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澄停在大門外，沒有騎著進去。
對方給面子是擡舉，但分寸不能亂。
“大爺，我又來了。”
姜澄依舊親切的打著招呼，手心裡捏著四五顆糖果，塞給大爺道：“從省城帶回來的，給小石頭甜甜嘴兒。”
小石頭是門崗大爺的孫子，七八歲的年紀。
“哎呀——給他幹啥——”
大爺推拒，可姜澄已經推著自行車進去了。
進去後的姜澄將車停在一旁的車棚喊道：“大爺，麻煩您給我看一眼車！”
“包我身上！”
門崗大爺感慨萬千，咂舌又點頭。
“要不說人家厲害呢！”
一句話後，大爺坐在門口，專心的給姜澄看起了自行車。
進到紡織廠的姜澄，熟門熟路的去了廠長辦公室。
門口的馮秘書見姜澄過來後，連忙起身要去喊方廠長。
姜澄攔下馮秘書道：“我沒急事兒，等會就行，正好看看今天的報紙！”
馮秘書一聽，趕緊去拿來了今天的報紙，又給姜澄倒了茶。
兩人就坐在方廠長辦公室外面等著。
“碰”的一聲，拍桌子的聲音從辦公室裡傳出來。
馮秘書立刻起身。
“周成楠，我是紡織廠的廠長，我說行就行！這件事我是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方廠長，你要是非這樣，我只能召集代表大會，我們投票解決！”
周成楠是一道強有力的女聲。
“周成楠，你嚇唬誰呢！我們紡織廠談下三十幾萬的外匯合同，那都是姜澄的功勞，我給她發獎金有什麼不行！”
馮秘書下意識看了一眼姜澄，姜澄頭都沒擡，淡定的翻了一頁報紙。
馮秘書：這麼大的聲音，沒理由聽不見。
“方廠長，我同意給發獎金，但不能發這麼多！你總說姜澄談下的外匯訂單，可她頂多就是個翻譯，給二百塊翻譯費，已經不少了。”
“你說的數字，我堅決不同意，代表大會也不會同意的。”
“再說，姜澄但凡有一點奉獻精神，就不應該接受這樣金額的獎金！”
屋內的聲音連續傳了出來，方廠長寸步不讓。
最後，周成楠碰的一聲開門出來，一身怒氣，踩著砰砰響的步伐，大步離去。
姜澄終於擡頭看了一眼。
短髮，方臉，粗眉，幹練，四十到五十之間。
姜澄放下了報紙，喝了一口茶杯中的水，起身。
“馮秘書，我先進去了。”
馮秘書讓開路，作出邀請的姿勢。
辦公室內，背對著門的方廠長聽見腳步聲。
“不見！誰都不見！”
“好吧，那我改天再來。”
姜澄一開口，方廠長碰的轉身。
“你來多長時間了？”
姜澄聳聳肩膀道：“該聽的都聽見了。”
方廠長肩膀鬆垮下來，揉揉太陽穴的。
“你放心，我答應你的獎金必須到位。那個周成楠是財務主管，外號鐵公雞，一毛不拔。”
“老子花點錢跟要她命似的，等我和她講清楚你的重要性後，她肯定答應。”
姜澄聽的連連點頭，等方廠長說完後，她擡頭。
“方廠長，聽說你們紡織廠缺個副廠長？”
“啥？”
方廠長沒跟上姜澄的思路。
姜澄卻繼續開口道：“我毛遂自薦一下，不如我們來一個公開競爭上崗，我覺得副廠長的職位挺適合我。”
方廠長：“……你要幹什麼？”
姜澄義正嚴辭：“爲紡織實業做貢獻。”
方廠長：你看我信嗎？
方廠長是真不信，但他卻答應了。
而且執行的超快。
今天宣佈消息，明天競爭演講。
馮秘書完全跟不上思路，不過身爲秘書去辦就對了。
姜澄從辦公大樓出來後，看見了等她的周正楠。
“你就是姜澄？”
姜澄從周正楠身邊走過，淡定的說了一句：“不是。”
周正楠預想過多少個場景，偏偏沒想過眼前正在發生的這個。
姜澄與她擦身而過，周正楠反應幾秒後，轉身跟上。
“等一下，姜澄同志！”
姜澄停下腳步，周正楠追過來道：“你這人怎麼撒謊呢？你明明就是姜澄！”
“你這人怎麼眼瞎呢？認識還問什麼？”
姜澄一個問題，令周正楠對她的印象更下降了。
會幾句外語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姜澄同志，我是紡織廠的財務主管，我要與你說一下你翻譯薪資的事情。”
“按照現有翻譯薪資，你工作兩天時間，我們支付你二百元已經遠超薪資水平，你在這裡簽字就可以領走你的錢了。”
有準備的周正楠遞過一個本夾子，上面夾著一張紙，紙上擺著一根鋼筆。
姜澄直接拿起鋼筆。
周正楠笑的嘲諷。
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年輕，還不是被她幾句話拿捏了。
方廠長竟然想給她一千五百元的獎勵，簡直是開玩笑！
至於方廠長說姜澄談外匯的事情，周正楠根本不相信。
外國人肯定是看中紡織廠的潛力，這麼大事兒，怎麼會是一個翻譯能左右的。
“我纔想起來，我明天要參加競選副廠長。”
周正楠：副廠長她知道，但明天競選，她怎麼不知道？
姜澄手中的鋼筆又放下。
“都要當副廠長的人了，還是先不領錢了吧。”
姜澄對視周正楠道：“周主任記得投我一票。”
周正楠皺眉。
“副廠長的選拔與你有什麼關係，趕緊簽字吧！”
“年輕人，不要太貪心。”
教育的口吻，輕視的視線。
姜澄淺淺微笑。
“同樣的話送給周主任，明天見！”
姜澄走了。
周正楠凝眉想追上去，最後還是選擇回了辦公大樓，詢問個清楚。
離開的姜澄騎走自行車，去往了傢俱廠。
到傢俱廠的姜澄，受到了最熱烈的歡迎。
傢俱廠的廠長從大樓裡迎了出來。
木廠長看見姜澄後，激動的向衆人介紹著：“這就是姜澄！給咱們廠帶來外匯訂單的姜澄！”
一句話，點燃了傢俱廠。
拿著錘子，鑿子，鋸子的工人，嘩啦啦的出來了很多，圍在姜澄周圍。
忽略他們的手中的工具，其實場面還挺溫馨的。
傢俱廠規模不大，在市裡一直也排不上什麼號。
管理起來更像一個大家庭。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向姜澄表示著感謝，姜澄一直和大家說著話，說到了嘴巴發乾。
好在木廠長揮散了工人，帶著她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熱茶，還有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蘋果。
木廠長正熱情的要給姜澄削蘋果皮，姜澄連忙制止。
木廠長不勉強，拉開抽屜拿出超大的牛皮紙袋子，推給姜澄。
“你的獎金。”
“我們傢俱廠沒有紡織廠規模大，但這絕對是我們能拿出來最多的獎金了。”
“一千三百元現金，還有一些票據，你數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