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兮兮地愣著幹嘛？”雷鳴霄提著公文包，晃了晃莫笑的眼。
莫笑遞出手機，一臉驚訝茫然：“這個……短信。”笑話她沒見過世面也好，大驚小怪也好，她真被嚇著了，以至於他回家的開門聲都被亂糟糟的腦子給自動屏蔽。
雷鳴霄淡笑，隨手賞了她一個爆栗子：“至於嘛你，八個鴨蛋就嚇撐了你。”
莫笑懵懵地捂著額頭揉了揉：“幹嘛轉這麼多錢給我？”
“明知故問。”雷鳴霄蹋著拖鞋慢悠悠地走去客廳，“過來。”
茶幾上，白茫茫一片，攤滿了協議。
雷鳴霄拉著莫笑坐下。指指茶幾，他偏頭看著她：“這事拜託你了。”
莫笑問詢般看著他，又瞟一眼協議：“你……確定？”
雷鳴霄靠倚著沙發，撒開雙臂，誇張地笑道：“你是我老婆，有什麼確不確定的，我還怕你跑路嗎？”
他的眼睛透徹，閃著亮光，隱隱的，又總像暗藏著什麼。莫笑看不懂，或是壓根沒心思看懂，她還在震驚於他的……信任。段子昊貿然提議，她分明看到了他眼神裡的猶疑。她嘀咕：“還是以媽的名義入股吧。”
“媽前兩年已經辦了入籍。國內的事，扯上外資就麻煩。”
原來如此……說實話，莫笑有點失落：“一個億呢，真放心我？”
他聞聲就笑了，笑容有點費解，“那你放心我嗎？無限連帶責任，敢籤嗎？如果賠了，你是要兜底的。”
莫笑和大多數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傻子一個德性，想都沒想就篤定地點頭。她甚至嬌蠻地嘟嘴：“你一個億都掏了，我籤個字都不敢？再說，我破產了，你也得連坐。誰讓你是我老公呢。”
“貌似懂點婚姻法。”雷鳴霄笑著打趣。直起身，他拿起一份協議，斂笑正色：“放心。普通合夥人相當於法人代表，企業相關的一切文件都得你簽了算。你好歹也是半個會計師，如果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那隻能說明你蠢。”
“喂——你答應過不再挖苦我的。”莫笑揪住他的袖口，唬他。
雷鳴霄卻還是一臉嚴肅：“看看沒問題就簽了。風仔等著文件辦變更。明天按協議裡指定的賬戶把錢劃過去，哦，大額劃款要提前預約的。”
還真當自己是他的小兵了，隨意使喚。莫笑討沒趣地接過那堆協議，逐條啃了起來。
過了一會，雷鳴霄不耐煩地起身：“餓了，先吃飯，不急這一會。”
晚上，莫笑窩在書房翻協議，除了作價和出資，其他都是些格式條款。這是家單純的項目企業，協議約定一切經營和融投資活動只能針對太倉地塊的開發，而企業的一切文件必須經普通合夥人簽署。作爲普通合夥人，雷鳴霄能獲得額外百分之十的績效分紅。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雖然看似簽了“無限連帶”的賣身契，卻大權獨攬地把項目牢牢摳死在自己的口袋裡。他一言堂的管控，怎麼會讓自己負債累累？再說，那塊地相對於所處地段簡直是白菜價拿下，人家也就看中了他身後的資源，以他的實力和經驗，這個項目是十拿九穩的賺。真是無奸不商！莫笑在心裡悶哼。
雷鳴霄不聲不響地竄到她身後，環住了她。直把腦袋擱在她的頸窩，他不滿地抗議：“算了，不想籤就別簽了，睡覺。”
“資本家，吸血鬼。”莫笑扭頭，鼓著腮幫子挖苦。
他不以爲然：“承擔額外風險，自然要圖額外回報。很公道。”
她撂下協議，雙手箍住他的腦袋：“這顆腦袋瓜子都不知道是什麼做的，成天算計人。吃人不吐骨頭。說，你是不是成天想著算計我？嗯？”
她一本正經的嬌蠻樣，莫名地把雷鳴霄給愣住了。
“咯咯——”她忽然就笑了，笑得跟撿了幾千幾百萬似的，“雷鳴，我才發現你是個小氣鬼呢。發佈會那茬，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整我，讓我難堪的。小肚雞腸，陰險。”
原來說的是這個，那不自然的表情總算緩了過來，雷鳴霄一把咬住她的脣：“你還敢提，找抽不是？”
“做賊心虛。”她推開他，故作厭惡地拂了拂嘴。“咦——”她誇張地故作惡心狀，“你偷吸菸了吧，煙鬼。”
