怪異打扮,以及其雙目內閃爍的精氣,多半是那藍馬婆無疑,只是她自己既不說出,自己也就裝個糊塗,笑道:“我兄妹二人一爲瞻仰這位老前輩,再方面有點事要請教這位老前輩一下……”莫小晴更在一旁笑著打趣道:“你又不是藍馬婆,怎麼知道她不認識我二人呢?”石繼志聞言大急,想阻止已來不及,卻見那老婆婆本來聽石繼志話後,臉色已略爲轉和,不想一聽莫小晴這話,臉上頓時怒容滿面,冷笑著扭頭看著莫小暗道:“你這女孩子是誰?說話怎麼這麼沒禮貌?你叫什麼名字?”石繼志忙搶答道:“她是我妹妹石小晴,你老人家可別生氣,她還小,不懂事……”莫小晴白了石繼志一眼,又望著那老婆婆笑道:“知道了吧!

現在可以告訴我們那藍馬婆的地址了吧?我們也不要你帶,自己會走去……”

那紅衣老婆婆陰陰笑著不發一語,回頭對繼志道:“我問你這小子!剛纔是誰用莽牛氣嚇唬人的?”石繼志心中一驚,更判定這老婆婆定是藍馬婆無疑,因自己這種莽牛氣功夫,如今江湖上知道的人實在屈指可數,想不到這老婆婆一見即知,不是那藍馬婆是誰?於是笑著打躬道:“晚生一時無意,因恐那些番人對愚兄妹非禮,故此略施淺技,想把他們嚇跑,卻不想爲此卻驚擾了你老人家,真是太對不起了……”

這老婆婆聞言臉色稍霽,點點頭道:“你這孩子說話還有點禮貌,可比這女娃娃好多了……”一面側目掃了莫小晴一眼,又繼續道:“我方纔正在那小溪中捕一條紅線鱔,不想好容易眼看要把它誘出來,突被你這莽牛氣一震,又把這東西給嚇回去了,白白浪費了我一早晨的時間,再要捉它可就不容易了,本想狠狠教訓你一頓,但你這娃娃口齒還算伶俐,我也就饒你一次!”卻回目掃了莫小晴一眼道:“這女娃娃說話太沒規矩,我要教訓教訓她!”說著話身子已轉向莫小晴,怒目而視。

莫小晴此時由石繼志對她態度,以及她本人談話神態裡,已窺出此人大有來頭,但她幼隨異人蕭十九妹練就一身功夫,也確實頗甚自負,雖知這老婆婆既出大言,定有驚人功夫,但心中仍是不服,見狀冷冷道:“你老人家說話也不見得就有規矩,又何能怪我?”石繼志見狀急道:“妹妹!你就少說一句吧,這位老人家是……”一面以目示意,暗示莫小晴來人就是藍馬婆,但莫小晴卻有意仰臉裝做不見。

這女孩子個性也真強,她就不想想自己的命現在尚懸在人家手裡呢!對方如果不爲自己醫治蠱蟲,必定是死路一條,如何還敢再去開罪對方。

那紅衣老婆婆聞言一陣怪笑道:“丫頭!我老婆子活了這麼些年,還沒有人敢對我如此說話,你居然教訓起我來了!”遂又點點頭道:“你身上既帶著劍,定會幾手本事,來來來,我們就較量較量!”

莫小晴早已躍躍欲試,此時也已猜出這老婆婆定是藍馬婆無疑,但她早有心想鬥鬥藍馬婆,看看她到底有多大本事,如果待對方說出名字來,反而不好動手,不如干脆裝傻到底,等打完了,再假裝不知,向她賠個禮就是了。

想到這裡不由一笑道:“你老人家預備怎麼打呢?”紅衣老婆婆一陣冷笑道:“你拔劍吧!把你所有的功夫都施展出來,我只用一雙空掌,看看你能傷得了我麼?”忽然又看了石繼志一眼道:“你要是不放心你妹妹,也一齊上,沒關係!”

石繼志雖爲莫小晴擔心萬分,但心中卻想到了一條計策,就含笑對藍馬婆道:“你老人家可要讓著點,千萬別下狠手。這樣好了,以三十招爲限,如果三十招以內,我妹妹沒敗在你老人家手下,你就帶我們去找那藍馬婆老前輩如何?”藍馬婆聞言略一考慮,點頭道:“好!就這麼定了!三十招以內我如制不了她,就算我輸了,要是我贏了呢?”

石繼志一笑道:“後輩也算一份如何?”

紅衣老婆婆暗忖自己一生從未遇過敵手,能在自己手下走過二十招的簡直微乎其微,這一對年輕人雖然儀態氣宇都與常人大是不同,但要想能敵自己三十招,卻是萬萬不可能之事,想到此毫不考慮地應道:“就這麼好了!”一面回目小晴點首道:“我們到這邊來!”言罷雙足一頓,就像一片紅雲似地起在了半天,跟著足尖輕點枝葉,二度騰身已落向一塊較平闊處,莫小晴雙臂一震,竟展開了“海燕掠波”的輕功提縱之術,活像一隻翩翔捷燕,三起三落已落在那藍馬婆對面,笑瞇瞇地道:“你老人家手下可要留點情……”

藍馬婆冷眼旁觀這少女一身輕功,也不由暗暗心驚,暗忖怪不得此女敢如此猖狂,敢情竟有這麼一身功夫,想到這裡繃著臉道:“廢話少說,你快出招吧!”此言一出,但見其倒踩古井步,雙手下垂,二目註定莫小晴,那雙眸子閃閃地發著奇光。

莫小晴見狀不敢大意,見對方擺出這迎敵招式,就知定是高手無疑,不由一擡右手往劍柄上一按,只聽得“嗆”一聲,寶劍出鞘,神物異品畢竟不凡,只見平空裡閃出一條青光,時伸時縮,就像一條抖動的青色光蛇,尚帶起一陣吟吟嘯聲。

藍馬婆見對方一亮劍,心中也不由得一驚,暗忖這女娃兒哪來這麼一口好劍,自己空手對敵,確要萬分小心了。才念及此,忽聽得莫小晴口中道了聲:“老婆婆看劍!”

青光一閃,這口劍白蛇吐信,直點藍馬婆面門,眼看這劍尖已堪堪點上,只見這老婆婆猛一翻袖,那大紅的衣袖就像一條巨蟒似地,直朝莫小晴手腕上捲來,勁猛力足。

內家功力到了極點時,往往可抖繩爲槍,搶衣爲杵,這藍馬婆一卷袖,別說叫她真給纏上,就是無意間讓它擦上一下,也不是玩的!

