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莫雲峰離開的時間太長,蘇景躺在病牀上實在坐不住,不顧護士的阻攔拄著柺杖也要出來尋找他。
走廊的盡頭,昏黃的燈光下,一道孤獨的背影蕭寞而立,幾縷煙霧被瑟瑟寒風吹散在走廊的角落裡。
深秋的天黑的格外早,現在也不過是七點左右,窗外已經只剩下層層暮色。
蘇景穿著單薄的病服,顫著身子站在他身後,看著他肅殺的背影,小聲抽泣起來。
莫雲峰蹙眉回過頭,只見蘇景無助的縮在牆根下,仔細一聽,才發現那輕微顫抖的哭聲是從她那裡傳來的。
他藏在心底深處的神經終於被觸動,不忍的走過來。
“雲灃哥,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回來?”蘇景微微擡起頭,憂傷的眼神裡盛滿委屈。
莫雲灃眸中閃過一抹深邃,站在她面前,沒有伸手扶她,也沒有出言回答她。
蘇景沒想到她辛辛苦苦熬了三年,等來的卻是這個男人的猶豫,察覺到他沉默中的冷血無情,她擡眸看著這張英俊卻冷酷的面龐,心裡是說不盡的酸楚。
“我知道,現在的我根本配不上雲灃哥,當年爺爺就已經跟我說的很清楚了,可是我捨不得你,這三年我每一天都在擔心你,都在想你,我回來只是想看看你,對不起,我不該回來的……”她顫著聲音,臉色蒼白如紙,咬著牙低聲道歉道。
“跟你沒關係,你不要多想。”莫雲灃眉頭蹙的更深,臉色緊繃。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錯,相反她是最無辜的,因爲他,她纔會如此落魄,因爲他,她纔會過得痛苦,如今亦是他變心在先,這句“對不起”又要從何說起?
蘇景抱著肩膀搖頭,沙啞的聲音裡滿是心疼,“雲灃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是因爲我突然回來,你纔會不開心的,這些天你一直都在躲我,其實就是因爲不想看到我吧,對不起,等這次傷好了,我就會離開,不會再讓你爲難……”
說著她的聲音已經哽咽,“我不想看到雲灃哥不開心,這次回來能看到你很幸福,我就滿足了……”
莫雲灃黑著臉,神色冷冽,抿著脣道:“你先好好養傷,這些事情等你好了再說。”
說出這句話時,他的內心極度平靜,如他的情敵百枕所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回來這麼久,他們卻只見了兩面,她和思楠,孰輕孰重,在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ωωω? тTkan? C O 既然無法再給她幸福,索性就此放手,只要她想,他可以彌補她這三年的虧欠,但愛,他真的沒有再給她。
蘇景睜大酸澀的眼睛,沒想到她一直放在心口擔憂和牽掛的男人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這一刻,她的心徹底心寒。
站起身,她丟掉手中的柺杖,臉色已如死灰,扶著牆,她低下頭艱難的向病房挪動步子。
她顫巍的身子瘦如輕風,因爲腿上的傷走起路來更是羸弱,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實在惹人心疼。
莫雲灃深邃的眸光在黑色裡反覆閃爍,終
於還是不忍的扶住她,低下他一向敖冷的頭,低沉道:“抱歉,我已經有妻子了,你需要什麼,可以直接告訴我,我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
蘇景默默推掉他的扶持,搖搖頭,“我什麼都不要,雲灃哥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是我自己一意孤行,放不下你,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不用對我心生愧疚。”
可是下一秒,卻因爲腿傷猛地摔到了地上,觸到冰涼的地板,只覺指尖傳來絲絲寒意。
莫雲灃垂下深邃的眸子,心痛的蹲***,想要再次抱起她,他已經傷她如此至深,不捨看到她受傷。
觸碰到他溫暖的掌心,蘇景驀地向後縮去,躲開他的好意。
再次扶著牆,她的手指嵌入潔白的牆裡,咬牙想要憑自己力氣站起來,可是還沒站起來,整個人又再次跌倒在地,她不服氣,再次努力撐起身體,結果卻依舊一樣……
莫雲灃周身的冷氣越來越寒,見她傷口已經冒出殷紅的血跡,不再顧她的反抗,伸手準備將她抱起。
蘇景低頭,含著淚,顫抖的雙手用盡全力狠狠捶向傷口,“雲灃哥,我好沒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這樣的自己,我看著都覺得討厭,你不喜歡我是應該的。”
才止住的血這次徹底崩出,甚至比之前更深,肆無忌憚的開始往外冒,可蘇景沒有停手的意思,依舊不知道痛的使勁捶打道,“是我太沒用,沒有能力打理公司,爺爺纔會選她,都怪我……”
莫雲灃鐵青的臉色泛白,看著她近乎自虐的舉動,肅殺的氣場瀰漫在血腥的味道里,他沉眸,用蠻力一把將她染滿血的手攥在手裡,將她打橫抱起。
醫生在他的怒吼聲中惶恐趕來,見到滿地的鮮血吃了一驚,慌忙準備好全部醫藥用品。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思楠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的看著時鐘從指針八點到指針十二點,再到凌晨三點,她原本躁動忐忑的心在時間的沉澱下終於歸於平靜,再到無聲……
“嫂嫂,你怎麼還沒睡?”蕓心夜半回家,看到嫂嫂還坐在客廳裡,嚇了一跳。
嫂嫂不會是知道她今天做了虧心事吧……
思楠沉默不語,只管低頭織著手中毛線,這是她躺在無聊時跟李媽學的手藝,病牀上花了一個月沒有學會,今天倒是隻花了一晚上就學會了。
站在旁邊一直陪著思楠的李媽打著呵欠回道:“少爺還沒有回來,少奶奶已經坐在這裡等一晚上了。”
蕓心暗自慶幸嫂嫂不是在等她,但聽到李媽的解釋,她更加心疼嫂嫂了。
換好鞋子,她輕手輕腳的坐到思楠身邊,安慰道,“嫂嫂,大哥他可能是還在公司忙,所以纔沒有回來,要不我打個電話給大哥,好好問問他!”