“裝，你再裝。心裡愛我都不知道愛成什麼鬼樣子了，還裝。”雷鳴霄捏住她的下巴，笑著硬生生地把嘴帖了上去，“裝得像嘛你？”
又是一番打鬧，直到雷鳴霄大笑著把她扛上肩，捏著她的腰威脅，“你再不消停，小心我把你從樓梯口扔下去。”而她卻倒掛著笑說，“豬八戒背媳婦。”
第二天一早，餐桌上，莫笑簽下大名，把協議整整齊齊地塞進文件袋，又小心翼翼地塞進了他的公文包。
雷鳴霄最近似乎開朗了許多，接過公文包，捧著她的臉，笑著親了親她的額：“乖乖在家看書，爺爺那邊不用每天都去，醫院空氣不好。”
他體貼的模樣，真窩心。莫笑乖乖地點頭，樂呵呵地送他出門。關上門，她還噙著笑。剛剛落筆那刻，她錯覺自己正在經歷某種儀式，夫妻間彼此信任的儀式。
引擎發動那刻，雷鳴霄撥通了電話：“通知昊子打款，變更的事趕緊。啓動融資，資金務必一個月內搞定。”
“好的，你放心。錢的出路我已經安排好，保證萬無一失。”
雷鳴霄瞥一眼旁邊車位的棕色凱宴，嘴角不自覺地緊了緊，表情也變得不自然。
“那我接著走下一步？人我都物色好了，清一色都是她的菜。”藍牙裡外放，風仔的聲音變得陰陰的，“不怕她不中圈套。律師那邊也安排好了，淨身出戶完全沒問題，拿回那套房子也有五六成把握。”
雷鳴霄有些反感地皺了眉：“就按既定計劃。”說完，他就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咖啡廳瀰漫著濃郁的香味，連莫笑這個從不喝咖啡的人，都覺得味蕾似被緩緩喚醒。她低頭瞟一眼手錶，坐下快一刻鐘了，任憑她使出渾身解數，也沒討來婆婆隻言片語。再瞟一眼桌上的食盒，提拉米蘇得低溫保存，那塊乾冰都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雷氏，她擠出一絲笑：“媽，您急著找我，一定有事吧。”
雷媽媽鄙夷地瞥一眼兒媳，慢悠悠地端起咖啡杯，淺淺抿了抿：“怎麼？急著走？”
“也不是。”莫笑口是心非。
“呵……急著去討好我兒子吧？”雷媽媽語氣尖刻，“我不知道你給鳴霄灌了什麼迷魂湯，哄得他把大幾個億都送進了你兜裡。”
“媽，你誤會了——”
雷媽媽不耐煩地比手，指甲抹著通紅的甲油，看起來有些瘮人：“誤會？哼……別以爲你的底細，我不清楚。你去溫哥華是幹什麼，鳴霄不說，我也知道。像你這種朝三暮四的女人，最惹人厭。你騙得了我兒子一時，騙不了他一輩子。”
“媽——”莫笑實在聽不下去了。她紅著臉，聲音都有些哽：“我不知道段子琪和您說過什麼。我和雷鳴是認真的。我們已經結婚了，我們是一家人。您是我的婆婆，如果我哪裡做得不好，您儘管說，我一定改。只是，段子琪說的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我實在無法接受。”
“牙尖嘴利！”雷媽媽冷哼，“我當然知道我兒子是認真的。否則，那一個億可不是天上白掉的。”
“媽，我說的，您未必會信。我和雷鳴一起，不是爲了他的錢。”
“好！就等你這句。”雷媽媽顯然有備而來，從包裡掏出一個公文袋啪地扔在了桌上，“如果不是爲了錢，就簽了它！”
攥著那份沉甸甸的協議，莫笑自覺手指都似抖了抖。“借款”兩個字讓她莫名地覺得屈辱。那些密密麻麻的條款，她是看不進半個字。
“怎麼？不是爲了錢，就籤啊。這一個億就當是鳴霄先借給你的，連本帶利拿回投資後，收益不還算夫妻共同財產嗎？算來，你還賺便宜了。”
“媽——”
雷媽媽打斷了她：“我不過是以防萬一。借款協議得雙方簽了才生效。我拿了你的簽字又有什麼用？我不過想，萬一你想把那筆錢據爲己有，我再拿這個舉證。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嗎？怎麼？捨不得到口的肥肉？”
莫笑真被氣得呼吸都不暢。她拿起水筆，賭氣般甩下了大名。
“哼——”雷媽媽奪過協議，看也不看兒媳，起身高昂著頭就出了咖啡廳。留下莫笑一人滿臉通紅地僵坐著。
鏗——拉開車門，雷媽媽冷漠地把協議撂去駕駛座：“以後，那個女人有什麼風吹草動，第一時間通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