莫小晴哪會不知道厲害,猝然抽劍擰身,身子已拔起七尺來高,掌中劍“蒼龍捲尾”,又以疾勢直奔這藍馬婆胸前劈下。

藍馬婆一招走空,心中也不禁一驚,見對方劍身帶著耀目的光華直往自己前身劈下,其勢既疾又快,不敢怠慢,口中哼了一聲:“你是找死!”只見她猛向後一仰身,看來似“鐵板橋”功夫,其實背脊僅向後一彎,待莫小晴劍身走空,她竟往右一側身,“呼嚕嚕”帶起一陣勁風,身子已閃在了莫小晴右側,只聽她嘿的一聲,突出右掌,莫小晴頓感有一股極強的罡風迎胸劈至,心知這苗婆混元劈空掌力厲害,嬌叱一聲,蓮足點出,全身似箭一般上拔了起來,藍馬婆這一掌可用了七成勁,直打得塵飛土揚。

藍馬婆見這一招又落了空,怪吼了一聲,全身像一朵紅雲似地跟蹤而至,突伸出兩隻瘦如鳥爪的手,直往莫小晴二足抓去,十指上透出驚人的內功。莫小晴身在空中,見狀大驚,猛一提丹田之氣,全身向上一拱,這雙足非但不躲,卻用出“鴛鴦跺子腿”,直朝藍馬婆雙目踢去,同時掌中劍以“玄烏劃沙”手法朝藍馬婆連肩帶臂劈了下去。

這種招式兇猛狠厲已極,眼見對方萬萬難以躲開這一招,但藍馬婆豈是弱者,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見她那雙伸出如鳥爪一般的手,化爪爲掌,大喝一聲,猛然向外發出,竟施出了武林中罕見的“金劈掌”,這是她數十年苦心練就,但聞一陣急嘯之聲,入耳尖厲,似狂濤般直朝莫小晴全身壓下。

莫小晴見狀大驚,她做夢也沒想到這苗婆居然還擅此功,身在空中想避已來不及,只得一蜷腿護住心腹要害,在空中“細胸巧翻雲”,猛往後下方轉了個筋斗,就在這呼吸之間,但覺一股強流由身後急竄而出,迎著藍馬婆所發“金劈掌”力,在空中輕暴了一聲。

莫小晴翩然落地,幸未負傷,驚魂乍定之餘,她面如金紙,單劍垂地,滿頭秀髮都已散開,垂掛兩肩,滿面驚恐之色,睜著一雙秀目,注目藍馬婆,猶自嬌喘不已。

就在一聲輕暴之後剎那,平空滾飄下一朵紅雲,這人身形一定,滿頭白髮根根直豎,發出了一陣怪笑,回首看了莫小晴一眼道:“好了!沒你的事了,我要見識見識這位敢在我老婆子面前伸牙露爪的人……”說罷又回過頭來仔細地看了看一旁似憂又笑的石繼志,點點頭道:“小夥子!好純的功夫!想不到我老婆子才二十年不踏中原,竟會出了些少年英士,來來來,我們比劃比劃!”

石繼志方纔因見莫小晴遇險,藍馬婆用“分水功”雙遞“金劈掌”,這種掌力吐勁如哨,石繼志一聞掌聲,就知莫小晴是萬萬不敵,自己焉有見死不救之理?雖然此舉有欠光明磊落,但是到了生死關頭,他也顧不了許多了,不由得一抖雙臂,正是自己日夕吐納內功薈萃的“排雲掌”力,這種掌力是上官先生獨擅的功夫。

練此功夫,必需要身處峭壁之峰,每日凌晨以內力貫運雙掌,向那峰頂上漂浮著的白雲吐勁,這種功夫必需要有極深內功才能著手去練,練時吸氣吐氣不能馬虎一下,還要有一定的站姿立位,錯一點點那就等於白練,弄不好還會練左,就難免走火入魔,因此這種功夫爲一般練武者所不敢嘗試。

一年後,雙掌外登時白雲開合見縫,這是小成,千日後發掌如狂風,使白雲飄卷而逸,“排雲掌”功夫就算成了。

但登峰造極的上官先生,練此功時更是別具一格,他是非在每晨陰泰交接的黎明前才練此功夫,這時候東方有一陣旋風,把那厚疊的雲層,羣羊似往峰頂上趕來,其勢疾猛,這時他才逆風而立,雙雙換遞著掌力,但見狂風呼呼吹來,卻不見那數丈見方的雲層浮動絲毫,這種功夫真是驚人了!

石繼志日夕隨師練這種功夫,朝試白雲,暮震昏霧,幾年來可說已登堂入室,窺玄奧於不知覺間了。

所以他這一急,全身一矮,僅發右掌十成功勁向外一吐,並不像“金霹、“霹靂”

等掌力帶有疾勁風聲,但卻有一股莫名的潛力,隨遇敵的彈力大小而變增,反應力愈強它的力也愈強,反應力愈弱它的力也愈弱,這是一般掌力萬萬所不及的。

這掌力正碰上藍馬婆凌厲的“金劈掌”力,才真正顯出這種功夫的潛力。藍馬婆雙掌猝出,又是在急怒頭上,這一雙掌的威力可想而知了。但是這掌勁眼看已快擊上對方,竟由自己身下發出一陣冰冷透骨的寒氣,和自己掌勁一對,僅一聲輕震,雙雙化爲烏有。

這藍馬婆做夢也沒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功力,她在空中嚇得一哆嗦,待站定身形後,始發現竟是石繼志所爲,真個是又氣又驚,又恨又怕!

石繼志聽她講完話後,上前深深躬身道:“老前輩請暫息雷霆,後輩因見舍妹命危……”話尚未完,那藍馬婆忽然大叫道:“別說廢話了!快來!”石繼志由方纔一對掌已試出了藍馬婆的功力,確實是一個大大的勁敵,但憑自己功夫對付她,似不如想象之難。膽子不由就大了,見她如此震怒,心中不由陡生一計。

大凡一個人在急怒頭上,很容易一言就決定一件事,雖然事後很後悔,可是已有言在先,反悔不得,尤其是這種異人高士一諾千金,更無言出不行之理。繼志眼珠一轉,又躬身道:“後輩不敢不遵你老人家之命,只是既來到藍馬婆老前輩的門前,怎麼也得先向她老人家打個招呼,否則後輩天膽也不敢在她老人家門坎下撒野……”

這藍馬婆聞言又恨又氣,心中也不知這年輕人是真不知道自己就是藍馬婆,還是在裝模作樣,但她正在氣頭上,不知道是計,脫口而出道:“我就是藍馬婆!小子,聽清楚了吧!”

石繼志佯作大吃一驚模樣,一拉莫小晴,雙雙拜倒,口中道;“後輩等不知是老前輩,尚請多多原諒弟子無知纔好……”藍馬婆聞言一陣怪笑道:“不知者不怪。小子!

你起來,我們兩個還得比比!”石繼志低頭皺眉道:“既知你老人家就是藍馬婆老前輩,後輩天膽也不敢如此放肆……”藍馬婆怪吼一聲:“哪來這麼多規矩!叫你比你就比就是了……”

石繼志聞言不由微皺眉道:“弟子兄妹不遠千里,實在有一事要求你老人家,哪能再對你老人家無禮?”藍馬婆本已急不可待,聞言一翻怪眼,冷然道:“找我有什麼事?

你說!”石繼志嘆道:“弟子兄妹不慎。誤食了赤石兄妹食物,竟中了蠱,聞聽這蠱蟲天下只有你老人家一人可治,故此後輩等斗膽冒昧來此,尚乞老前輩開恩治療,弟子兄妹生生世世決不忘你老人家大恩……”

藍馬婆聞言,心中也不禁暗自得意,冷笑一聲道:“原來是這麼回事,本來可救你們的,只是你們兩個方纔欺人太甚……這樣吧!就這麼說了,你要是能在我手下走上七十招,我就給你二人治好,否則另請高明,我是絕對不管!”

