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林紓不放心丹國那邊,玉瑤勸慰道:“你且安心住在這裡,丹國那邊有任何消息,我們都會第一時間告知姐姐的。”
林紓點頭,但想起赤焰憤怒射箭的情景,心裡仍是七上八下苦澀難耐。如赤焰這般英雄氣概狂傲不羈的性子,如何能夠忍受一諾、恩兒和萌萌都不是他的孩子呢?!
古月自然知道皇后內(nèi)心所想,便道:“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也是迫不得已才先回了丹國。皇后不要多想,先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要緊。”
林紓內(nèi)心的煩亂又豈是說得清道得明的呢?
即便她不說,身旁的都是最爲(wèi)親近的姐妹和親人,哪一個心裡不明白呢?
幾日後,從丹國傳來綠色信號彈的消息,表明一切如常,未有異變,林紓懸著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既然事情已經(jīng)解決了,她也不必急著回去,先前沒有時間陪伴墨新和墨婉這兩個孩子,趁此機會,索性好好彌補一下。
毒品已經(jīng)被封禁起來,墨新和左玉仍需繼續(xù)戒毒。
左玉體內(nèi)的毒素較少,再加上雪琪的照顧和華圖的調(diào)理,幾乎痊癒了。
因有母親和左玉陪伴身邊,墨新也下定了戒毒的決心。
等身體狀況稍好一些,便下牀跪地向母親請罪:“是孩兒不肖,讓母親擔(dān)驚和傷心了。”
林紓拉過兒子墨新的手,“地上涼,快起來吧!”
“母親……”
林紓知道這孩子倔強,伸手在他後背輕捶了三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小懲大誡,以後懂得分寸就好。”
古月道:“太子殿下起來吧!皇后娘娘怎麼捨得責(zé)怪你呢!你再這樣跪著,讓皇后站到什麼時候?她身體也纔剛剛好些,還等著你好了,好好伺候幾天呢!”
墨新聞此,知道再跪下去,反而讓母親爲(wèi)難,這才起身,一把將矮自己半頭,身體消瘦的母親抱在懷裡,哽咽道:“對不起,母親,孩兒知錯了。”
林紓輕撫他微微顫抖的後背,“好孩子,娘知道了。快到牀上躺著吧!”
“我這次犯糊塗,只怕給娘招惹了莫大的麻煩。如果丹國不肯接納母親,你就留在墨國吧!我去寺院求父親,讓他還俗。”
林紓一愣,這孩子竟然是如此打算,這怎麼可以呢?
“新兒,我十多年前曾去求見你父親,他不肯見,應(yīng)是已經(jīng)打定了心思跳出紅塵之外,即便丹國真的容不下我,也不能爲(wèi)難你父親的。”林紓嘆了口氣,孩子畢竟是孩子,想事情過於單純,即便墨陽還俗,他們也是回不到過去了。
“孩兒不想讓孃親受委屈。”
林紓拍了拍比自己高出許多,身材高大的兒子的肩頭,“孃的事情你不必擔(dān)心,你還是先養(yǎng)好自己的身體吧!”
墨婉端茶水進來,聽到墨新的話,幾大步走到近前,責(zé)怪道:“皇兄,你瘋了嗎?這樣荒唐的話也說的出來!父親已經(jīng)出家十多年了,母親也有了新的家庭,我們作爲(wèi)晚輩怎麼能這樣爲(wèi)難母親?”
古月投以讚賞的目光,感覺婉兒對皇后更貼心,更識大體,但嘴上卻道:“你們的心思,皇后都明白的。婉兒你好生照顧太子,皇后在這裡呆了大半天,也累了,我送她回去休息。”
墨婉點頭,“好,謝謝月姨。皇兄這邊,你和母親不用擔(dān)心,我自會照顧好的。”
古月陪皇后離開後,見皇后眉頭緊鎖,心事沉重,便道:“新兒難免有他自己的想法,雖然是大人了,但畢竟只是十幾歲的年齡,很多事情思考的不夠周全,皇后不必放在心上。”
林紓嘆氣道:“這些年,我不在他們身邊,他們一定承受了很多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和其他孩子不曾有過的壓力。新兒即便怨我,我也無話可說。”
“皇后,你已經(jīng)盡了最大的努力。最難琢磨的是人心,最難滿足的也是人心,如果自己不能打開思慮,豈能怪得了別人呢?”
古月如此勸慰著,心裡跟明鏡似的,墨新考慮的無非是他個人的體面和利益。他是太子,不願被人非議身世,而且墨麟也長大了,聰明智慧敏而好學(xué),且他是墨國皇上和皇后之子。
墨新一日不是皇上,就有可能發(fā)生變動。若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歸來,與母親重歸於好,那麼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再無後顧之憂。
皇后不往這方面想,是她被親情矇蔽了眼睛,再加上她最是不喜爭鬥,墨新是不是太子,以後是否登基爲(wèi)皇,她完全不在意,內(nèi)心所求的不過是孩子們的幸福和安康。
哪裡會想墨新也是有野心之人,他要的是權(quán)勢和地位。
太子府是林紓的傷心地。
說是傷心地,倒不是因爲(wèi)當(dāng)初身陷絕境遠走丹國的苦澀經(jīng)歷,而是因爲(wèi)她和墨陽六生六世的情感糾葛,霖姝在自殺身亡覺醒後,將她帶到這裡,仍是未能化解兩人的悲劇。
太子府,她太過熟悉,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回憶,豈能不引人傷感呢?