思楠依舊不吭聲,專心織著手中的圍巾,學會織毛線她第一想到的就是爲他織條圍巾出來,想看到他帶著她親手織的圍巾。
蕓心吸氣咧了咧脣,知道嫂子這是在生悶氣,看來大哥
今天是不好交代了,於是躡手躡腳的離開沙發,跑到陽臺上去打電話通風報信。
可是大哥的手機卻處於關機狀態……
蕓心皺了皺眉,只得給墨言打電話,得到的結果卻是他沒和少爺在一起……
這下蕓心不敢再吭聲了,乖乖回到沙發上,靠在嫂嫂肩膀上陪她一起等。
想她這樣的小姑子也是不多見了,爲了哥哥嫂嫂的幸福也是操碎了心,蕓心嘟著嘴想著些亂七八糟的,祈禱大哥在外面不要做的太過分。
……
醫院裡,好不容易安撫好蘇景情緒,莫雲灃冷峻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疲憊,揉了揉眉心,他拿出手機,想知道這麼晚思楠有沒有睡下。
卻發現手機沒電了,他不由蹙了蹙眉,對著窗外漆黑的風景沉思片刻,拿起沙發上的外套,他轉身,準備離開。
“雲灃哥,你……可不可以陪我一晚上……”蘇景聽到動靜,慌忙睜開眼睛,水眸裡露出一絲哀求,“這是我離開之前的唯一要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莫雲灃沉著眸子,英挺的眉微微蹙起,緘默裡透出一絲冰冷的味道。
蘇景的心顫了顫,苦笑一聲:“我還記得以前我一生病,你就會放下手頭所有的事情陪在我身邊,雲灃哥,她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我已經決定不跟她搶雲灃哥了,你真的……就不能留下來再陪陪我嗎?我在北城,沒有其他的親人,只有你在,我才能安心,雲灃哥,再陪我最後一次好嗎?”
她沙啞的聲音極盡哀愁淒涼,話音的結尾,甚至變成了哀求,恐怕任誰都不捨再拒絕,更何況,她曾經還是他的心頭肉是。
莫雲灃縱使神色再冷漠,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外套。
可他卻不知道,在他心頭的另一端,另一個女人,同時也在盼他回來。
直到天色漸漸消亮,思楠忘了一眼陰氣沉沉的天空,終於站起身來。
牽動睡著的蕓心,她迷糊的睜開的眼睛,“是不是哥回來了?他在哪,我幫你教訓他!”
思楠搖搖頭,“爺爺快要起來了,你上樓去睡吧。”
說完,她揉了揉發麻的雙腿,扶著沙發麻木的起身,走到垃圾簍前,沉沉的閉上眸,將織了一夜的圍巾丟到進去。
他,終究還是沒有回來。
“嫂子……”蕓心揉著眼睛,怔怔的看著這一幕,一下子就驚醒了。
心疼的看著嫂嫂邁著遲緩的步子,她咬了咬脣,跟上去,想要撿起那條圍巾。
“蕓心,已經丟了的東西,真的有撿起來的意義?”她頓身,定定的站在那裡,忽地問道。
“啊?”蕓心愣了愣,不理解她話中的意思。
繼而,卻又聽到她似自言自語道:“扔了的東西,就算撿起來了又能怎麼樣?就算再怎麼樣,也失去了原來的味道。”
蕓心低下頭,一瞬間失了神,似乎理解了她這兩句話的意思。
貌似相同,實則全然不同的兩句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