石繼志聞言大喜,暗忖自己未下山之時,已能和師父上官先生對上七八十招,這藍馬婆又怎會比師父還厲害,弄不好也許贏她也說不定,於是微微彎腰道:“弟子遵命,只乞老前輩掌下留情……”藍馬婆只是微微冷笑,石繼志尚未站定身形,藍馬婆凌厲的掌風已襲胸而至,此舉實有欠光明,莫小晴在一旁驚呼出聲:“繼哥小心!”就在藍馬婆的掌力才一吐出之時,石繼志已順著這一掌之風,“金鯉倒穿波”竄出五六丈遠。

但他尚未落定之際,藍馬婆已縱身而至,在空中“虎撲式”一抖雙掌,直往石繼志兩肩窩上擊去,這一招好快。她本意滿想乘對方尚未站定之際,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迫使對方敗於掌下,這是一個道理,再有一個理由,實在是藍馬婆有心要賴。她生恐石繼志也會以劍來對付她,自己赤手對付那少女尚可,要是想勝這男的,可就有點不自量力了。所以她乘對方還沒想到這一點之時。有意先發制人,事後打個馬虎眼也就過去了。

沒想到第一招出手如此疾猛,仍是讓他躲開了,乘對方身子尚仰天倒竄之際,跟蹤而起,這一招“虎撲式”,雙臂上是驚人的“分水功”。

石繼志身在空中,又是仰躺著,要想躲過她這一招確是不易,但他不愧是上官先生門人,那藍馬婆雙掌已堪堪擊上,突見他就空一吸腹,全身彎如蝦狀,藍馬婆雙掌尚差著寸許,就覺有一股油滑之勁,由對方肌膚內透體而出,只恨自己這雙掌明明是擊在對方兩肩處,此時卻自動往下猝移。但聽轟然一聲大震,跟著兩條人影箭似地向上倒竄了去,分成兩個方向,同時翩然落地。

藍馬婆的一雙掌竟擊向了地上碎石,一時塵飛石揚,地上出現兩個深達尺許的黑洞,尚在冒著灰煙。石繼志見狀也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暗忖這藍馬婆與我二人到底有何深仇大怨,居然連番下毒手,想到這裡,不由劍眉上揚,星目含威,有心與她好好地較量一下。

藍馬婆也已驚得不發一言,由方纔繼志救莫小晴時所發的掌力和這兩式的變化,已證明了這年輕人確有高不可測的功力,到了此時她才深悔自己不該一時氣憤,向對方誇下海口,七十招之內如不能取勝對方,這臉往何處放?

想到這裡一擡頭,見對方一雙俊目閃著炯炯光焰,正在凝視著自己,知道他已被自己惹怒,正想找個理由有意和解一下算了,好在他們總還是要求自己給他們治病,至時還是要向自己低頭,這張老臉總可保住,想到這裡臉上露出笑容,想開口說話。

石繼志身影一晃,已飄身而至,冷冷道:“老前輩好厲害的‘分水功’,弟子承讓了!”雙掌一合,“寒鴉拜佛式”,直磕藍馬婆胸前叉骨;十指上卻運著“一指禪”功,掌未到已先有一股冷氣。藍馬婆豈有不識厲害之理,不由心一狠,暗道:“好小子!你這是跟我玩命,難道我藍馬婆尚還怕了你不成?”

想到此一聲冷笑,身子已閃至石繼志左側,使出雙陽手,雙掌猛襲石繼志下肋,勁猛勢快,一時間人影幢幢,掌風呼呼,二人此上彼下地打作了一團,疾快處簡直分不清二人的面影,只見一紅一青兩條身形,混在了一起,乍合又分,此騰彼伏,二人掌上所帶起的疾風震得這附近樹葉刷刷作響,落了一地。

一旁的莫小晴看了個目瞪口呆,霎時已經是四十招過去了,藍馬婆雙臂彎處,競展出了玉帶功夫,以“螳臂擋車”式直崩石繼志下肋。這藍馬婆數十年內功之力畢竟可觀,直把石繼志一連推出了五六步,只聽她一聲怪叫;“小子!是你自己找死!”猝見她雙臂外伸,“喀喀”一陣暴響,石繼志一聞即知這是“卸骨還陽”功夫,凡是有此舉動者,必將有極厲害的掌力施出,又見這藍馬婆面如紫醬,目紅似火,再襯上她那滿頭白髮和大紅的衣裙,那副樣子卻是嚇人得很!就在這一陣骨響之後,猝見她身形一矮,枯掌雙掄,有一股熱浪由她掌內退出,這完全是發自骨髓的至陽之勁,石繼志大驚,見她以正反劈掌雙遞過來,也不由大爲驚心。

因這一勢來得太快了些,石繼志以“回影法”抽身遊掌。他哪裡知道,藍馬婆這種功夫,是在苗疆一處叫做火兒灣地方日夕以掌向火穴侵淫,這種功夫極似“五毒掌”,掌發有劇毒浸肌,確是一種極爲厲害的功夫。

石繼志抽身稍慢,肌膚上一陣火灼,總算他有潛功護體,沒中火毒,就如此,內心也一陣發熱,口鼻中連發出熱氣,暗叫一聲好厲害!

石繼志被藍馬婆這一掌給激怒了,不由得大喝一聲:“老前輩逼人太甚,後輩要無理了!”此話一了,但見其全身半蹲,一陣“格格”聲,全身骨臼都自行松下,須臾如常,藍馬婆聞聲已驚得退後了一步。石繼志面帶威嚴地笑了一下道:“老前輩,依弟子看七十招已不遠了,何故非要迫弟子無禮呢!”藍馬婆聞言臉色一陣發青,一聲怪吼道:

“小輩!你有何能耐盡力施展吧!誰還怕你不成?”聲落人到,已似一朵紅雲似地向石繼志當頭罩下。

這一來石繼志可真被惹火了,但見他向左一偏身,雙足足尖往上一立,延伸二臂,一聲怪嘯,身已騰在了空中,藍馬婆見狀一連倒退了七八步,驚道:“上官……前輩是你什麼人?快說!”石繼志掌式已開,眼看就快要展出那震驚天下的“七禽掌”,聞言硬收氣勁向後一翻,那雙手掌以“雷厲三翅”的掌法,在空中一連三個急轉,發出牛吼聲音,天空中頓時像颶風似地滾過幾個風浪,震耳欲聾地響了三聲。

藍馬婆被這種見所未見的怪招嚇得面無人色,但由這掌式上判來,她已知這是前輩高人上官先生所獨擅的“七禽掌”,不由驚嚇欲呆,睜著一雙怪目註定石繼志,不發一語。

石繼志對空連發三掌,算是把功力給散開了,自己也不由暗自慶幸不已,否則難免又要闖下大禍,想到這裡上前對藍馬婆一彎腰道:“上官先生乃是後輩家師,老前輩莫非認識家師麼?”藍馬婆聞言不禁連連點首:“罪過!罪過!既是上官老前輩門人,還有什麼話說,想不到他老人家如今依然健在,怪不得你的功夫如此了得呢……”言罷滿面慚羞地嘆了一口氣道:“二位請隨我同至寒舍一敘如何?”言罷拿起樹下的紅藍子,又看了二人一眼,率先往前走去。

шωш▲Tтkд n▲¢○

石繼志見她突然變得如此模樣,知道是懾於師父的威名,心中也甚覺不安,和莫小晴二人緊隨其身後不發一語。漸行至一處山巖下,見有一堵刺藤所圍高牆,佔地頗廣,牆外有一竹門,藍馬婆回頭道:“這是我一所臨時養蛇處,我本人一年中也不過來此六、七次,你二人如何會知我住在此呢?”石繼志笑答道:“弟子中途遇一郎中,得其指引,故才知老前輩停雲在此。”

藍馬婆微微一笑,自語道:“一定又是那石老頭子,專門會給我拉生意!二位既是上官先生的門人,我老婆子豈能再事刁難,就請進吧!”

