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暗曲折的地下溶洞裡爬行,像一隻瀕死的蟲子。粗礪的地面摩擦著我,身上的衣服變成碎片,有的地方早已衣不蔽體,皮肉磨破了,每動一下便疼痛難忍。但我必須要堅持,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對光明的企盼,對卡卡的思念,對活下去的渴望,都驅(qū)使我不能放棄。
眼前的一切都籠罩在一種淡淡的紅色,這十分奇怪,如此黑暗的地下,我竟然能夠看清楚四周的景物。我不知道自己身上發(fā)生了什麼,只是覺得肚腹裡似乎有一股暖意,似乎是被我吞下去的那顆珠子造成的。我不知道這顆珠子最終會把我怎樣,但只要我還活著,我就要再見那些可愛的人們一面。
這條路實在是太過漫長,我爬的像蟲子一樣慢,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爬出去。小野人一直在我身邊,又蹦又跳的。當我累得停下來喘氣的時候,他就會過來扯我的胳膊。但是小野人太過瘦弱,我雖然也不是很強壯,但是一米八的個子也是他的兩倍,所以他只能在做無用功。
我喘勻了氣,咬著牙繼續(xù)往前挪。這條裂縫有時會很寬,有時會很窄,有時候我需要在小野人的幫助下才能通過,裂縫微微向上傾斜著,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出去,也不知道會出現(xiàn)在哪裡。
以至於後來我陷入一種混沌狀態(tài),我機械的向前爬動,一寸一寸的,彷彿身體已經(jīng)不屬於我,我沒有任何感覺只剩下一種機械的動作,那就是往前挪。
我昏迷過去,再清醒過來,繼續(xù)爬,再次昏迷過去,清醒過來,繼續(xù)爬。這讓我有一種從地獄爬向天堂的感覺,衣服早就磨爛了,只剩下布條掛在我的身上。傷口開始化膿,散發(fā)著一股惡臭。扭曲的左腿腫的像水桶,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知覺。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渴望光明。
不知道在這地底裂縫裡爬了多久,彷彿有一個世紀那麼久吧,我感覺眼前的紅色漸漸減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光亮。小野人蹦蹦跳跳的消失了。過了半晌,當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手裡捧著幾顆野果。
這些野果有的還沒熟透,又青又澀,但是我兩三口就吞了下去,連果核差點都吞了,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水果了?。
我就要出去了!或許是那幾顆野果給了我力量,我覺得自己爬得更快了。那絲光亮越來越強烈,如美味的蛋糕一般誘惑著我。當我完全爬出來的時候,突然有一種再世爲人之感,我將臉埋在草地裡,無聲的痛哭起來。
小野人蹲在我身邊輕拍我的頭,似是安慰。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心力交瘁的我很快便陷入一種半昏迷狀態(tài)。
我做了無數(shù)個夢,夢見黑色的煉獄,我渾身血污,在地上爬。四周都是醜惡的小鬼惡魔,大聲的嘲笑我,向我丟人骨頭。前面有一道光,我拼命的向那道光爬,只要爬過那道光,我就解脫了。
後來我夢見自己飄在雲(yún)朵裡,雲(yún)朵柔軟溫暖,十分舒服。我躺在其中,卻感覺不到自己的額身體,我無法挪動自己的哪怕一個手指頭,這使我大爲驚慌,害怕的想要大叫,可是任憑我多麼努力,也無法發(fā)出任何聲音。我害怕極了,這一定不是真的。
後來,我在一片黑色的荒原上行走,頭頂上是血紅色的天空,如流動的巖漿一般瑰麗。極遠處有人呼喚我的名字,聽起來有時候像卡卡,有時候像我老爹,有時候誰都不像。遠處有一道漆黑的山樑,我的目的地便是那裡。我不知道爲什麼要去那裡,只是覺得那座山十分重要。
突然間,那道山樑忽然活了過來。變成一條巨龍。巨龍看了我一眼,忽然間,一個聲音直接衝進我的腦子裡,對我說道:“你我終有相見之日,但不是在今天。”那聲音蒼涼古樸,彷彿某種古老的預言。
緊接著,一切都化爲一陣混沌,所有的景色都消失了。漸漸的我感覺渾身的知覺逐漸回來了,起先是一股又麻又癢的感覺,然後耳邊傳來一陣又規(guī)律的“滴滴”聲,彷彿是某種機器發(fā)出來的。鼻尖傳來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我吃力的撐開重逾千斤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一面潔白的天花板。
我這是在哪裡?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我活動了一下,發(fā)現(xiàn)渾身上下每動一下都撕心裂肺的疼。眼睛四處一瞄,發(fā)現(xiàn)我躺在醫(yī)院裡,渾身都綁滿了繃帶,綁的跟木乃伊似的。我的左腿打了厚厚的石膏,被高高的吊起來,一動不能動。
我是怎麼來到醫(yī)院的,我對此絲毫沒有印象??隙ㄊ强ㄋ麄冏罱K發(fā)現(xiàn)了我,把我弄回來的。我心裡正這麼想著,病房的門忽然被打開,卡卡走了進來。當他看到我已經(jīng)醒過來之後,先是一怔,繼而喜極而泣。
“幻龍,你終於醒過來了,嚇死我了!”卡卡欣喜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快半個月了,醫(yī)生說你什麼時候醒過來完全看老天的意思,我以爲你再也醒不過來了……”
卡卡說著眼眶便紅了。她最近清瘦了不少,整個人顯得十分憔悴,我見了十分心疼。想安慰幾句,但是一張嘴卻發(fā)現(xiàn)嗓子嘶啞的說不出話來。過了許久,才能模糊不清的說話。
我問卡卡道:“這裡是哪裡?”
