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醫生在裡面忙碌著，我心裡更不是滋味。

我最怕看到的，就是阿北挺不過去，我答應他以後跟著我的，他也拿出他的最大的忠誠來協助我完成這次任務，我不想做一個薄情的人，把他的忠誠化爲塵煙。

錢富貴說，其實在他突發心臟驟停前，他醒來過一次，醫生還專門讓錢富貴進去，看他能不能說話，說些什麼，但是錢富貴只看到他的嘴動了動，睜眼看了看錢富貴，還流下了眼淚，緊接著就突然痛苦的張大嘴巴，猛的咳嗽起來，醫生一看這種情況，趕緊讓錢富貴出去，他們給他做吸痰處理，稍微平靜下來後，沒多一會兒，心電圖變成了一條直線，血壓迅速下降，溫度降低，醫生下了病危後讓錢富貴簽字開始搶救。

這時候一個醫生出來，我趕緊叫住他，詢問阿北的情況。

醫生問清我的身份，這才把裡面的情況告訴我。

他說阿北心臟驟停是因爲肺部大面積感染，痰液堵住了呼吸道，造成心臟缺氧窒息。現在已經切開喉管，醫生們正在給他吸肺部的痰，還要使用大量的抗生素控制炎癥爆發，如果炎癥控制不住，引起敗血癥就徹底沒得救了。

我聽著後背直冒冷汗。

“現在有幾分把握控制住病情？”我焦急的問。

“這個不好說，現在看一分把握都沒有。”醫生說。

現在的我不光是後背冒汗了，連手心腳心都大汗淋漓。

“不過你也不要太著急，我們從省醫院調來了最強的抗生素先鋒五號，還有這方面的專家做最近的航班過來，馬上就要到了。”

九幾年先鋒五號是緊缺抗生素，比青黴素之類的要強很多倍，聽了他的話，我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我讓文四強再去交幾萬的押金，防止到時候醫藥費不夠耽誤搶救。

我們在跟時間賽跑，這時候阿北的命是論秒算的，不敢有任何失誤影響到他。

我是個不信命的人，這時候也在心裡默默祈禱，希望上蒼能給他一次活過來的機會，讓他重新生龍活虎的出現在我面前。

重癥監護室沒辦法進去，我叮囑錢富貴盯緊一點，需要做主的事情不用跟我商量，自己做主就行，說完我跟交完錢的文四強開車去大世界。

有了這麼一個插曲，我的心情異常沉重，感慨人生如此無常，曾經是一個活碰亂跳的人，一下子就變得命懸一線。

我們一路誰都沒有說話，只有車輪的沙沙聲。

車子開到大世界的大廳門前，我下車，讓文四強停好車在樓下等我。

大世界剛開門營業，諾大的大廳正在點名。

記得我剛認識蘭雅的時候，如同跟班一樣的我跟在蘭雅後面經歷過這樣的場景，三排公關小姐穿著不同的服裝，一排比一排露的多，當然出臺的價格也不同，行話叫幾毛，現在的價格是三四五，最貴的五毛。

就是陪一場五百的小費。

大世界的標價是最高的，一般的場子是一二三，就連郊區的那個最貴的也就四毛。

這在九十年代中期，一個人一個月的工資也就四五百塊，這個價位已經是天價了。

不像今天，用毛算肯定不行起步價都得八毛，最貴的要一塊五。

其實也就是陪喝酒唱歌，頂多讓客人吃個豆腐，啥也幹不了。

要去開房得另算，那時候是八毛，現在就得兩到三塊。

所以，喝花酒是性價比最低的消費。

即使是這樣，每個夜總會夜夜爆滿，大把的鈔票像是大風颳來的。

一瓶假洋酒，可以賣到幾百上千，成本只有幾十塊。

啤酒飲料更是貴的離譜，可是客人不嫌貴啊，他們享受的是這種紙醉金迷的感覺。

我走進門，經理看到我，趕緊小跑著過來，衝我一個大鞠躬，然後大聲說：“李總晚上好，我們正在點名，請李總指示！”

這時候，幾百個各式服裝的男生女生齊刷刷的看向我，齊聲喊到：“李總晚上好！”

我突然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好像穿越了一樣，一年多前，我連這個門都進不來，把我當成送貨的，我永遠忘不了那鄙視的嫌棄目光，一幅有多遠滾多遠的眼神，今天，我成了他們的老大，竟然來了個720度大轉彎，都把我轉迷糊了。

我跟經理擺擺手，讓他們繼續，不用管我，然後我從他們背後繞過去，直接上了電梯。

蘭雅一個人在房間裡，昏暗的燈光下，她正坐在老闆桌後面看文件。

現在的她一身深色職業裝，認真的但看著手裡的東西，我進來她頭都沒擡，說道：“我馬上就好，你先坐。”

我沒吭聲，坐在旁邊沙發上。

我還沒從阿北的事情走出來，心情沉重，看到蘭雅顧不上我，就往後靠了靠，閉著眼睛養神。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高跟鞋敲打地板的聲音傳過來，蘭雅走到我跟前，坐在我旁邊，用手臂攬著我的肩膀說：“看你情緒不高，怎麼啦？到我這裡不高興？”

我擠出了一點笑意，我估計這表情比哭還難看，我說：“哪裡是因爲到你這裡，我剛纔去了醫院，跟我們一起來的阿北，爲這次行動做出來很大的貢獻，誰知道他去給前輩送信的時候暴露了，輝哥給了他很多折磨，最後這條老狗爲了把我們吸引過來，竟然把阿北吊在了火堆上方，結果因爲吸入了大量的煙霧，他的肺引起了大面積感染，現在醫生給他下了病危通知書，心臟驟停，喉管切開，這時候的他命在旦夕。”

我一口氣說完這些，心情更加沉重，低頭坐在那裡。

蘭雅使勁兒摟著我，小聲的說：“我理解你，兄弟出了這麼大的事，你不難過纔不正常。不過呢，他的命在醫生手上，只有給他們當好後盾，才能保證他闖過鬼門關，現在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我一個女人，很難應付下來，你這幾天分一分心在我們的事情上，讓我騰出手把上面那些絆腳石維護好，省得到時候找我們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