說著自行把那小竹門推開,門才一開,見入門尺許處即是深澗千丈,和對面平地相隔少說也有三丈遠近,這澗谷成環狀,天然成了一道防線,而其中所圍一塊平地僅十丈見方大小,其上有不少篷層,高矮不一。藍馬婆對二人笑道:“這澗谷防本地番人尚可,對二位卻失去效用了……”言罷一提紅裙,上身微微一晃,已像一隻紅雁似地,輕飄飄落在了對面山巖。

石繼志和莫小晴各以上乘輕功“凌虛步”只一晃,雙雙落在對面,才一駐足,鼻中就聞到一種極爲腥臭的味道,藍馬婆邊走邊談道:“我在這裡養了些東西,都是些劇毒之物,二位不可走近,以免傷害……”說著以手往那些篷屋一指,石繼志無意間順其手指處一看,不由嚇了一大跳。

原來就在身前不遠的篷下,列有兩口巨大瓷缸,正有一條黑鱗大蟒自缸中緩緩游出,全身最細處也有大碗粗細,口中紅信不時吞吐,好不怕人,莫小晴也看見了,嚇得“呀”

了一聲。

藍馬婆回首一看,不由笑道:“沒關係,這東西我已養了三十年了,決不會傷人!”

遂又道:“此蟒本名‘地青’,爲蟒中最毒者,但其性忠厚,念恩心極重,人不犯它,它決不會無故傷人。”此時那蟒一路游出,至篷外暴身陽光中,全身懶洋洋地蜷臥不動,將口大大張開,二人都不禁大奇。

藍馬婆笑道:“這是它每天必行的功課,早晚一定要曬一次太陽,否則以它偌大身體,往往陰雨五六日後,身上就說不定會生出黴菌,痛癢不堪!”

莫小晴好奇地問道:“老前輩!它好好地又把嘴張開做什麼?莫非嘴內尚會生黴麼?”

藍馬婆笑著看了莫小晴一眼道:“你知道什麼!這種千年大蟒差不多都是歲久通靈,每日吸陽光中至陽之氣,來暖其寒腹,神話傳說大蟒煉丹,亦並非全屬無稽之談……”

遂笑喝一聲:“烏油!別現眼了,進去吧!有客人來了,你也不嫌難看!”這蟒聞聲後馬上閉嘴,開目看了三人一眼,動了動身體,又懶洋洋地游回巨缸去了。

二人都不由稱奇不止,藍馬婆遂又笑道:“你二人既感興趣,我就乾脆帶你們看看!”說著扭頭往一間大棚走去。

二人隨後,才一進入棚內,只覺奇腥撲鼻,中人慾嘔,藍馬婆取出一瓶,倒出三粒紅色丸藥,今二人各含一粒在口,她自己也含了一粒一,就覺有一股清津順喉而下,頭腦隨之一清。

棚內有一約爲一丈見方的大池,那極腥之味就是從池內傳出,最奇的是池中並非是水,竟是一種暗紅色粘液,頗似人之唾液,不過顏色爲暗紅色罷了。

藍馬婆一指池中道:“這池中我養有天下至毒的七十二種蛇,都是我親身在苗疆以及各大山澤中費盡心機捕得……”莫小晴聞言皺眉問道:“老前輩養這些東西幹什麼嘛,怪怕人的!”石繼志笑看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麼?”莫小晴嬌嗔道:“你又懂了?”

石繼志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老前輩定是想取這些毒蛇的汁液……”藍馬婆呵呵大笑道:“果然被你猜中了!”石繼志回頭看了莫小晴一眼著:“怎麼樣?”莫小晴白了他一眼道:“了不起!該行了吧?”

藍馬婆由一旁取過一隻瓦盆,縱身池中,原來那池中尚有一處幾乎與池面相平的石臺,藍馬婆將那小瓦盆置於石上,反身又自縱出,站在池邊口中噓噓連聲,不時用雙掌往池內推送,須臾只見亂頭竄動,紅黑花白各式蛇頭,齊出池面,藍馬婆口中怪鳴連聲,差不多叫了有半盞茶時間,才見各蛇緩緩爬上石臺,一一順序探首盆中,藍馬婆笑對二人道:“你們看,它們此時正在吐出愛如性命的毒液了……”二人聞言果見那些毒蛇探首盆中後,一一張開蛇口,就有一滴晶液滴下,滴完一滴馬上收首又回池內,每一條俱是如此,從未見有多滴一滴者,可見它們是如何珍視這毒液了。

正看得入神,忽聞藍馬婆口中怪嘯一聲,怒喝道:“白草回來!”一連厲叫了三次,才見由池邊緩緩游上一條長約一尺許的小白蛇,一身白鱗,游上臺後,尚回首注視著藍馬婆,依然不動。

藍馬婆以一指平空一點,那小白蛇像是負痛“吱”了一聲,只好探首盆內,緩緩張開小口,停了很久,才見有一滴全白如乳狀的**由其信中滴下,滴完後又回頭看了藍馬婆一眼,藍馬婆笑喝道:“你這東西總是要特別一點,也不想想在我面前你能賴得了麼?”說著伸手在一空懸的籃內,取出一枚紫色像葡萄大小的果子,手指一彈,這小果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那小蛇口中。

那小白蛇接果後一陣嚼動,很快吞下,還望著藍馬婆不動,藍馬婆大喝一聲:“下去!別貪心不足了!”這小白蛇才緩緩游下。

二人都看得驚異不止,藍馬婆笑道:“方纔那小白蛇,爲各毒蛇中最毒的一條,名叫白草,只要被其毒液沾上一下,馬上腐爛透骨,故其珍惜那口中毒液比生命還重,每次都想打馬虎眼過去,已被我抓住三次了……”

石繼志驚歎不止,又問道:“那小籃中所盛的是什麼果子?”藍馬婆一指身後道:

“我在後面開了一片空地,移植了幾棵萬珠丸,這種果子本身就其毒無比,再加以我每月用各式毒蟲如蠍、蜈蚣、毒蛛等搗爛施肥,如此這果子可謂其毒無比,對這些蛇類,是最大補品,可惜一樹僅不過結果百枚,如今已剩下不多了,不敢餵它們太多……”又對二人道:“那池中液水,俱是方纔你們所見大蟒口中所流毒液,陳年累積成了如此一池,衆蛇浸息其中,對它們大是有益……”

二人暗思久聞藍馬婆以養毒蟲聞名天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都不由驚心不已。藍馬婆在架上取過一雙手套戴好,又縱身池中將那瓦盆取過,由一旁取出一白色葫蘆,將那盆內毒液徐徐注入,僅不過七十滴而已。

她將葫蘆蓋好放置一旁,笑對二人道:“好了!到我屋裡來吧!我看看你們的蠱要不要緊!”二人這才突然想到自己尚有大疾在身,如今生死未卜,居然尚有心觀賞奇景!

口中答應著,隨藍馬婆出了篷屋,走向一所黃石小屋。

這室內陳列簡單,僅有一處石榻,一個坐功用的蒲團,另外還有幾張椅子,一張石桌,桌上滿是各式瓶罐,大小不一。藍馬婆才一坐定,一手已把莫小晴拉過,仔細注視她一會兒才道:“好厲害的金線蠱……”不由臉上變色,又把石繼志拉過仔細看了一下,嘆口氣道:“二位性命無救了……”二人聞言大驚,齊問緣故,藍馬婆搖頭道:“百蠱我均擅醫治,只是這種金線蠱我不能治,並非我不會治,實在是這種金線蠱必需一種黑蜂王蜜不治,而這三蜜人間至寶,想求一小塊確是難比登天!”

