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寒帶上房門出來，鍾念北還在客廳裡等著他。
“睡了？”
蕭寒點點頭，“打了一針，很容易就睡著了。”
兩個人同時沉默下來，司徒這樣已經是惡化的徵兆了。既然表現出來了，以後恐怕只會越來越嚴重，他自己很快便會知道了。這正是鍾念北和蕭寒最擔心的一點。
“該不該告訴他？”鍾念北秀眉微蹙，一臉愁容。
蕭寒輕搖頭，“還是不要……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嗯。”鍾念北點點頭，沒有異議。
“比起這個。”蕭寒擡眸看向鍾念北，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我覺得，你應該考慮一下，是不是給他機會。他現在這種情況，惡化下去，我們誰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走。”
“啊！”
鍾念北驚愕的捂住脣瓣，杏眼不安的眨動著。
蕭寒擰眉看著她，言辭懇切，“他從小沒有過過好日子，因爲沒在父母身邊養大，所以性格有些乖戾，和父母不親，倒是和我這個舅舅還有話說。他要什麼、想做什麼，我都儘量滿足他，可是，我知道如果他即將要走，最大的心願便是能和你在一起……”
“……”鍾念北睫毛止不住的輕顫，這一次，她沒法像以往一樣果斷的拒絕。
“念北。”蕭寒走近了，搭住鍾念北的肩膀，望進她眼底，懇求道，“我知道你牽掛著笑笑，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幫你找到笑笑……你也幫個忙，就當是哄哄行冽，這也許是陪他走完最後一程啊！”
“我……”
鍾念北眼眶中噙著淚水，想想躺在裡面的司徒，拒絕的話再說不出口。
“拜託你了，你考慮考慮？行冽從小一直都很孤單，他從來沒有像喜歡你那樣喜歡過一個人。”蕭寒的聲音近乎哽咽，他是真的心疼這個外甥。
鍾念北咬著下脣，艱難的點了點頭，“好，我……我會考慮的，你讓我想想。”
“謝謝，謝謝你。”蕭寒喜不自禁，他知道以鍾念北的性格，她這麼說其實是已經心軟了。
翌日，蕭寒的律師樓。
一天的工作，都是忙忙碌碌的。
“念北，資料準備好了嗎？準備上庭了……”蕭寒隔著一扇門，朝外間忙碌著的鐘念北說到。
“哎，準備好了，隨時都可以出發。”鍾念北把仔細確認過的資料放進文件袋，放心的嘆了口氣。
蕭寒已經穿好外套走了出來，一邊扣扣子一邊朝她點頭，“走吧！”
“好。”
這次他們接的案子，是個年輕人駕駛車子橫穿馬路撞死人。案情並不複雜，加上肇事者態度很囂張，這案子根本不用打就贏定了，對於蕭寒來說，一點壓力也沒有。
候審室裡，蕭寒和鍾念北正在做著最後的準備。
‘咚咚’兩聲，門被敲響了。
“進來。”蕭寒頭也沒擡。
“蕭律師。”進來的，正是蕭寒的當事人，這次受害人的父母。
鍾念北立即站起來，拉開椅子請他們坐下，“你們到了？快請坐……蕭律師都準備好了，你們放心好了，蕭律師打過很多大案子，這樁官司我們贏定了。”
“呃……噢，辛苦蕭律師了。”
這一對夫妻臉上的表情卻有些不自在，你看我、我看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鍾念北覺得奇怪，問到，“你們有什麼話要說嗎？沒關係的，可以直接對蕭律師說。”
“是啊，有話要說？”蕭寒放下資料，也覺得奇怪，“難道真是擔心我贏不了？”
“不……不是。”
夫妻倆急忙搖頭擺手，你推我、我推你，最終還是丈夫開口了。“蕭律師，是這樣的……我們不想告了，現在還沒有上庭，我們是可以撤訴的，是不是？”
“什麼？”
蕭寒和鍾念北對視一眼，都太過驚訝。
“爲什麼？你們不想給你們的兒子討回個公道嗎？這不是一般的車禍，肇事者違規超速，而且他的車子是非法改裝過的……像這種行爲，難道你們要姑息？”
夫婦倆搖搖頭，可憐兮兮的說到，“蕭律師，這些我們不懂。我們只知道，就算那個人被判了死刑，我們的兒子也回不來了！可是現在，對方願意賠償我們500萬，所以這件事我們……不告了！”
“啊？”
蕭寒驚愕的瞪大了雙眼，原來如此！
