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七在苦訓(xùn)東郊大營的兄弟們,徐悅蓮則在宮裡‘養(yǎng)病’,時間過得飛快,許晗的肚子凸了出來,彷彿一個皮囊一樣鼓鼓的,翻過年,轉(zhuǎn)眼就到了出了正月。
這段時間,徐悅蓮彷彿一個沒事人一樣,看不出絲毫傷心的痕跡了。
她不想給許晗帶去任何的麻煩,更何況宮裡如今沒有別的妃嬪,許晗總是被那些朝臣虎視眈眈的。
她不能老是垂頭喪氣,她任性了那麼幾天,已經(jīng)足夠了。
此後一直到過完年出完正月,她都安靜的呆在許晗身邊,這些日子,她沒見過霍七一次。
畢竟一個在後宮,一個在前朝,男女,內(nèi)外有別。
雖然她表面上是全好了,但心裡還是有些倦怠。
這樣也好,時間總能消磨一切,到時候她總能坦然面對的。
“阿蓮,年前那段日子你怏怏的,我擔(dān)心極了,如今你這個樣子,我總算是放心了。”
許晗坐在榻上,靠著大迎枕笑瞇瞇的看著徐悅蓮。
徐悅蓮有些臉紅,吶吶地道,“讓晗姐姐擔(dān)心了。”
許晗笑吟吟地擺擺手,從邊上拿出一個信封遞給徐悅蓮,
“陛下一大早就去上朝,處理政務(wù),我這裡有個東西要交給他,不如蓮兒幫我送過去?”
徐悅蓮從前也幫許晗送過幾次東西,這會見她吩咐下,頓時鬆了口氣,相比面對晗姐姐那灼熱的,彷彿明瞭一切的眼光,還不如去送東西。
她接過許晗遞過來的薄薄的一個信箋,有些狐疑的看著許晗,
“晗姐姐,這裡頭是什麼?”摸起來彷彿公文一樣的。
“是一份信?!痹S晗眼睛眨了眨,笑瞇瞇的。
徐悅蓮見狀,頓時明瞭,心頭又‘嘖嘖’兩聲,沒想到帝后竟然還玩這樣的情趣,不過才大半日沒見,就借她這‘鴻雁’傳書。
“陛下如今在哪裡?”她問。
許晗道,“在御書房和我二哥他們商量政務(wù)吧?沒有那些老臣,你直接過去就成了?!?
徐悅蓮聽了,晗姐姐的二哥,那就是新的鎮(zhèn)北王了?
怪不得晗姐姐敢讓她送信過去。
她站起身,給許晗行了一禮,就出門去了。
沒過一會,長纓從外頭進(jìn)了寢殿,許晗笑瞇瞇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她去了?”
長纓抿著脣,點(diǎn)點(diǎn)頭。
御書房裡,許昭確實(shí)在和蕭徴說事,一同的還有霍七,以及幾個年輕的,剛升上的臣子,比如舒澤,於東平之類的。
大家開始還在說政務(wù),後來有於東平開頭,就說起了從前的那些趣事,正熱鬧的時候,白灼進(jìn)來,
“陛下,娘娘那邊派了徐女官過來送東西了。”
衆(zhòng)人紛紛停下來,目光齊刷刷的看向殿門口。
徐悅蓮進(jìn)來的時候,就對上幾雙目光灼灼的眼眸。
唯獨(dú)一人,在淡定的飲著茶,可細(xì)瞧的話,可以見到他握著茶盞的指節(jié)發(fā)白。
徐悅蓮忽略了那幾雙灼灼的眼眸,從容的進(jìn)了殿內(nèi),跪拜了蕭徴後,又給幾人行了一禮,
“陛下,這是娘娘讓下官送過來的信,還請您過目?!?
說著,她把信遞了上去。
邊上侍立的太監(jiān)把信接過去,再交給蕭徴。
蕭徴拆開信,快速的掃了一眼,脣角勾了勾,將信給收了。
“晗晗說你們幾個如今都是單身,想著要不要在春日宴上給你們相看相看?!?
霍七第一個推辭道,“不必,不必,一個人自在慣了,再說家裡還有宓兒,她將來找贅即可?!?
接著許昭也是擺手,“娘娘已經(jīng)快要九個月了吧,產(chǎn)期一日一日的近了,春日宴人多手雜的,萬一娘娘一個磕碰就不美了?!?
蕭徴抱著胳臂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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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情又不要晗晗動手操辦,宮裡的人那麼多,養(yǎng)著做什麼用的?”