見墨新一天天好起來,林紓便想去樂善行宮,去看看已經(jīng)年過近百的太皇太后,還有處於隱居狀態(tài)安享晚年的墨陽的父母——太上皇和皇太后,以及墨濯和墨炎的母親貴太妃和淑太妃。
賢妃年輕的時候身體就弱,早在幾年前病逝了。當(dāng)時林紓在丹國聽聞消息,也是傷心了很久。
如今來墨國,於情於理都要去樂善行宮拜訪的。
皇后玉瑤明白林紓的心意,細心地幫她安排了行程。
選了個晴好的天氣,玉瑤帶著墨麟和嘉怡,夢嬌帶著女兒穎珊一通前往樂善行宮。
墨新因身爲(wèi)尚未痊癒起色不好,爲(wèi)了避免老家人擔(dān)心,就留在太子府修養(yǎng)。墨婉很乖巧的陪了母親一起前往,古月跟隨左右。
來到山下,空氣清新,景色秀美,滿眼蒼翠,林紓也不願再悶在轎中,一衆(zhòng)人等就步行前往。
林紓,玉瑤和夢嬌三姐妹如年輕時一般三人手牽手,一同前行。
墨麟,嘉怡,穎珊和婉兒,一路上也是有說有笑,好不熱鬧。
看著前邊年輕快樂的孩子,林紓?cè)藘?nèi)心各有感慨,日子過得真快呀!轉(zhuǎn)眼的功夫孩子們都十多歲,成了大人了。
三人心裡都明白,今日團聚,下次又不知道是何時了,而能夠像今天這樣挽手一起登山,更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既是覺得姐妹情誼難得,又不免的有幾分傷感。
林紓回憶起先前夢裡的情景,夢裡,她回到了墨國,做了墨國的皇后。一場夢,竟像是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而現(xiàn)在恍恍惚惚倒也分不清是夢是醒了。正應(yīng)了那一句“莊生曉夢迷蝴蝶”,人生如夢,蕓蕓衆(zhòng)生渺如滄海一粟,自當(dāng)珍惜現(xiàn)下,否則荒廢了光陰,便又只剩下無盡的嗟嘆了。
此次見到太皇太后,十多年未見,是真的見老了許多,發(fā)白如雪,耳朵也有些不靈了,路也是走不動了,身邊少不了宮人侍奉。
眼睛倒還好用,一下子就認出了皇后玉瑤和三皇妃夢嬌,幾個孩子她也識得,但看了林紓許久也未能相認。
玉瑤上前伏在太皇太后耳邊,道:“這就是您心心念唸的長孫媳林紓呀!我先前就和您提過她臉上受了傷,改了面容。您老人家這回記起來了吧!”
太皇太后又將林紓打量了一遍,點了點頭:“嗯,我記起來了,紓兒啊,來皇奶奶身邊。”
太皇太后說著話,向林紓伸出手去。
林紓拉過太皇太后的手,感覺到老人家手心柔軟的溫度險些掉下淚來。
還記得第一次見太皇太后的情景,當(dāng)時是墨陽陪伴她前去。太皇太后帶她去御花園,講了不少的話語,如今這一次歷歷在目,讓林紓?cè)绾尾桓锌f千,心生感動?
林紓端坐在老人家身旁,太皇太后輕輕拍打著她的手背,“好孩子,怎麼又瘦了。臉色也這麼蒼白,是不是做皇后很辛苦呀!”
林紓鼻子一陣發(fā)酸,紅了眼圈,但明白太皇太后年紀大了,不能在她面前落淚,惹她傷心,就忍了如潮水般涌動的心緒道:“讓您老人家擔(dān)心了,我以後多吃飯,一定讓自己胖起來。”
太皇太后和藹地一笑,“好,好,真是個乖孩子。”
明明自己已經(jīng)是快四十的年齡,聽到太皇太后喚自己乖孩子,林紓心裡說不出的感受,彷彿自己一下子變成了當(dāng)年那個初爲(wèi)太子妃的霖姝。
陪太皇太后聊了半個時辰,老人家打起瞌睡來,必定是年紀大了,容易疲勞犯困。
林紓不忍再打擾,玉瑤讓宮人照顧太皇太后休息,幾人這才退了出去。
見林紓紅著眼圈,大是傷感,玉瑤握著她的手道:“人總會老的,我們也會慢慢老去,但不知是否會有太皇太后的福氣。”
夢嬌道:“我永遠都不要變老,要一直嬌滴滴的美下去。”
林紓聽了這略顯稚氣的話,忍不住一笑:“好,我們都要嬌滴滴的美下去。”
接下來又去拜見了太上皇和皇太后,貴太妃和淑太妃。
他們的精神都還不錯,看起來保養(yǎng)得很好,但想起來已經(jīng)不再的德太妃和賢太妃,還是忍不住有幾分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