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勒並沒有回答榮格的問題,他的眼睛始終盯著喀斯特的雙眼,那眼神之中充滿著堅定,沒有絲毫的畏懼,榮格看穆勒對自己的講話沒有反應,他也有些慌亂了,如果穆勒要留在這裡的話,其生命安全,就很難得到保證了,雖說最後要政治婚姻,還是會和平到來的,可是這其間到底會不會有什麼波瀾,榮格也不能保證,而穆勒待在這裡,則是給喀斯特一個很大的自由操縱的權利,這權利雖然不大,可最起碼穆勒自己的軍隊就會出現騷動,而這騷動會帶來什麼影響,這是榮格所不敢猜測的。
談判最忌諱的事情就是感情用事和不經過商量直接亮出自己的底牌,這樣做對於自己這一方來說,會造成嚴重的損失,並且最可怕的就是榮格自己也不清楚這損失到底會有多麼的大,這纔是最可怕的,而穆勒現在做的事情在榮格的眼中,就正是如此。
榮格的震驚持續了幾秒鐘的時間,冷靜的速度非常,他立馬想到現在說這個話的人是穆勒,對於穆勒這個人,榮格有著一定的自信,榮格心想,想必他是早有這個打算了吧,估計他的軍隊也早已經下達了命令,做好了安排了,榮格可不覺得像穆勒這樣的人會如此草率的將自己給交待出去,像他們這樣的人,身上可不僅僅只是一個爵位和一條命,而是關係到數萬人,甚至十數萬人的命運的,與他們來說,與其說他們是一個生物,倒不如說他們是像紀念碑一樣的標誌,每一個舉動都有著非常大的含義,對於這一點,儘管穆勒是個出色優秀的人,榮格的心裡依舊有些不滿,不過話倒是再也不說了。
榮格的態度在這短短時間內瞬間改變了兩次,而喀斯特的想法則改變的更快。
穆勒提出讓自己留下來,相當於做俘虜一樣的條件,這讓喀斯特確實很心動,作爲貴族,喀斯特十分清楚,像穆勒這樣地位的人,在伊爾的軍隊中往往不會是形單影隻的,換句話說,穆勒這樣的人,是必然在其他貴族之中佔有一定影響力的,如果他留在這裡,那麼那些受穆勒家族控制的貴族們便不敢輕舉妄動,這些人有多少,喀斯特並不清楚,可這對於都靈城來說,絕對是一個大數目,這一點喀斯特是確信無疑的。
而他如果能夠留下來,當自己的俘虜直到正是結成聯姻以及撤軍,不得不說,這對於伊爾軍來說,是一個相當大的讓步了,因爲穆勒在這裡,便代表在伊爾軍隊中佔有話語權相當一部分的人將會不願意參戰,而這對於伊爾的行動來說,將會造成很大的牽制,通俗的來講,只要穆勒留在這裡,戰爭爆發的可能性就會降到很低,更爲關鍵的是,戰爭與否的決定權,將從伊爾的手中轉移到自己的手中,這纔是對喀斯特最重要的事情。
對於現在的喀斯特來說,伊爾的軍隊比他的實力強國太多,若是單純在武力上進行比較,失敗,是喀斯特最終必將走向的結局,而穆勒的條件若是答應了,這一個隱憂就會迎刃而解,這對於喀斯特來說,有著不小的誘惑力,只不過對於穆勒爲什麼要這樣做,喀斯特有著深深的不解,難道薩魯佐的貴族們都是那麼團結一致的?喀斯特可不敢相信。
他自己也是貴族,並且處於貴族之中的中高層次之中,自然也見過許多貴族之間的陰謀詭計,就拿這皮埃蒙特萊說,單單只是因爲自己的離開和臨近的伊爾出兵,整個皮埃蒙特便四分五裂,開始了混戰就能夠看得出來,這些貴族就從來沒有一刻是真正心齊的,皮埃蒙特的貴族如此,其他地方的貴族也大多如此,以自己的家族利益爲第一優先考慮的目標,而領主的權威則是根據其實力大小來表現出自己的誠意,對於伯爵領,毫無責任心可言,這就是喀斯特眼中那些地方貴族的可憎做派。