石繼志一聽,高興得一跳老高,藍馬婆見狀皺眉道:“你還高興?我看你離死不遠……”石繼志笑道:“老前輩請放心,要別的沒有,要王蜜卻多得很!”

藍馬婆一怔道:“王蜜多得很?我說的是黑蜂所釀的王蜜,你怕見都沒有見過!”

石繼志知道自己再說她也不會信,乾脆由隨身革囊內探手摸出約有大碗般大小一塊,雙手遞上道:“老前輩請看,可是此物?”藍馬婆接過,掂掂分量,又聞了聞,驚得目瞪口呆道:“這……你是……從哪裡弄來的?”石繼志笑道:“老前輩先別管在哪兒弄的,只說這是不是那黑蜂所釀王蜜?”藍馬婆連連點頭道:“就是這東西……”一面把那塊蜜愛不釋手地把玩著。

石繼志笑道:“老前輩如需要,這一塊就贈予你老人家好了,好在我還有的是!”

藍馬婆聞言,喜得臉上皺紋都展開了,口中連道:“不敢!不敢!我哪能要這麼多,一小塊就足夠了!”石繼志又由袋內掏出一塊,和前一塊大小相仿,一面道:“老人家看,我不是還多著麼?”

藍馬婆簡直眼都直了,心想自己當年想求雀卵大小一塊,已費盡心力,築巢招蜂,還受了一肚子氣,這小夥子一出手就是碗大的一塊,簡直是聞所未聞的怪事。不由又驚又喜,道:“你是從哪裡得的?你既有這麼多王蜜,爲何還要找我來治那金錢蠱呢?”

石繼志聞言嘆了口氣道:“誰知道我肚子裡是金錢蠱呢!要早知道何必還要麻煩你老人家?”一面將那蜜捏碎,分與莫小晴一塊,嚼著吃掉。

石繼志往昔在山習藝時,沒事天天吃著玩,雖覺味道甜美已極,倒不如何稀奇,莫小晴卻是初嘗美味,入口甜清潤喉,就覺有一股異芬直達五內,頓時感到目明腦清,不由頻頻誇讚起來。

藍馬婆見二人談笑間,把這自己視作稀世珍寶東西像吃花生米一樣塊塊入口嚼食,不由又驚又笑道:“我的天!好了好了!哪能吃這麼多!簡直都可惜了!留點以後再吃吧!”

石繼志邊吃邊拍著身上革囊道:“還多著呢!老前輩放心!”藍馬婆見他二人每咬一口,就好像在咬自己的心一般,要不是限於自己的輩分尊貴,她早就開口再要幾塊了。

二人吃完一大塊後,藍馬婆道:“好了!現在可去運功調息一番,待腹中有物跳動時,可速告我!”言罷一指石榻,二人聞言各自上榻,盤膝坐定,雙目下斂,須臾俱六合歸一入定。

不一會兒就覺腹中起了一股暖氣,但覺一物在腹中輾轉穿遊不止,漸漸那東西愈來愈動得厲害,似在腹內爬動,石繼志尚能忍著,莫小晴已驚得叫了起來。

藍馬婆就在二人身側行功,聞聲忙問緣故,莫小晴抖聲道:“有東西在肚子裡爬……”石繼志也道:“我也覺有東西在腹內爬來爬去……”藍馬婆令二人把舌頭伸出,瞧了瞧嘆道:“好厲害的本命蠱蟲,這放蠱人本身一定是武功高手,想不到食了這麼多王蜜尚制它不死……”忽然想了想道:“不怕這東西不出來!”

說著轉身入內,取出一隻銅盆,另一隻手中卻拿著一小白玉瓶,對二人道:“你們誰先來?”石繼志一推莫小暗道:“還是你先來好了!”莫小晴不便爭執,只好先過去,藍馬婆道:“等會兒你只要閉著眼,那東西出來時你可別怕!”說著打開手中玉瓶,用手先隔衣摸了一下莫小晴腹部,點點頭道:“這東西也真靈,居然知道此氣血囊穴是好地方,藥力不易達到!”說著默用玄功,在莫小晴肋梢骨上微一按摸,莫小晴就覺有一股極熱之氣透體而入,遂覺那氣血囊穴處一陣急跳,痛得莫小晴連連呻吟,藍馬婆閉目運功,那隻手加倍發熱。

漸漸莫小晴但覺有一熱蟲爬出了那氣血囊穴,往上一路爬來,想是各處俱已被王蜜藥力引及,故它一路爬行俱感無處可棲,遂往上部爬來。莫小瞎更覺痛楚萬分,不由得呻吟連聲。

藍馬婆聚精會神,伸右手二指,一路跟著那蟲遊行方向,石繼志見她等蠱蟲每過一穴,先以手指把穴封上,以斷那蠱蟲後路,如此漸漸迫得那蟲向上胸游來,待一過中央“玄機穴”後,藍馬婆猛點了那“玄機穴”一指,面有喜色,石繼志但見那“玄機穴”

一陣抖動,像是一物猛向下攻而不得其門而入狀,藍馬婆送對石繼志道:“現在它可回不去了,就快出來了,這東西連日來已力盡身疲,出來後定已癱瘓無力。”說著二指又跟蹤而上,石繼志見竟到了“天突穴”。

此穴在喉結下一寸,再一寸六分爲“璇璣”,同爲人體三十六處大穴之一。藍馬婆打開那小瓶的蓋,即有一股極腥之味由內傳出,中人慾嘔,藍馬婆把那瓶口對正莫小晴鼻下。

莫小晴被薰得連打了兩個噴嚏,遂見一物由其鼻中探首外出,石繼志嚇了一大跳,仔細一看這東西,似蠶非蠶,長有三寸,粗如小指,全身白色,只是其頭爲金色,還有一條金線縱貫其背上。

這蟲探首出鼻,慢慢遊出,藍馬婆遂收瓶蓋好,這蟲好似已精疲力盡,一出來就掉入銅盆中,蜷伏在盆底不動,藍馬婆笑著把莫小晴穴道解開,低頭仔細看了盆中蠱蟲一會兒道:“好壯的一條金線蟲!這煉蟲人本人定是一內家高手!”遂冷笑一聲道:“等會兒再給它個厲害,叫它害人不成自取滅亡!”

又對石繼志道:“現在來看看你的。”石繼志聞言平躺榻上,莫小晴一睜眼,見狀嚇了一大跳,藍馬婆囑她閉目養神,進又如法在石繼志身上按了一遍,笑道:“想不到它竟伏在商曲穴,這就好辦得多了,”說著照前法炮製,慢慢又將那蟲趕至脖頸,石繼志因內力充沛,一面自行運氣封閉穴門,只一會兒已覺那蟲爬伏在喉中,略一爬動癢痛不已。

藍馬婆照樣把那瓶蓋揭開,對準石繼志鼻下,須臾就有一蟲由鼻中爬出,一出鼻就翻落盆內,此時莫小晴也下地,三人圍盆而觀,見二蟲在內緩緩爬行。

石繼志身上這條蟲小多了,全身綠色,背上亦有一條金線,二蟲想是身負重傷,爬行起來顯得都很吃力,藍馬婆由身上取出一盒金針,每枚都細若牛毛,笑對二人道:

“此二蟲一死,那施蠱人也命在旦夕了!”說著欲朝二蟲拋去。

石繼志見狀忽覺不忍,對藍馬婆道:“老前輩就饒了他兄妹吧!”莫小晴斜眼看了他一眼,石繼志臉一紅道:“莫非你忍心讓他二人死麼?”莫小晴早先雖恨他兄妹入骨,但置二人於死地,實在也有點不忍心,不由也向藍馬婆道:“老前輩就饒他二人一次吧!”