卡卡說道:“這裡是瀋陽的一家醫(yī)院,你放心吧,這裡條件很好的。爲了給你治病,張峰把那些金甲片賣了,只留下一個頭盔,才湊齊了醫(yī)藥費。這回多虧了他,要不然,我去哪弄這麼多錢去?!?
沒想到這小子雖然見財不要命,但也夠義氣,等我見了他,一定好好謝謝他,於是又問道:“你們是在哪裡發(fā)現(xiàn)我的?”
卡卡說道:“這可就奇怪了,你知道嗎,你落下瀑布之後,我們以爲你這次兇多吉少了。但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nèi)齻€沿著地下暗河找了三天,乾糧都吃完了,始終沒有找到你。你知道嗎,我傷心死了,但還是被他們倆給架回來了?!?
“我們回到大剛家裡,發(fā)現(xiàn)顧教授、嚴教授等人都回來了,除了老寧!只是他們都昏迷不醒,躺在衛(wèi)生院裡接受治療。我問了醫(yī)生,醫(yī)生說早上一上班,就發(fā)現(xiàn)門口躺了幾個人,嚇了他一大跳。但是他們怎麼來到這裡的,誰都不知道。於是我便留在那裡照顧顧教授他們?!?
“誰知沒過幾天,一大早我去衛(wèi)生院的時候,忽然就發(fā)現(xiàn)門口多了一副擔架,那擔架就是用樹枝和老藤綁的,而你就躺在擔架上,身上的傷口上糊滿了某種草藥糊糊,腿上綁著樹枝,顯然有人爲你簡單的處理了傷口,然後擡過來的。但是那天我走訪了整個村子,卻沒有一個人進過山。你是怎麼來的,或許只有你知道了。”
我努力的回想了一番,發(fā)現(xiàn)我什麼都不記得。我的記憶只到我爬出地下溶洞,然後便昏迷過去,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便已經(jīng)到了這裡了。
難道是小野人?不可能,他那麼瘦小,都搬不動我,怎麼會把我擡到衛(wèi)生所裡去呢。再者說了,擔架肯定是兩個人擡的,除非,小野人的背後還有一個羣體!
我想到這裡,忽然又覺得不可能,如果真有一個野人羣體住在這深山裡,而且離得文明社會這麼近,肯定早就發(fā)現(xiàn)了。
難道是老寧?我想起小野人拿著老寧的信號槍發(fā)出信號指引我們走出去,而卡卡也說回來的失蹤者裡並沒有老寧的蹤跡。我忽然發(fā)現(xiàn)老寧這個人十分神秘,他到底是誰?
或者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八爺!我問起卡卡,卡卡卻搖搖頭,表示除了顧教授、嚴教授和司徒,就再也沒有見過其他人從山裡出來。包括董晟和伊振風等人,也都像是消失了一般。
一時間,我覺得這個謎團似乎越來越大了,以至於我現(xiàn)在只是一想想,就覺得頭疼欲裂。這時,卡卡又說道:“幻龍,你的事情我沒敢告訴你家裡,怕他們擔心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心中感到十分寬慰,笑道:“感謝你還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呢。”
卡卡聽了,微微一笑,卻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見狀,不知她爲何會變成這樣,她跟我說話從來都是心直口快的。於是便說道:“怎麼了,想說什麼就說吧?!?
卡卡憂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說道:“幻龍,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發(fā)現(xiàn)你身上似乎發(fā)生了……某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