他朝徐悅蓮點(diǎn)了點(diǎn)下巴,“徐女官不是在這裡麼,你們可以把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告訴徐女官……”
徐悅蓮抿了抿脣,朝蕭徴行了一禮,“下官遵旨。”
“煩請王爺和各位大人告訴下官具體的要求。”
她垂著眼眸走到邊上早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的書案前,挽著袖子,磨了墨,提起筆,蘸了蘸,看著霍七幾個,等著他們開口。
許是大家都沒想到竟然來真的,一時間有些錯愕,詞窮了。
蕭徴脣角揚(yáng)起,“你們這是害羞,不想當(dāng)著朕的面說嗎?”
他敲了敲桌子,促狹地道,“來人,將偏殿整理下,讓徐女官去那裡等著,你們就一個個過去把要求說出來吧?!?
衆(zhòng)人這會總算是看出了蕭徴的態(tài)度,分明帶著一些惡作劇的樣子,只是,不知道他想作弄誰。
許昭是知道這段時間東郊大營的士兵被霍七操練的生不如死的樣子,再看霍七一直沉默著,心裡彷彿知道了些什麼。
“陛下,我們都還年輕,霍將軍就有些等不了了,我們也就不和他爭搶了,不如這次春日宴就給霍將軍相看吧?!?
說著,他站了起來,將霍七拉起來,推了過去,
“來來來,你們?nèi)@子裡好好的細(xì)說吧,霍將軍一定要好好的說。讓徐女官明白明白?!?
其他幾個不知道許昭到底什麼意思,不過,能推一個人出去擋一下,自然是樂意的。
於是衆(zhòng)人就推著霍七出去,舒澤則在邊上,溫文地對徐悅蓮說,
“徐大人,霍將軍下半生的幸福就交給你了,還請大人一定上心?!?
這段時間,霍七一直努力的剋制著自己去想徐悅蓮,他努力的操練士兵,就是不讓自己有空閒的時間。
因爲(wèi)他知道,只要有時間空閒,他就躲不掉想徐悅蓮,只要他想,他就不可能不想去找她。
他不想看到徐悅蓮那強(qiáng)顏歡笑的臉,早在那一日從徐悅蓮口中聽到那些話的時候,他就有了決定。
這段時間,他不會再去找她,不管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至少這段時間,他會讓她清淨(jìng)些。
或許,他就是她的劫數(shù),不,他們是彼此的劫數(shù)。
他們的年紀(jì)相差有那麼大,自從霍家出事後,他茍活著,就從來沒想過要娶妻生子。
因爲(wèi)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爲(wèi)霍家平反,也不知道這條路有多堅信。
所以,他不會娶妻,生子,只爲(wèi)了平反之路上不要連累無辜的孤兒寡母爲(wèi)他憂心。他也不能讓嬌妻稚子來動搖他的決心。
霍家平反之後,他也沒想過要娶妻,一個人過慣了,很好。
但現(xiàn)在,他不是那麼想了,不管徐悅蓮如何,也許這段時間分開,將來會有轉(zhuǎn)機(jī)。
他舔了舔脣,今日大約是逃不掉了,既然晗晗和蕭徴都說了春日宴的事情,他就不得不辦,他不能踩了晗晗這個皇后的臉面。
只是,他站在殿門口,看了眼正朝外走來的徐悅蓮,信是她拿過來的,想來應(yīng)該能想到相看這事是晗晗的主張,應(yīng)該不會誤會什麼的吧……
霍七隻覺得胸口沉甸甸的,長長吐了一口氣,有些想笑自己,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徐悅蓮當(dāng)然知道這相看的事和霍七無關(guān),可一想到,他要和別人在一起,那個人還是她選的。
她心中就有些不舒服,只是一言不發(fā),走到霍七的身邊,然後埋頭朝前走去。
霍七負(fù)著手,不緊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後,一個埋頭走,一個悠閒地跟在身後。
兩人越走越遠(yuǎn),越走越偏,等到徐悅蓮回神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走到了一座無人居住的宮殿前。
見徐悅蓮?fù)O铝四_步,霍七立在那裡,表情淡淡地。
徐悅蓮略略凝神,說道,“還請將軍把你對未來妻子的要求說一說,下官好回去稟了娘娘,擇出一些條件相似的姑娘參加春日宴?!?
霍七揚(yáng)脣,沒說什麼。
徐悅蓮心裡有些疼,但她任然道,“將軍儘管說,京城裡的貴女這樣多,總有合適的?!?
霍七抱著手臂站在那裡,緩緩地道,“你真是這麼想的嗎?”