藍馬婆收針嘆道:“你二人都代他們說話,還有什麼話說。只是這類金線蠱蟲最是狠毒,要放它,也得先給它一個厲害,叫它們以後不能再去害人!”說到此以手中小針先扎向那條大蟲背上,往起一挑,就有一條金線,應手而起,那蟲連連戰抖,再如法向那小蟲一挑,也是同樣。

遂把挑出之金線放置一瓶,三人再看那兩條蠱蟲,此時背上俱已消失了那條金線,愈發癱軟不動了。藍馬婆由身上取出方纔小瓶,開蓋倒入少許腥液,入盆奇腥,二蟲聞味慢慢爬近,在一旁吸食,良久才各爬向一邊,又蜷伏不動。

二人正看得有趣,忽見二蟲一陣顫抖,各仰首向上,發出吱吱極細叫聲,藍馬婆冷笑一聲,對二人道:“如沒把它們弄出來,此時又要在腹內作怪了,二蟲仰首連鳴,證明那施蠱人又在行法催蟲了,定是方纔去那毒線時有了感應。其實就放二蟲回去,他二人也不能再以本命蟲加害與人了!”

說著站起身子,打開一窗,又回盆邊,二蟲想是吃了那腥液後,元氣大補,俱能在盆內爬走甚遠,不時尚仰首上視,是想走的樣子。

藍馬婆對盆內厲聲喝道:“今天看在二位遠客面上,特此網開一面,放你們回去,下次要再犯在我手中,就是你們主人死期到了!”二蟲聞聲吱吱連鳴。

又停了一會兒,那條母蟲慢慢仰起前半身子,眼見它緩緩騰空,那雄蟲也緊跟其後騰空而起,在空中略一遊動,徐徐而移,兩次俱碰壁未出,急得在空中吱吱直叫,看來似甚呆癡,好容易才找到窗口,一出窗頃刻升空,一霎那已飛逝無蹤。

藍馬婆見其走後遂道:“這金線蠱生來無目,運行走移,全憑主人心念操縱,此二蟲俱是蠱中健蟲,所以如此遲緩,主要還是受了重傷的關係,尤其背後毒線一失,狠毒已減其半,無能害人了,即使它主人再加以苦心重養,也要三五年纔可使其恢復前狀!”

石繼志二人俱驚歎不止,以前僅知苗人擅蠱,尚不知竟是蟲狀,而且如此厲害,石繼志不由奇道:“這蟲看來如此大,如何可藏身酒中,令人食之而不覺呢?”藍馬婆笑道:“這就要看施蠱人本身的功力了,功力高者可使此蟲大小隨心,而且可變成任何顏色,混淆各色菜餚中,令人防不勝防,功力差者卻難免要露了痕跡,食者當然就不會上當了!”

二人才明白是這麼回事,俱驚異不止,藍馬婆又笑道:“這是苗人的風俗,不論貧富,各傢俱要養蠱一條,但這僅是一族的怪俗,大多數苗人並沒有此習俗,不可……”

石繼志忽然想起這藍馬婆本人亦是苗人,不由笑問道:“老前輩可曾也養有此蟲?”

藍馬婆聞言淺笑點頭道:“我不但也養,要是以它傷人,任他華佗再世,也是傷我那蠱蟲不了……”遂又笑對二人道:“你們可要看看?”二人聞言,驚得張大雙目連連點頭,藍馬婆略一閉目,嘴皮微動,二人就見由其耳中爬出一蟲。

看此蟲外貌,和前二蟲樣子極爲相仿,只是其色純黑,足爲白色,兩頭都是尖的,前首卻多坐了一對怪目,綠光閃閃,煞是驚人。

這蟲一出耳,環首四視,口中吱吱連聲,一劃衆足身已騰空,頃刻暴長如拇指粗細,在空中飛來飛去。藍馬婆遂開目對二人道:“此蟲苗疆共產五條,名爲黑針蟲,其厲害較那金線蠱尤兇十倍,兩條自鬥而亡,一條逃逸無蹤,剩下二條,一爲南石翁收去,一爲我得來,南石翁那條是雌蟲,我這條卻是雄蟲,屢託人要和他換換,那老兒執意不肯,其實我是想以那雌蟲,設法與一金線蟲交尾,可產一種更爲凌厲怪蟲,這也只不過是一種想法而已……”

石繼志和莫小晴俱已聽得出神,聞言問故,藍馬婆又道:“你們不要以爲這黑針蠱一經交尾定生小蟲,其實大是不然,雌蟲出胎時,如恰逢雷雨之夜,這雌蟲因感雷電之陰陽光極,那麼這雌蟲長大了,纔會有生殖的能力,否則將永遠不能孕產小蟲,所以南石翁那條雌蟲,還不知道產時是否巧逢雷雨呢!不過雌蟲多喜逢雷雨之夜時才產卵……”

二人像是聽神話一般地聽著,遂見那空中黑蟲,在藍馬婆說話時僅緩緩而行,不時首尾交銜,藍馬婆又閉了一會兒眼,才見那蟲慢慢又向她耳邊飛去,由大而小,最後幾乎細如一線,一閃而沒,藍馬婆睜開雙目,起身笑道:“這東西再厲害,如無本命人催咒,等於瞎子一樣,別看它有一綠光閃閃的眼睛,其實等於白生……”

莫小晴像聽了個故事一樣,伸了個懶腰,臨站起又道:“這麼說,我們漢人要是去苗人家吃東西,不是太危險了嗎?”

藍馬婆點頭道:“可不是!不過人家也並不全想害人!無緣無故人家害人做什麼?

不過每害一人,對其本身多少有點好處就是了!我可告訴你們兩個,以後要是再在一般苗人家中吃飯,可先以竹筷敲碗三聲,向那家人問道:‘此碗中有蠱蟲否?’那苗人聽後就知是內行人,也就不便再對你們放蠱了!”

二人謝過藍馬婆指導,藍馬婆這纔想起前事,對石繼志問道:“上官先生近況如何?

我還是四十年前在莽蒼山見了他老人家一面,承他相助,制伏了一條地青巨蟒,這位老人家是我一生中最佩服的高人了!”

石繼志肅然道:“家師現仍在峨嵋,據他老人家說,可能近日下山一行,老前輩說不定還能碰到他老人家也未可知!”

藍馬婆笑道:“江湖上俱知他老人家以一套七禽掌打遍天下,我老婆子只恨沒見過,今天見你一開式,就知是那七禽掌,果然沒猜錯,萬幸沒有與你對敵,否則以我老婆子這身功夫,勝負尚且難料呢!這七禽掌果然厲害,難得你年紀輕輕,居然練成如此一身功夫,往後前途真不可限量!”遂又問莫小晴師父是誰,欲去何方?莫小晴照實說了,藍馬婆聽後大驚道:“令師蕭十九妹也是我久欲一見的一位高人,手中一枝綠玉杖,有鬼神不測之妙,你兄妹各隨此絕世異人習藝,難怪會有此一身驚人功夫!”

