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的過程並不複雜。
甚至簡單到讓奈特斯拉格都有些吃驚。
事實上，奈特斯拉格在開啓對夏無力的實驗之前，都還對如何去做這件事情一無所知。
但是夏無力說了一句話。
“你是如何對白衣做的，就如何原封不動地在我身上做就好了。”
奈特斯拉格明白夏無力的意思。
他在將白衣轉換出來的時候，雖然有著缸中之腦——邊緣長夜作爲目標，但在以缸中之腦作爲目標之前，他首先得把白衣的意識發射出去。
而夏無力讓他做的，就是發射的這一行爲。
“但是，向著何處發射？”奈特斯拉格提出了疑問。
畢竟外部世界沒有一個具體的位置，也沒有一個可視的座標，甚至於它除了一個頭腦中的概念以外，什麼都沒有。
然而夏無力卻笑了笑，悠揚地念出了一段話。
“我們的頭腦比天空更遼闊。來，將二者對比著看一看，我們的思維可以輕易地將這片廣闊的天空完全容納。然後，連你也可以。”
“這是——艾米麗狄金森的那首詩！”奈特斯拉格睜大了雙目。
“你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了答案了，這首詩你曾經對白衣讀過，不是嗎？人類與生俱來的自由是無法被奪走的……那就是思想的自由。”夏無力注視著奈特斯拉格，“現在，該向著何處發射，想必已經不用我再贅述了吧。”
原來如此。
奈特斯拉格突然理清了那些夏無力對他說過的話，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了。
一切的一切，都藏在人類無限的思想和潛意識之中。
“既然你是在夢裡看見那本書的……那就意味著。”奈特斯拉格喃喃道。
“你只需要把我再送回到我的夢裡就可以了。”
缸中之腦是讓意識進入現實。
而棋盤翻轉，是讓現實沉入意識。
奈特斯拉格終於理解了，他讓白衣進入邊緣長夜的大腦的行爲，其實還依然停留在缸中之腦的階段——因爲事情的本質沒有被改變。
如果不改變本質的話，那就什麼都改變不了。
奈特斯拉格又想到了夏無力的那句話。
他們都是活在小說裡的人物。
小說是一個由空想而被創造出的世界。
而空想則來源於人類的大腦所固有的能力——想象力。
一切的一切，都來自於空想，也都回歸於空想。
所以這個世界並非是物質的，而是意識的。
因此，如果你想要觸及到這個世界的根源的話——
你也化爲意識就可以了。
……
夏無力完全拋棄了現實。
他的思維深深地沉入到了自己的意識之中。
而在那裡，他再次看到了那本書。
書上的內容他上次已經全部閱讀過了，而這次再翻開，也不過只是增加了他所沒能經歷到的幾章罷了。
“錦瑟祭……正賽……”
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畢竟在昨天被抓進來之前，他的身份還是這個遊戲的GM。
不過對於現在的他而言，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爲他現在身份早已不是什麼GM了。
而是這個世界的破壁人。
他的職責，是打破這個世界的第四面牆。
……
時鐘上面顯示的時間依然還是13:42。
“原來這個鍾你們一直都沒有修過啊。”
迷霧信者從奈特斯拉格構建出的故事中脫離了出來，眼前的現實再度成型，而他的眼睛，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牆面上的那個時鐘上。
之前所出現的一切，都是奈特斯拉格將自己的言語具現化所產生的事物。
這些言語裡的文字就像是一本書一樣，將迷霧信者三人強行關了進去。
沒錯，就像是把所有人都關在裡面的這本《棋盤翻轉》一樣。
“但我還是很好奇，爲什麼你自己口述出來的回憶，卻依然還能達到這本相當於容納了一整個主世界的書的作用？”迷霧信者掃視了一圈將他們三人關押在其中的牢籠，然後又看著奈特斯拉格問道。
“很簡單，因爲那不是我自己口述出來的回憶，那本來就是這本書——《棋盤翻轉》裡面所寫過的內容，而我只不過是將它們複述出來了罷了。”奈特斯拉格淡淡道。
“哦？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鬼話？”迷霧信者冷笑道，“這本書有多少頁多少章節，記載了什麼內容我都能背下來了，但你剛纔所說的那些，我可一個字都見過。”
“那麼，難道你在這本書裡面見過你平日裡的日常生活和你的飲食起居嗎？”奈特斯拉格搖了搖頭，反問道。
迷霧信者皺了皺眉頭。
他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句話了。
“道理其實很簡單……既然這是一本小說，那就一定存在著【明線】和【暗線】。”奈特斯拉格慢慢地說道，“就像一張棋盤的兩面一樣，你平日裡僅僅只注意到了明線上的所有，卻沒有發掘過暗線中埋藏的東西……也即是說，你其實只是在‘閱讀’這個世界，而不是在‘觀測’這個世界，你們平日裡習慣性所說的‘觀測’，其實只是普通的閱讀行爲罷了，和那些身處外界的讀書者們沒什麼不同。”
“閱讀……？”迷霧信者喃喃。
“啊啊。”奈特斯拉格點點頭，“也許是因爲獲得了世界之外的權能和打破第四面牆的能力吧，這使你大概忘記了一件事——你本就是這個世界裡的住民啊。”
“正因爲你是這個世界裡的住民，所以許許多多的不能被讀者看見，不能被外界閱讀的事項，才能夠被生活在這裡的你所體驗，畢竟【明線】所能寫出的東西僅僅只是極其微小的世界的縮影罷了。”
“而剛纔的我之所以被你講述的言語所關押……完全是因爲那些文字都是我未曾觀測過的暗線嗎？”迷霧信者終於理解了。
“那也就是說。”他一邊說著，一邊看了看雙眼依然無神的秋霜月和明燭伴雪，“我之所以能夠脫離陷入意識之中的狀態，是因爲你所講述的那些言語的後續……我都知道，對吧？”
“因爲言語和文字只會囚禁住無知的人。”
奈特斯拉格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