穆勒顯然也是這羣人中的一員,家族利益至上,這便是貴族的核心文化,穆勒也不可能免俗,可喀斯特看著穆勒現在所做的事情,這完全是把伊爾的利益擺在了最前面,爲了幫助伊爾促成政治聯姻,竟然願意讓自己來當俘虜,這件事情放在喀斯特的面前,是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所以對於這麼優渥的條件,喀斯特心裡也是有些猶豫的,之所以猶豫,就是因爲穆勒現在的樣子,實在是太不像一名貴族該有的模樣了。
可是儘管心中猶豫,穆勒畫的未來藍圖卻是太過美好,美好到喀斯特想要拒絕,也拒絕不了的程度,按照穆勒的說法,只要他同意聯姻,未來自己還依舊擁有都靈城,自己的孫子也能成爲一名公爵,長官上百萬人的生死大事,這樣看來,可遠遠要比一名伯爵來的威風的多,這樣的結果對比起不同意的結果,喀斯特的心裡真的很難放下這麼大的誘惑,所以再三猶豫,喀斯特好似是想讓穆勒幫自己下決定一般的對著穆勒問道:“穆勒先生,您真的願意來都靈城做客嗎?“
“榮幸之至,伯爵先生。“喀斯特的問題無疑是給了穆勒一劑鎮定劑,只要喀斯特問了,那自己的提議便已經是在喀斯特的考慮之中了,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有推波助瀾而已,所以穆勒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了下來。
至於榮格那詫異的目光,穆勒自然也察覺到了,不過他卻並沒有迴應,作爲一名老道的外交家,穆勒當然清楚此刻的榮格在疑惑著什麼,在思考著什麼,無非就是自己爲什麼不提前告訴他,又爲什麼要冒這麼大的風險,這些問題,必然是榮格現在會去思索的。
對於這些問題,穆勒並不打算回答,這也是他沒有搭理榮格的原因,這些問題的答案,只有穆勒和伊爾這位伯爵才清楚,除此之外,便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了,而這件事涉及到穆勒自己家族的未來,也涉及到未來在蘇薩地區自己家族的地位,所以穆勒必須要讓這次的和平談判能夠進行下去,爲此付出再大的代價,穆勒也無所謂。
而之所以沒有告訴給榮格,則是穆勒心底那份對於自己家族的驕傲情緒在做鬼罷了。
穆勒的回答無疑是給了喀斯特一個非常明確的方向,雖然喀斯特依舊不能確定穆勒到底有沒有另外的王牌,而他進駐都靈是否也是伊爾計劃之中的一環,不過在是戰是和這兩條路上,喀斯特最終還是要做出了自己的決定,而此刻,穆勒的條件顯然已經吸引了他,劫後餘生的喀斯特並不想讓自己的生命終結在一片屍體之中,他還是想去享受郊外的美好風光,品嚐美味的佳餚的,這些東西,唯有和平才能供奉給他,所以,喀斯特必然渴望可憑,他看著榮格和穆勒,說出了在場絕大多數士兵也是榮格和穆勒最想聽的話。
“穆勒先生,歡迎您的光臨,都靈城的房間永遠爲你準備著最好的服務,榮格先生,回去告訴你的主人,我真誠的希望在明天我們能夠有個坦誠的見面?!?
