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太夫人緊緊捏著自己的手帕,她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人命,人命啊,在錢太夫人的眼裡,居然如此輕賤。垂下眼簾,“我們也是做人家父母的,怎會做出這樣陰損的事情?”
“陰損?!”錢太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面,冷笑道:“我原是爲(wèi)你打算的,合著,說了半日,卻是說我陰損?”4633832
“不是。”蘇太夫人擺手道:“女兒覺得下不了手,也怕傷了侯爺?shù)年廁v。”
錢太夫人聽了這話,心裡頭才略略舒坦。“唉,你以爲(wèi)我願意,我也是逼不得已的。當(dāng)初,你三弟妹就是一個沒有眼力勁的,不但鬧得家無寧日,就連你三弟納個妾室,她也不依不饒的要打死作數(shù)。後來,她生產(chǎn)遇到難關(guān),熬不過去,才撒手而去。說到這些事情,我何嘗不心痛?可留著這個婦人在家中,遲早會惹出禍來。人家說妻賢夫禍少,說的不就是這麼一個理麼?”
蘇太夫人很清楚錢太夫人這些話的意思,明面說她生產(chǎn)過不了難關(guān),暗地裡,就是要自己學(xué)著她的手段,將這些手段用在蘇絳脣身上。蘇太夫人的心越發(fā)不舒坦了,和蘇絳脣相處時日短,卻是有點感情的,她又不是那等心狠手辣的人,怎會對自己的媳婦下手?“萬一被人知曉了,豈不是引火燒身?”
“你的心底難道半點成算也沒有嗎?”錢太夫人眼裡閃過一絲不屑,“這女子生產(chǎn),本就是一腳踏在鬼門關(guān)上,若是你稍微延誤時辰,或者,買通穩(wěn)婆使手段,必定妥帖。若她真是個命大的,你瞧,這不是還有後招嗎?”說著,錢太夫人手裡出現(xiàn)了一個瓷瓶,“這藥,千金難買。”
蘇太夫人看著瓷瓶,這是一個釉下彩小瓷瓶,瓶身繪著牡丹,芙蓉,還有龍鳳紋,瓶身晶瑩如玉,色澤明快,圖案清雅瑰麗,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卻不曾想,這樣好看的瓶子,裡頭居然盛著奪人性命的毒液。蘇太夫人從錢太夫人手裡接過瓶子,突然間覺得這瓶子十分的燙手。“母親,這藥是作什麼用的。”
蘇太夫人感覺到自己的聲音變得很輕,很輕,就如飛在半空中的羽毛那樣,輕飄飄的,風(fēng)一吹,似乎就散的無影無蹤。
“這藥,無色無味,混入吃食裡頭,無人察覺。”錢太夫人的嘴角揚起了一抹得意,好像在說著生平最得意的事情。“若是給剛剛生產(chǎn)過的婦人服用一滴,必定會血崩,若是給尋常的婦人服用,只須下三次藥,就保管她無知無覺地死去。”
蘇太夫人抖著脣道:“這藥竟如此厲害,有什麼名堂在裡頭?”
錢太夫人拿起擱在黑漆雕花螺鈿茶幾上的茶盞,慢條斯理撥著茶蓋道:“問這麼多做什麼。橫豎,你除了心頭之患,再從錢府娶一個稱心的媳婦回去,豈不是皆大歡喜?”
裁幻總總團總,。“是的,是皆大歡喜!”蘇太夫人咬著牙,恨聲道:“這麼多年,我敬你如母,卻不曾想,我的母親就是死在你的手裡頭,你這個毒婦,難道你不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嗎?”
錢太夫人跳起來,鐵青著臉道:“你胡沁什麼?你母親是死於血崩,關(guān)我何事?”
蘇太夫人踱著步,逼到錢太夫人的跟前道:“關(guān)你何事?你敢對這漫天的神佛發(fā)誓,說你與我母親的死毫不相干?”血崩,就是血崩,若不是被人下藥,母親怎會在生產(chǎn)的時候難產(chǎn),繼而血崩而死?
錢太夫人怔然,她怎敢對天發(fā)誓,蘇太夫人的嫡親母親不是她親手害死的,可她的死,何嘗不是與自己有關(guān)。抖著脣,錢太夫人厲聲責(zé)問:“我養(yǎng)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對待我的嗎?”
蘇太夫人劈手奪過她的茶盞,陰沉沉道:“養(yǎng)我這麼多年?你忘了你當(dāng)初是怎麼對我的嗎?爲(wèi)了投好宮裡頭的貴人,你不是曾經(jīng)想過,要把我嫁給一個糟老頭做填房嗎?若不是老太君憐惜我,你以爲(wèi)我會有今日的好日子?”
說著,蘇太夫人將茶盞往地上狠狠一擲,傲然道:“我是個沒有能耐的,這些年被你矇在鼓裡,認賊做母,枉爲(wèi)人子。今日,我以此盞爲(wèi)誓,有生之年,必定和你錢柳氏不共戴天。”
“反了,反了!”錢太夫人氣的渾身發(fā)抖,“你別忘了,你是我女兒,你若是對我不孝,傳揚了出去,就只會被人戳著脊樑骨罵。我倒要看看,一個不孝女子生養(yǎng)出來的侯爺,還能威風(fēng)到幾時?”
“不勞你費心了。”蘇太夫人的眼裡閃過一絲冷意,“我自己生養(yǎng)的,我自己會教好。可你要記住了,作孽太多,到最後,就只會自嘗苦果,我現(xiàn)在就睜著眼睛看看,你以後的下場是什麼?”
說完之後,蘇太夫人將手裡的瓷瓶一拋,那瓷瓶在空中畫出優(yōu)美的弧度,掉到地上,滾了幾滾,就消失在美人榻的木腳下。
錢太夫人真沒有想到,以前一直認爲(wèi)軟弱可欺的蘇太夫人,居然會有如此強硬的一面,更不曾想到,她會從一瓶藥聯(lián)想到自己母親的死。眼看著蘇太夫人要走出去,錢太夫人突然笑著道:“難道你不想知道你娘到底死在誰的手裡?”
蘇太夫人的身子一僵,原本跨出門檻的腳停住了。“你到底想說什麼?”
錢太夫人到了這個時候,也不懼怕什麼。“你要怨,要恨,其實不該是我,是你那個死鬼老爹。當(dāng)年,他喝醉酒,強了我,害得我還沒有出嫁就先失去了清白。你以爲(wèi)我真的願意嫁給你爹這種糟老頭嗎?若不是失了身,我怎會看上他這樣的窩囊廢。不過,我千思萬想,都沒有想到,就是這麼一個窩囊廢,居然會對自己的結(jié)髮妻子下毒手,更想不到,他連自己的孩兒都不放過……”
“你胡說—”蘇太夫人暴喝,打斷了錢太夫人的話,道:“我爹不是這樣的人。”眼角的淚水瞬間沾溼了臉頰。那個笑著慈愛的父親,怎會對母親這麼殘忍?怎會對自己的親生骨肉下這樣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