徐悅蓮頓了下,點(diǎn)頭。
霍七同樣點(diǎn)點(diǎn)頭,只是,他頭偏了過去,讓徐悅蓮看不到臉上的神色。
那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立在那裡,周身一陣孤寂,彷彿是這天下第一傷心人。
再回頭時,霍七的臉色又變得十分淡然,
“我要的姑娘,她的丹青要一絕,可以畫出當(dāng)日皇后娘娘在校場威武的英姿?!?
“我要的姑娘,她會在街角因爲(wèi)一張畫,可以和人據(jù)理力爭,不畏強(qiáng)權(quán)?!?
“我要的姑娘,她可以和我一起,吃別人所不吃的,她不輕賤任何人,任何東西?!?
“她不用懼怕任何風(fēng)雨,因爲(wèi)我和她一起承擔(dān)。”
“我們可以一起月下聽蟬鳴,也可以月下聽雪聲。只要她想,我陪她做任何事?!?
徐悅蓮緊緊地攥著手,幾乎不敢與霍七直視,他所描述的這些,有些是和她一起度過的。
有一些是她嚮往的。
她後退幾步,與他遙遙相望幾眼,然後慢慢垂下眼眸,掩飾眸中的淚光。
她當(dāng)然知道,他的一字一句,都是說與她聽的。
他的心意,就那樣坦白在她的面前,只要她朝前走一步,就唾手可得。
只是,這一步,是那樣的艱難。
不等徐悅蓮出聲,霍七朝她微微一笑,又眨了眨眼睛,“徐大人,這事就交給你來辦了,希望春日宴時,能夠幫本將軍找到合心意之人?!?
說罷,他憐惜地看了眼徐悅蓮,之後嘴脣動了動,轉(zhuǎn)身大步而去。
徐悅蓮雖然沒聽到他最後說了什麼,可她看懂了,他是在溫柔地喚她的名字,
“悅蓮?!?
徐悅蓮渾渾噩噩,神魂飄蕩的回了鳳儀宮,她想著那天她把實(shí)話說出來,就是和霍七一刀兩斷了。
可今日,霍七卻告訴她,這不可能。
她該死的竟然覺得這樣很好,剛纔她差點(diǎn)就朝前走了,只是,霍七走了。
那一會,她的心有些失落。
她打起精神和許晗稟報了去御書房的事情,就連霍七的那段也說了,當(dāng)然,他說的那些話,她是不好意思和許晗說的。
許晗正在慢慢的散步,產(chǎn)期快到了,太醫(yī)說要多運(yùn)動,這樣纔好生。
聞言,她溫和地對徐悅蓮說道,
“既然陛下說了要給七叔辦春日宴,那就辦吧,對了,這件事交給長纓,你把七叔說的那個條件和長纓說說?!?
徐悅蓮,“……”
不是說事情交給她來辦嗎?怎麼晗姐姐……
只是,沒等她回過神來,許晗又繼續(xù)道,
“這些日子你在宮裡也悶的慌,你當(dāng)時說想要入坤道,想來是不太喜歡熱鬧的,這樣,你這段時間就先回徐府住,等到鬧哄哄的春日宴結(jié)束了,你再回來?!?
“到時候你如果還想入坤道,我就讓陛下下旨意,給你賜法號,贈道觀,你直接做觀主,誰也管不到你?!?
徐悅蓮,“……”
怎麼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心頭安慰自己,是的,這些不就是她原來想要的嗎?晗姐姐這是爲(wèi)她好了。
畢竟陛下親賜法號,還給建道觀,哪一個人有這樣的殊榮呢?
她打起了笑,謝過許晗,回宮收拾東西去了,跟著她的長纓見她多收了幾件衣裳還給阻止了。
“徐姑娘,你不過是出去幾日,收拾那麼多做什麼?你府上不是都有的嗎?”
“對了,能不能將霍將軍的條件和我說說,春日宴沒幾日,我可得快點(diǎn)將那些合適的姑娘選出來,寫帖子,送帖子,準(zhǔn)備宴席上要用的東西……”
長纓摩拳擦掌,一幅事情好多,好忙的樣子。
徐悅蓮理東西的手不由自主的就慢了下來,支支吾吾的說著霍七的條件。
可長纓偏偏很盡心,問的很細(xì),簡直要讓徐悅蓮招架不住。
她總不能告訴長纓,諾,你就按照我的樣子來找……
一刻鐘之後,長纓終於放過了徐悅蓮,一幅瞭然的模樣,“徐姑娘,您獨(dú)自住在府上,娘娘不放心,給你準(zhǔn)備了幾個侍衛(wèi),等會出宮的時候你帶出去吧?!?