“500萬不是個小數目。”夫婦倆極力向蕭寒道歉，“對不起啊蕭律師，我們知道你爲了這件案子花了不少心思，你還收那麼少的律師費，可是你也知道……就算我們的兒子活著，以我們這樣的家庭，一輩子也掙不來500萬……”
“呼！”
蕭寒長吐了口氣，竟是無言以對。沒錯，500萬對他的當事人來說，的確是足夠他們一輩子衣食無憂了。他可惜的，是那條年輕的生命！
“那，蕭律師，我們……我們就走了啊！”
夫婦倆看蕭寒臉色不好，說完這些話，便怯怯的退了出去。
在他們走之後，蕭寒便揚起了手臂，一拳頭砸在桌面上，資料都被他帶到了地上。
鍾念北輕嘆著搖搖頭，蹲下去把文件一一撿起來、收好，看了眼蕭寒，勸說到，“你別生氣了，連他的父母都不想爲他討回公道，你一個外人，還跟著義憤填膺幹什麼？”
“我真是無法理解！”蕭寒終於脫口而出，憋著太難受，“500萬？是不少，可是真的就比兒子的命還重要嗎？我真是搞不懂，爲什麼有些人把錢財看的那麼重要！”
見他越說越激動，鍾念北倒了杯水遞到他手上。
“我不渴，剛纔喝過。”蕭寒一愣，搖頭拒絕到。
鍾念北笑道，“我知道你不渴，不是讓你解渴的，是讓你澆一澆火的，我怕你燒著了。”
“……”蕭寒一瞪眼，隨即掌不住笑了，“哈哈……你真是，哈哈……”
“嘻嘻。”鍾念北把東西收好，拉著蕭寒站起來，“行了，犯不著因爲別人的事情生這麼大的氣，走吧……不用打還省事了，錢又不少收。”
“也是。”
蕭寒點點頭，倆人一起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剛好撞上那對夫婦，夫婦倆正千恩萬謝的跟對面的人在說話。
“怎麼是她？”鍾念北心頭一跳，不防脫口而出。
蕭寒疑惑的低頭看她，“你認識？”
鍾念北點點頭，又搖搖頭，“算不上認識吧！那個女的，叫江凌菲，是最近很紅的小花旦啊！呀，肇事者也姓江……難道他們是親戚？”
“小花旦？”蕭寒譏誚的一笑，“娛樂圈的事情，我從來不關心……難怪了，出手就是500萬。我們走吧！”
他們正往臺階下走，迎面卻撞上個人。
蘇聽白單手插在西褲口袋裡，正款步往上走。看到蕭寒和鍾念北，也是一臉的訝異。她怎麼會在這裡？她不是在輔導學校當老師嗎？爲什麼會到法院來？
“蘇總！”
江凌菲在上面看到他來了，忙轉過身往這邊來。
那對夫婦看到蕭寒和鍾念北，還是很不好意思，“蕭律師、鍾小姐，對不起啊，這事、真是不好意思……”
這麼一來，鍾念北算是明白了。肇事者還真是江凌菲的親戚，而且這筆500萬的費用想必也是出自蘇聽白的手筆！哼！真是符合他的作風，慣常用錢來解決問題！
“人渣！”
身邊的蕭寒突然變得很激動，兩眼狠剜著蘇聽白，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兩個字。
鍾念北訝異的擡頭看他，蕭寒怎麼會這麼激動？
蘇聽白微蹙了眉，把視線從鍾念北身上移到蕭寒身上，鳳眸聚斂，“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蕭寒脣角一勾，冷硬的哼道，“沒聽清嗎？人渣！再送你兩個字敗類！”
蘇聽白好笑的瞥了眼蕭寒，一副懶得和他計較的樣子，“你有病吧？”
“你說誰有病？”蕭寒雙手緊握，劍拔弩張的樣子。
“哎……蕭寒！”鍾念北急忙伸手拉住他，她覺得今天的蕭寒很奇怪，他一向很冷靜的，怎麼今天好像變了個人？“你幹什麼啊？跟這種人說什麼？我們快走吧！”
蕭寒滿臉怒容，在鍾念北的勸說下好容易壓制住了。
但是鍾念北的話卻讓蘇聽白很不痛快，“站住！我這種人？我是哪種人？”
鍾念北頓住，沉默著不說話，實在是不想跟他再有糾葛。
“哼！”蘇聽白緊盯著他們挽在一起的胳膊，極富嘲諷的笑到，“對！我就是這種人。你們認爲我用錢一手遮天？真是可笑！在景城，我不用錢，也照樣一手遮天！500萬，便宜你當事人了！”
“你……”
蕭寒壓抑的怒火再度被挑起，他猛的握著拳頭轉過身，那樣子像是和蘇聽白有深仇大恨！
“蕭寒！”鍾念北使了很大的力氣纔將他拉住，“不要衝動！”
繼而直視著蘇聽白，冷笑道，“是，你是可以一手遮天！可是，蘇總，你的手掌夠不夠大？就算是張開來，也還有指縫，這世上總有你奈何不了的人和事！蕭寒，我們走！”
蘇聽白驚愕的看著她遠走的背影，那感覺就像痛癢在皮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