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見的少年金科狀元,堂堂的一國駙馬,當(dāng)朝的二品大員,曾經(jīng)被很多青年才俊都欣羨的人,居然會淪落到了今天這麼一副悽慘模樣,可笑,又何嘗不可悲。
安若素此刻想要縱情狂笑出來,可是,秦心顏卻輕輕揮了揮手,一個人快步走上來,銀光一閃,在他的喉嚨上輕輕劃了一道。
在那個瞬間,他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以爲(wèi)馬上斷氣,然而,那利刃只是帶來一道極細(xì)的血痕,張開口,他想要說話,卻再也不能說話了,接下來,那人劃斷了他的雙手經(jīng)脈,還在他的臉上又連續(xù)劃了數(shù)刀,劇痛讓安若素想要做出了憤怒的表情,卻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再抽動,血再一次溢了出來……
“你的山莊,你的護(hù)衛(wèi),全都不復(fù)存在了。我知道,那個山莊裡一定有逃生的密道,所以我把它獻(xiàn)給了陛下,我想他會好好利用這個地方,所以,今後你也用不著了。”秦心顏輕飄飄地道,臉上的笑容越發(fā)溫柔,每當(dāng)她這樣笑,便會帶給別人巨大的痛苦。
安若素勉強(qiáng)擡起頭,卻看不清她的表情。
剛纔,他對這個女子無比怨恨,恨不得將她吞吃殆盡,融入血液,然而現(xiàn)在,他突然意識到,因爲(wèi)她,他成了敗卒。
儘管,他差一點(diǎn)就成功了。
可是,他還是失敗了。
失敗的很徹底。
“安若素,其實(shí)你不該落到這個下場的,你是這樣的聰明與警惕,又怎麼會在最脆弱的時候,選擇相信別人呢,你明明應(yīng)該獨(dú)自養(yǎng)傷,等風(fēng)頭過了,再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可你太心急了,你太心高氣傲了,你不能接受處於這樣的處境,所以,你選擇了相信林廊。這可能是你一生唯一一次的錯誤,但有的時候,一次就夠了,一次就足以萬劫不復(fù)。”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慾望,安若素的慾望就是對權(quán)力的渴望,希望有一天可以站在巔峰之處,不再看別人臉色,將所有不服他的人都?xì)⑺馈K倪@種渴望推動著他不斷前進(jìn),然而,同樣是這樣強(qiáng)烈的渴望,最後摧毀了他。
他根本是個矛盾的人,一邊不斷利用與背叛別人,一邊卻不允許任何人背叛他自己。秦心顏從他身上學(xué)到的最重要的一個道理,便是誰夠狠,誰夠殘忍,誰纔可以活下去。
安若素盯著秦心顏,他知道,她能聽得懂,她知道,他要讓她殺了自己!與其這樣屈辱地活著,他情願結(jié)束自己的性命!
因爲(wèi)他是安若素,可以死,卻不可以沒有尊嚴(yán)!
秦心顏看懂了他的表情,然而她只是微微笑了起來,潔白的靴子高貴而不染纖塵,一路踩過地上的枯葉,終於行到了他的面前。
隨後,她睥睨著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安若素,你想讓我殺了你?”
安若素死死地盯著她,努力的瞪大眼睛,像是要把她的面容銘記在心,充滿了恨意,卻又帶著一種複雜的哀求。
然而,秦心顏卻是輕
輕地,搖了搖頭:“哦,那你是真想多了,我這麼善良的人,是不會殺你的。我只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安若素聞言,眉頭也漸漸的皺了起來,目光之中的憤恨,愈發(fā)強(qiáng)烈,形容變得更加的扭曲了起來,幾乎變成燃燒的烈焰,騰騰燃燒。
而他的那一隻已經(jīng)近乎等於瞎了的眼睛,此刻也變得更加駭人。
秦心顏看著他這樣,也不害怕,也不感冒,卻只是開口淡淡道:“我不殺你,不僅如此,還會找個人好好照顧你的……你餓了,會有人給你餵飯,你渴了,會有人餵你喝水,你冷了,會有人給你加衣,你病了,會有大夫給你看病。我會讓你就這樣活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反正,總之你活的越長越好。”
安若素想要怒罵,卻發(fā)不出聲音,甚至於,他的臉上都沒辦法擺出憤怒的表情,因爲(wèi)臉上的經(jīng)脈都斷了,連嘴巴都張不開,渾身顫抖,在彰顯著他此刻的心情罷了。
秦心顏輕輕一笑,道:“不必爲(wèi)張不開嘴巴而擔(dān)心,到時候啊,自然有人掰開你的嘴巴,餵你喝水吃飯的。你說,我對你是不是很好?你看,你沒有孩子,都不用擔(dān)心沒人給你養(yǎng)老送終。”
安若素看著她,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安若素,我差點(diǎn)忘了。”秦心顏的聲音變得冰冷了起來,然後一把扯過林廊手中的劍,狠狠的朝著安若素的右邊胸口刺進(jìn)去,卻避開了要害。