徐修彥不在京中,徐家如今就徐悅蓮這個主子在,下頭也有些丫鬟婆子侍候,可到底沒個男丁撐著。
難保有宵小之類的。
許晗準(zhǔn)備的侍衛(wèi)就顯得很重要了。
長纓將她送到了永新門外,看著她上了馬車,被侍衛(wèi)和丫鬟簇?fù)碇吡恕?
回道宮裡,就見許晗正笑瞇瞇的,於是也忍不住笑,
“娘娘,您這樣能行嗎?”
許晗,“把那個‘嗎’字給去了?!?
說完,笑的和小狐貍一樣,賊賊的。
回到徐府的第一個晚上,徐悅蓮失眠了。
她從前也沒有認(rèn)牀的毛病,可就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想著白日裡霍七說的那些話。
霍七的意思是讓她春日宴答覆他,可如今晗姐姐讓她出宮休息,她就沒辦法出席春日宴。
當(dāng)然,她有自由出入宮門的令牌,春日宴那天進(jìn)宮也沒什麼。
只是……
徐悅蓮越想頭越大,頭越大就越發(fā)的無法入眠。
到得最後,她乾脆披衣起身。
二月末的夜晚,風(fēng)還是很涼,徐悅蓮站在廊下,看著飄搖的燈籠,轉(zhuǎn)去了書房。
片刻,她提著一個酒壺坐在廊下的欄桿上,獨(dú)自喝了起來。
淡而甜的酒水是用甘冽的泉水釀造的,口感極好,一會的,一壺酒就見底了,徐悅蓮的心情也比剛剛要好了。
她靠在廊柱上,腳曲了起來,抓著酒壺的手垂在身側(cè),飄飄蕩蕩。
可惜,沒有月亮。徐悅蓮嘆息了一聲。
她起身,去了書房,隨後又搖搖晃晃的坐在欄桿上,背靠廊柱,不過這會,她的手上提了兩個酒壺,酒的味道真好,吃完了這些,應(yīng)該能睡了吧。
只是,酒壺裡的酒都吃完了之後,徐悅蓮還是沒有睡意,她甚至起了幻覺,她好像看到那個高大威武,面容英俊,天下最好的霍七了。
她晃了晃腦袋,嘲諷的一笑,還以爲(wèi)自己沒醉呢!連幻覺都出來了。
‘幻覺霍七’見她的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差點(diǎn)要栽在地上了,連忙上前,用手掌拖住她的腦袋,“你醉了?”
徐悅蓮怎麼會在霍七面前承認(rèn)醉了,固執(zhí)地?fù)u頭,“沒醉,就是有點(diǎn)暈?!?
暈的幻覺都出來了,頓時她又氣呼呼地說道,
“我真的沒醉,你別再晃了。不……你別再出現(xiàn)了。”
‘幻覺霍七’有些無奈,將她抱在懷裡,手掌摸了摸她的腦袋,好笑的搖搖頭,又蹙了蹙眉。
悅蓮醉成這樣,怎麼也不見個丫鬟過來?
他將徐悅蓮半扶半抱地送進(jìn)屋子,將她放在牀上,徐悅蓮嘴裡還在嚷嚷,“我沒醉?!?
‘幻覺霍七’幫她把鞋脫了,拖過錦被蓋好,一臉的無奈,“是,你沒醉。對,你沒醉?!?
徐悅蓮‘嘿嘿’一笑,笑著說道,
“我要是醉了,就會親你?!?
霍七的身子僵了僵,隨後放軟身子,低下身子,暗啞又緩慢地問,“親哪?”
徐悅蓮又是‘嘿嘿’一笑,揮舞著小拳頭,隨後呼吸漸漸變得沉重起來,許是酒的後勁起了。
見徐悅蓮沒說,霍七半蹲半跪在牀前,道,“蓮蓮,你醉了?!?
徐。死不承認(rèn)。悅蓮嘟囔,“沒有?!?
她閉上了眼睛。
“蓮蓮,你醉了。”
所以,讓你親。
於是,他吻上了吻那帶著酒香,柔軟的脣,隨後,戀戀不捨的起身,出了屋子,將門掩好。
“出來?!彼偷鸵缓?。
隨後就見黑暗處出來兩個侍衛(wèi),雙雙給他行禮。
“你們明明發(fā)現(xiàn)我進(jìn)來了,爲(wèi)何不阻攔?娘娘是讓你們來保護(hù)徐女官的安全的。你們就是這樣辦差的?”
他的聲音犀利威嚴(yán)。
兩個侍衛(wèi)身子抖了抖,其中一個顫巍巍地道,“娘娘也說了,如果是霍將軍您翻牆,讓我等當(dāng)做沒看見?!?
所以,他們聽娘娘的,他們是好侍衛(wèi)。
倦舞 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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