石繼志心中因念著天山之行,不敢久留,起身向藍馬婆告辭,藍馬婆也不多留,送兩人至門口道:“我在此尚要呆上幾天,爲了要取滿那一罐蛇液返回苗疆急用,今後你兄妹如有暇,可至苗疆白沙壩來找我,此處僅不過是我一處暫時棲足之地!”並請二人見了師父,一定要代她問聲好,石繼志又取出一塊王蜜,再三勸讓,藍馬婆才收下。

藍馬婆指明瞭路,二人縱身過澗,各自上馬,一路馳去。

二人一路上談起那赤石兄妹,都不由暗叫好險,又談到了藍馬婆,都說她不如想像的那麼厲害。

經此一段生死與共,二人感情都不由大增,尤其是莫小晴,眼見石繼志如此神威,連藍馬婆都似不是他的對手,一顆芳心愈發系在了他的身上,同時更隱隱爲自己父親擔心,每一想到這個問題,都令她出一身冷汗,她簡直不敢想這事情發展的後果將會如何!

想到此側目一看身旁英姿翩翩的石繼志,心中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真恨不能抱著他大哭一場,把實情告訴對方,看他如何處置自己。

“他是不是真會忍心,就一掌把我震死?”忽然她想起石繼志談起父母深仇時那副獰厲的樣子,談到自己父親莫小蒼時那種咬牙切齒的姿態,好像真恨不能把自己全家殺個精光,才能消除他心中之恨!

這一路並馳,愈想愈怕,石繼志的馬又特別快,尚不時回首催促,莫小晴的心情,真是酸甜苦辣都有,每當石繼志對她一笑,她在剎那的快感之後,卻會馬上聯想到這笑容的反面,那將是一副猙獰的面容,於是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蠶食內心的痛苦,這滋味可真難受。

石繼志在馬上回顧,見她深鎖蛾眉,那頂白色細草編就的大草帽被風揚著,她不得不伸出一隻玉腕拉著它的邊兒,那姿態簡直動人已極,不由脫口笑道:“晴妹!你長得可真漂亮……不知將來誰有福氣能得到你,那纔是三輩子修來的福啊!”

莫小晴馬已馳近,聞言羞得滿臉通紅,不由啐道:“知道沒你漂亮……”她內心已被石繼志這句話打開了深鎖的心扉,不由俏皮地問道:“聽說你有個女朋友長得很好看是不是?”石繼志不知她是詐語,聞言心中還在奇怪,這事情她是如何得知的?不由臉一紅帶笑道:“你怎麼知道?”

此言了出,但見莫小晴臉色突然一變,那雙秀目中竟似帶著淚痕,不由大驚道:

“你這是怎麼了?”莫小晴抖著聲音嗔道:“你別管我……”說著話就低下頭,那雙蓮靴在馬腹上一陣猛磕,這馬潑刺刺向前一陣疾馳,她的淚水早已明珠美玉似地,粒粒灑在了塵埃。

石繼志見狀心中大急,不由飛馬追上,在後連呼道:“小晴!你這是怎麼了?”莫小晴聞聲回頭,帶淚笑道:“沒什麼,只是我命苦罷了!”

石繼志被這兩句話說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想再套問她幾句,忽見莫小晴以手抹淚,重換笑容道:“你認識她有多久了?”石繼志一怔道:“誰是她?”莫小晴哂然道:“你還裝什麼!”石繼志才轉過念來,不由臉又一紅窘道:“你說的是哪一個?是友雪還是雲珠?”莫小晴聞言差一點都快哭出來了,原以爲只有一個,誰知竟是兩個!

愈想愈難受,不由眼圈一紅,委屈地抖聲嗔道:“我看你……怎麼得了啊!”

石繼志不知這女孩用心之深,聞言被弄得莫名其妙,無緣無故把對方給逗哭了好幾次,心中也不由納悶異常,滿面淒涼地皺眉道:“晴妹……你別哭好不好?我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你儘管說好了……”說話聲音都變了,莫小晴見狀嘆了口氣,暗忖這又如何能怪人家呢?人家本來就不認識自己,難道以前就不許人家認識別的女孩不成?自己這麼無緣無故在他面前使小性子,豈不叫人見笑?

一擡頭又見他俊目中竟自隱著淚痕,分明是至情中人,只要聽他這一句話,就知他對自己並非無情,只是怪自己結識他太晚,但人總是人,憑自己真情對他,早晚定能將他感動,何必忙急一時?

想到這裡,愈覺自己簡直是無理取鬧,好不愧疚,再一見他這副樣子,心中愈發不忍與他負氣,一繃小臉,露出了一雙梨渦,笑嗔道:“還說人家哭呢!你拿鏡子照照自己吧!”石繼志不覺用手擦了一下眼,淺笑道:“我哪裡哭了?”

二人正在啼笑弄情之際,忽聽身後一聲長嘆,都不由大吃一驚,忙回頭一看,卻不知何時就在二人身後竟緊隨著一騎白馬,馬上側坐著一綠裙少女,上身是一襲淺綠湘緞的小斗篷,頸後露出長長的劍柄,飄著杏黃色的劍穗,一雙二風捲翎小蠻靴上,卻加了兩隻馬刺,真是嬌嬌倩姿,馬上蛾眉。

最奇的是這少女自眼下全用一方綠絲薄巾遮上,僅露出兩彎蛾眉和那對剪水雙瞳,微風飄著她垂懸腦後的一條濃黑髮辮,姑不論此女容貌如何,僅這份馬上嬌姿,已足以壓倒羣芳。

二人只顧談話,卻連身後何時隨了一人都不知道,聞聲都不禁一驚,尤其是莫小晴,女孩家面嬌,想到方纔那些打情罵俏的話,被這少女聽了去,面上愈覺羞澀不堪,不由狠狠地盯了她一眼。

正巧這少女一雙秋波也正向她看來,四目相對,只一瞬又各視別方,彼此心中都不由暗暗爲對方的豔容所吸引,感到又慕又嫉。

石繼志一回頭,心中怦然一動,暗忖這件淺綠色斗篷怎麼如此面熟?一時偏又想不起,不由把一雙俊目又向這少女面上投去。因有那方綠巾遮著鼻口,難窺廬山真面,愈不知此女是何路數,心中好不納悶,正想喝問爲何緊隨自己,誰知那少女猛一偏頭,那雙美目正和自己目光對了個正著,也不知是什麼力量,石繼志到口邊的話,竟被這少女那雙癡情幽怨的目光給打消盡淨,他竟不知所措地呆望著對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只見這少女眼圈一紅,遂低下頭,一抖手中絲繮,那馬揚起前啼,一聲長嘯,本欲狂奔,但這路道太窄,最多能容二馬並馳,而石繼志莫小晴二馬並騁,已把這路給堵死了,這少女不得已在鞍上低首嬌聲道:“請二位讓一下路好不好?”石繼志連道:“好!

好!”正欲抖繮策馬,讓少女先過,不料莫小晴一把拉住石繼志嗔道:“你急什麼急!

人家有本事悄悄跟了一路,眼前這一條小路會把人家難住?”說話間一雙美目斜盼那馬上少女,面上帶著薄嗔,像是有意要刁難這少女一番。

少女聞言猛一擡頭,目光中帶著威容,口中道:“誰跟你說話?”這無異火上添油,莫小晴本來就想找機會鬥鬥她,一聽這話,分明人家是衝著石繼志發話,說不定此女對自己心上人有情,這是一個女孩子最不能忍受的,何況她本嬌生慣養,更有一身驚人絕技,哪能忍受這種氣,不由嬌叱一聲道:“不要臉的賤婢!你跟誰說話?”