血噴涌而來,一片鮮豔的紅色。
秦心顏死死的盯著那一片紅色,那一天的夜裡,秦王府火光漫天,也是這樣的紅。
安若素,我曾經(jīng)愛你入骨,待你至親,自問無虧欠,你卻害死我的家人,還一劍一劍將我刺死,現(xiàn)在,我終於還給你了。
不過,我不會讓你死,不會這麼便宜了你。
對安若素這樣的人,最好的折磨不是殺了他,而是讓他日日夜夜承受這種痛苦,一直到死爲(wèi)止。他只會不斷地追悔,不斷地發(fā)狂,不斷地自我折磨,可惜,他如今不能走,不能寫,不能哭,不能怒,不能笑,甚至連最起碼的吃喝拉撒,都需要別人來幫忙。
不過,她還是會留著他的一隻眼睛,讓他每天都對著鏡子,好好看看清楚自己的慘狀,追憶自己的曾經(jīng),自己的過往。而且,她還要將他安排在一個秘密的宅子,讓他坐在一扇窗前,那是每天可以看到皇宮的窗前,看著那漂亮的琉璃瓦,威武的禁軍,奢華的宮門,聽著皇宮宵禁的鐘聲。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直到他的心成洞,骨成灰,自然的斷氣而亡。
“找個大夫給他,本郡主沒準(zhǔn)他死,他不能死。”秦心顏道。
林廊低下了頭去,所有的黑衣人也都不敢看秦心顏,他們見過很多折磨人的手段,見過無數(shù)狠毒的法子,可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
不殺你,留著你,讓你獨(dú)自痛苦,嚐盡永生永世的折磨,而且,這折磨還是來自你
自己內(nèi)心的,這纔是世界上最殘忍的刑罰。
秦心顏的笑容突然變得舒適了起來,面上也褪去了冰冷,變得和顏悅色了起來,她看向林廊,道:“好了,該送他走了。”
“是,郡主。”林廊應(yīng)下,黑衣人們卻不言不語,擡起了安若素,頭也不回的走了。
秦心顏?zhàn)钺峥匆姷模撬^望如斯的眼神,那種絕望,比害死他更慘。
她知道,這不過是開始,這種絕望的痛苦將會伴隨他,一直到他真的斷了氣爲(wèi)止,不過,算命的可是說了,安若素是天生的福氣命,能夠活到一百歲呢。
秦心顏笑,轉(zhuǎn)過身來,看向那波濤洶涌的大海,心中五味雜陳。
她終於爲(wèi)前世的自己,報了血仇。這麼久一直壓在自己心上的石頭,也終於可以落地了,秦王府安然無恙,她也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膽了。
只是,她握著長劍的手,爲(wèi)何依舊顫抖不止,她……
“心顏,我在。”上官安奇用袖子拂掉她手中的劍,將她緊緊的抱在了懷裡。
“你什麼也不用說,我明白,你現(xiàn)在要做的,是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去想,我會去告訴秦?zé)o釋跟皇貴妃娘娘,安若素已經(jīng)死了。”
秦心顏靠在上官安奇的懷裡,點(diǎn)了點(diǎn)頭,閉上了雙眸。
是啊,她是累了。
前世,安若素用了七年時間,利用完她便一腳踢開,害得秦王府被陛下滿門抄斬,害得姨母與錚兒慘死,將自己一劍一劍刺死。
今生,我秦心顏用了五年的時間,扭轉(zhuǎn)了時局,姨母得到了陛下的愛,錚兒成爲(wèi)皇帝一心庇佑與疼愛的孩子,德妃、良妃、許美人、羅賢妃,秦?zé)o惑、昭和,一個一個的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張家覆滅、王家被髮配遠(yuǎn)疆,安若素徹底的翻不了身,甚至,落到了生不如死的下場。
“只要結(jié)局是好的,那麼,過程如何,都無從重要。”秦心顏道。
上官安奇挑眉,看向她:“是嗎?那你可願意給我一個好的結(jié)局?”
秦心顏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
上官安奇的眸中染上欣喜,摟住她的玉頸,瘋狂的吻了上去。
………………
安若素的死訊傳的很快,有人駭然,有人欣喜,陳寰之本想去秦王府恭賀一番,卻見上官安奇跟秦心顏共乘一騎,以及臨別時候的親熱,瞬間止住了腳步。
雍親王府,每日裡都是客滿人潮的,畢竟,現(xiàn)在誰都看得出來,朝中的風(fēng)向,又開始倒向了秦?zé)o釋,雖然之前也倒向過,但卻遠(yuǎn)沒有這一次的激烈。
無數(shù)朝臣爭先恐後向他送禮,上門巴結(jié),生怕自己不能及時和未來的帝王搭上線,以後的日子會不好過,畢竟,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秦?zé)o釋心中喜悅,面上卻淡淡的,在他看來,他有今天,全部都是他自己的努力,跟這些趨炎附勢的大臣沒有關(guān)係,唯一要謝的,是秦心顏跟上官安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