喀斯特最終還是跟隨著自己的心意做下了決定,當喀斯特下馬走向穆勒,穆勒也從馬上跳了下來,兩隻手握到一起的那一刻,此時的喀斯特並不清楚,自己的這一決定,會對蘇薩地區,帶來什麼樣的改變,而對於整個神聖羅馬帝國,又會帶來多大的改變。
穆勒最後按照自己所說的那樣,留在了都靈城中,榮格則是帶著剩下的四名僕從順著護城河上的小橋,離開了都靈城,等走出護城河的範圍,踏上對岸的土地之後,榮格回過頭來看著這依然高聳黑暗的城牆,榮格心裡默默說道,希望和平真的能夠到來,這條護城河也能夠恢復往日的清澈吧,許下自己的美好心願,榮格便夾緊了自己大腿上的肌肉,那胯下的戰馬似有所感,嘶鳴一聲,沒有向著軍營而去,而是繞了一個大圈子,直接進了昨天晚上衆人商談的郊區,此刻,伊爾早已經等待在了這裡。
爲了防止引起騷動以及不必要的麻煩,伊爾很是謹慎的選擇了這片人跡罕至的荒郊地來當接頭的地方,當榮格來到這裡的時候,除了伊爾之外,也沒有其他人在旁邊保護,只有伊爾一個人騎著馬,坐在馬鐙上好像是在四處看著風景,不過榮格一到,伊爾便立刻感覺到了,也沒擺什麼一定要榮格到自己面前的架子,一驅戰馬,便向著榮格奔去了。
“伯爵閣下?!皹s格自然知道伊爾會在這裡等著他們,只是對於事情的突然轉變,榮格現在也有些摸不著頭腦,原本的滔滔不絕此刻也就變成了話語凝噎,伊爾見榮格不說話,再加上穆勒不在,這自然引起了伊爾的注意,看著榮格,伊爾問道:”穆勒子爵呢?難道是回軍營了,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沒有意外,穆勒先生爲了取信與喀斯特先生,自願留在了都靈城中做客?!皹s格也知道這事兒伊爾是必須要知道,便沒有隱瞞,從頭到尾把這事說了一遍,看著伊爾,卻發現伊爾好像並沒有特別驚訝的感覺,等榮格講完,伊爾也只是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任務完成就好,穆勒不會出事的。“這可不像平時伊爾表現出來的樣子啊。
‘難道這兩人私底下揹著自己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交易?“喀斯特心裡暗自猜測道,伊爾在平時待人接物上,對待他們這些貴族一項擺出的可都是非常溫和的領導人模樣,更別說是對自己和穆勒了,雖然背地裡有著該有的提防,可是在明面上,伊爾確實是非常得體的,可現在的伊爾卻一點都不緊張,這可不像伊爾會做出的樣子???
不過雖然心裡有了些猜測,榮格卻沒有說出口,畢竟就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但伊爾也沒有打算告訴自己,那麼自己妄自猜測,無論是對還是錯,這都對大局沒有任何的影響,既然伊爾覺得這件事情不應該告訴自己,榮格也不打算去猜,況且自從喬納斯發現了伊爾的騎士和那些乾屍的關係之後,在榮格的內心深處,對於伊爾還是頗爲有些意見的,現在他又不願意將隱瞞的事情告知給自己,榮格自然也就不願意多猜了。
將這次談判的成果講給伊爾聽過之後,伊爾沒有多少猶豫,很快便同意了喀斯特所提出的意見,準備明天就去都靈城見喀斯特,這讓榮格心裡更加懷疑了起來,此時的他幾乎可以肯定,穆勒之所以即使留在都靈城也要讓談判順利,其中肯定有著自己所不知道的利益交流。
伊爾說完話之後,便向著軍營而去,作爲一軍主帥,在白天長時間不處在衆人的目光中可是爲將帥者的大忌,伊爾打過那麼多次仗,自然明白這其中簡單卻十分深刻的道理,榮格見伊爾準備回去,他便也緊隨其後的回到了自己的營地之中,等過了片刻,發現營地之中還是突然吵鬧了起來,榮格趕緊走出自己的帳篷,隨便抓住一個看上去頗像是貴族的人問道他們吵擾的原因。
“伊爾,伯爵大人,他要和喀斯特伯爵和親了,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那貴族原本臉上一臉的不耐煩,等看到抓住自己的人是榮格之後,頓時變成一副十分諂媚的樣子,榮格看著他,知道這並不是他的真心話,再一看他的服飾,那並不是屬於薩魯佐貴族所該有的家族紋章,再看他那麼緊張的神態,便知道他肯定是皮埃蒙特的地方貴族了。
也對,背叛了曾經的主人,而這位主人現在要和自己的主人成爲親家了,這對於他們這些背叛的臣子來說,不可謂不是一件會跳腳的事情,榮格放下這人,便走回了自己的帳篷,心裡很是不解。
伊爾既然願意把這和談的事情給講出來告訴所有人,還把穆勒放在了都靈城中,這樣一來,是鐵定要和談的了,可既然是如此,又爲什麼不願意告訴自己其中的原因呢?榮格有些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