石繼志在旁一聽罵開了,不由大急,在馬上連道:“好妹妹!你就讓著她點吧……”

那少女聞莫小晴之言,蛾眉一豎,正要發作,突聞石繼志對莫小晴的稱呼,不由全身一震,回頭狠狠盯了石繼志一眼,這次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刷刷直淌而下,雖尚隔著一層薄絹,但猶自抽搐有聲。她像呆了似地,只顧看著石繼志,卻忘了一旁的莫小晴。

石繼志被她這突然的舉動驚得不知所措,暗忖這兩個女孩怎麼都這麼愛哭,莫小晴流淚尚還勉強說是和自己負氣,可是眼前少女和自己一面未見,自己又沒得罪她,罵人是莫小晴罵的,對著自己哭什麼?心中奇怪,正想發話,那少女卻先泣語道:“我問你,你放不放我……走?別管她!”

石繼志臉一紅,口中連道:“姑娘請……不要誤會!我讓你先走就是了!”說著一抖繮繩,卻覺得膀子上一陣急痛,再一看,莫小晴的一隻玉手尚緊緊抓著自己呢,不由愈發用勁,皺著眉看了莫小晴一眼道:“妹妹!這是何苦?讓人家過去吧!人家也沒惹我們,何必呢?”

話尚未完,那少女竟冷笑一聲,自語道:“‘妹妹’!‘人家’!‘我們’!分得可真清楚……”石繼志不由臉色一紅,不想莫小晴在馬上一歪身,整個身體幾乎全倚在石繼志懷中,嬌聲道:“怎麼樣?我們就是我們!妹妹就是妹妹,你又生的哪門子氣呀?”石繼志不由大感不安,皺緊眉頭,半推莫小晴道:“何必呢?還是讓人家過去算了……”

話尚未完,那少女突然雙目一瞪,射出兩道奇光,厲聲道:“石繼志!你……你……

讓不讓我走吧?”

此言一出,不但石繼志嚇得一愣,就是莫小晴也大感意外,雙雙分開,石繼志抖聲道:“姑娘究系何人?如何會認得在下?”這少女淚兒刷刷流下,瞟了一旁的莫小晴一眼,泣然道:“我怎麼不認識你!你掉在……溝裡我也認識你……”

石繼志大恐道:“姑娘既認識我,何不露出真面目?以免在下失禮……”莫小晴見二人一泣一和,愈談愈入譜,直氣得環抱雙臂,繃著小嘴,一雙秀目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又看看那個。那少女聞言泣道:“你現在……還會認識我?算了吧!你快讓開叫我過去吧!”

這一來,石繼志倒不敢讓路了,在馬上鎖著劍眉,滿臉難一色道:“姑娘!你到底是誰?”腦中不停在想,這少女莫非是程友雪?還是司徒雲珠?與二女一別都快六年了,這少女要真是其中之一,那可就糟透了,自己和莫小晴僅不過是朋友,自己一直把她當成妹妹,言語之間既無顧慮,自然就顯得親熱多了,要是這少女真是二者之一,就難免要被她誤會,何況方纔自己一時出言不慎,又是妹妹,又是人家我們的,以後別想解釋得清,想到此不由急得一身大汗。

莫小晴一旁冷眼旁觀,不由面帶薄薄冷笑地看著石繼志,心想,我看你怎麼對付她?

那少女聞言低頭不語,三人成品字形,三騎馬都立足不動。石繼志見她低頭不答,心中好不焦急,再一看莫小晴,見她臉上帶著淺笑,斜目注視自己,不由仰天長嘆一聲道:“姑娘既不以芳名見告,足見輕視在下,平增在下無限傷懷……請姑娘先行吧!”

說罷一磕馬腹,那馬向前竄了數步,眼前閃出道來。莫小晴見狀冷笑一聲道:“請吧,小姐,算你厲害……”

這少女馬已策出,聞言看了莫小晴一眼,小聲道:“臭丫頭你別逞能!早晚叫你知道,姑娘可不是好惹的!”說完話,小蠻靴一磕馬腹,馬就像箭一樣一陣疾馳,瞬息已失蹤影。

莫小晴聞言才欲抖馬追上,卻被石繼志橫身攔住,不由氣得嚶然而泣,一面尚罵道:

“真不要臉……天下竟有這麼不知廉恥的女人……下次見了她,我不教訓她一頓纔怪呢……”一面哭得嚶嚶有聲。

石繼志在馬上一會兒顧前一會兒望後,那滋味真無法形容,只得安慰莫小暗道:

“好了!你也別哭了,她都走了,就算了吧!何必再爲她生一肚子氣?也劃不著!”莫小晴一面哭,一面嗔道:“你不放她,她會走?你心裡根本就是喜歡她,有意向著她……”說著愈覺傷心,哭得嗚嗚連聲。

石繼志不由在馬上抓耳撓腮,皺眉道:“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嘛……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怎麼會向著她?就算我認識她,也萬無幫著她來欺侮你的道理!看你哭成這樣子,在路上怎麼走?”

莫小晴一面哭,一面仍道:“我不管!人家就要哭,嗚嗚嗚……”

石繼志急壞了,看看這條小道已快走完了,眼前不遠就是官家驛道,大街上人馬熙攘,這女孩哭得這麼大聲,這樣走在路上還真要命,想到此不由急得面紅耳赤,在馬上央求道:“我的好妹妹!你千萬可別哭了行不行?等會兒上了街,人家還以爲怎麼了呢!”莫小晴暫停哭道:“怎麼了?反正還不是被你欺侮……”

石繼志見她不哭了,心中大喜,不由逗道:“好了!我認罰好了!你說怎麼罰都行,只幹萬別哭好不好?”話還未了,突見莫小晴櫻口一撇,不知哪來的傷心,又嗚嗚哭了起來。

石繼志一拍頭,皺眉急道:“我的媽,又來了!”

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一章 掌下煞嬌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四章 靈心妙遇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十一章 掌下煞嬌第十一章 掌下煞嬌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一章 掌下煞嬌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十二章 山窮水盡第六章 萬里比翼第六章 萬里比翼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十三章 龍潭虎穴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十三章 龍潭虎穴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十二章 山窮水盡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十二章 山窮水盡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二章 山窮水盡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三章 龍潭虎穴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
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一章 掌下煞嬌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四章 靈心妙遇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十一章 掌下煞嬌第十一章 掌下煞嬌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一章 掌下煞嬌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十二章 山窮水盡第六章 萬里比翼第六章 萬里比翼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十三章 龍潭虎穴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十三章 龍潭虎穴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十二章 山窮水盡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十二章 山窮水盡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二章 山窮水盡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二章 破曉飛血第十四章 池面鬥智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三章 龍潭虎穴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一章 羣醜肆兇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十章 千里相依第七章 古道並騎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三章 七禽掌法第八章 黃沙千里第九章 玉女交臂第五章 大器已成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十五章 十面埋伏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第十七章 雨中老人第十六章 秋江夜渡
主站蜘蛛池模板: 老河口市| 万山特区| 托克逊县| 昔阳县| 嘉义县| 综艺| 革吉县| 文山县| 福贡县| 连南| 陵水| 会东县| 吉林省| 阿图什市| 竹溪县| 吉首市| 阳山县| 望都县| 松原市| 江源县| 崇礼县| 民和| 岳普湖县| 石台县| 渝北区| 邯郸市| 遵化市| 阿巴嘎旗| 新巴尔虎右旗| 屏东市| 股票| 通海县| 定结县| 乐至县| 高平市| 平顶山市| 藁城市| 福海县| 吉林省| 平塘县| 大同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