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連門都來不及關(guān)上，就衝過來護(hù)著我，衝著張百嶺就說：“爸，你瘋了嗎？你衝陳三三動什麼手！”
張百嶺漠然掃了我一眼，又是掃了張明朗一眼，最後淡淡地說：“看你給這樣的女人迷成什麼樣子。竟然想到拋妻棄子。小米給你生了個兒子，還自個帶那麼大了，你竟然爲(wèi)了這樣的女人，連一些人的情分都不顧，你還是人嗎？”
張明朗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盯著張百嶺不下半分鐘，這才說：“那你的情分呢？我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樣一回事，我想你心裡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張百嶺的臉忽然一陣紅一陣白，卻依然嘴硬地說：“我不知道。”
看他的反應(yīng)，我忍不住條件反射按住了自己的腹部。
是的，我很傷感。
在我身體的這個位置，曾經(jīng)孕育著兩個小生命，剛開始面前的人都在期待他們的到來，還曾經(jīng)爲(wèi)了他們而對我區(qū)別對待，而期待也沒有多期待，那些微不足道的期待隨著他們的離開，就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怎麼可以這個樣子，這樣的絕情，這樣的冷漠。
悲涼的感覺涌上心頭，一想到那些還未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就沒了的孩子，那些傷感就如同一層又一層的海浪一樣衝上來，我覺得我痛夠了，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呆在這裡了。
所以我懶得再加入這一場混戰(zhàn)裡面，我試圖掙脫張明朗的手走掉，可是被他死死按住，我半分也動彈不得。
他沒再理會張百嶺，而是轉(zhuǎn)過來對我說：“別急，等我把話說清楚，我就跟你一起走。”
他對我說完，繼續(xù)拉著我就對蘇小米說：“孩子我會認(rèn)，你要願意讓我這邊照看，我也可以的。至於你，我不會看在孩子的份上再對你仁慈半分。因爲(wèi)我覺得你這樣的女人太可怕了，連病歷都能造假，你還有什麼東西是真的？”
“曾經(jīng)我覺得是我辜負(fù)了你，曾經(jīng)我很愧疚，曾經(jīng)我覺得你清清白白跟過我，而我卻無法回饋一點點的愛意，我很抱歉很抱歉，我想盡量盡我可能在工作上給你一個幫扶。但是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很是天真，我老是把自己的同情心濫用在不應(yīng)該用的人的身上。”
張明朗說完，拉著我就想走，張百嶺卻喝了一聲，張嘴就罵：“你說什麼說？說來說去你就是想始亂終棄！”
被這樣一說，張明朗的臉忽然一冷，嘲諷地說：“說到始亂終棄，誰比得上你。”
張百嶺的臉色忽然暗了下去，他冷著臉衝蘇小米說：“小米，剛纔你阿姨已經(jīng)安排人過來接你們回去安頓了，你先去她的辦公室等一下，然後其他人，滾出去，給我?guī)祥T。”
剛好我也不想呆了，雖然覺得把張明朗一個人丟下挺沒義氣的，但是看到張百嶺的嘴臉我也不爽，所以我掙脫他的手，衝著他剛纔的態(tài)度，我遲疑了一陣我說：“我在外面等你。”
蘇小米走了之後，我跟黃思敏就坐在外面的沙發(fā)上，黃思敏倒顯得挺無所謂的，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的煙和火機，她點燃了一根，就坐在我旁邊吞雲(yún)吐霧，一邊抽菸還一邊說：“你別擔(dān)心了，他們兩父子不會打起來的。張明朗這點分寸還是有的。”
我哦了一聲，絞著手指說：“要不，你先回去上班吧。”
黃思敏很鄙視地朝著我吐了一口煙說：“我都不急，你急什麼？我等著看戲呢。你不能剝奪我看戲的權(quán)利，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我又是哦了一聲。
黃思敏忽然冷不丁加了一句：“你別太難過了，生意人就這樣，看問題什麼的，都以利益爲(wèi)先，沒什麼人味，那是常有的事。”
突兀的，我冷笑了一聲說：“可能是吧，我真恨不得把這個鬼地方給炸了。”
黃思敏被我的冷笑嚇著了，她把菸頭按熄在旁邊的菸灰缸上面，白了我一眼說：“你別衝動，這裡還有我家的錢，我爸可沒得罪你。”
我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就看到張明朗怒氣衝衝地推門出來，一看到我就走過來拉起我說：“陳三三，我們走吧，別呆在這個鬼地方了。”
然後，我在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情況下被他拉著走，走得跌跌撞撞，還沒到電梯那裡，就看到張百嶺的怒火更盛，站在門口那裡就吼：“滾了就別回來。怎麼就養(yǎng)了你個什麼玩意，一點大志也沒有，爲(wèi)了個女人什麼都不顧了！我就想看看你離開了盛德，要落魄到什麼程度！”
張明朗依然拉著我，回過頭去就回敬了一句：“但願你也別沒幾天哭著打給我求我回來。”
回到家裡，張明朗依然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就倒到了沙發(fā)上，又騰一聲坐起來說：“我看看，臉疼嗎？我去弄點冰水給你敷一下？”
我搖了搖頭說：“我沒事，不疼，我往後閃了閃，你看，一點傷口都沒有。”
說完，我還爲(wèi)了證明自己的臉不疼，拍了一下。
張明朗疑惑地覆上來，細(xì)細(xì)看了看，確認(rèn)沒事了才放手下來說：“陳三三，咱們以後得過窮日子了，哈哈，你怕嗎？”
想到他剛纔因爲(wèi)我而跟張百嶺起得衝突，與張百嶺針鋒相對，我的心裡面又感動又不安，也懶得再去想他和蘇小米有一個兒子的事，我捱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拉著他的衣服扯了扯，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張明朗瞥了我一眼，搖了搖頭說：“沒事。休息一段時間。不用過多久，自然有人求著我回去。”
談到工作，他臉上自然流露出來的篤定與自信，那種從容不迫的魅力真的讓他看起來更帥，可是我的心卻亂糟糟的，一下子就沒詞了。
這時，張明朗的電話響了。
那邊肯定是林啓程，他一接起來就說：“老林，有事？”
也不知道林啓程在那邊說了什麼，張明朗淡淡地說：“無所謂，你上你的班，這事你就當(dāng)作不知道就好了。我反正覺得自己還沒休息夠。”
他掛掉了電話，氣氛又一度陷入沉默，整個空間裡面全是沉寂的味道。
張明朗忽然指了指在另外一邊趴在那裡睡覺的小貓說：“明天有空啊，我們帶小貓去做個銘牌吧。”
他那麼快就換轉(zhuǎn)了話題，可是我卻回想到了他剛纔對蘇小米說的那番話，好奇心戰(zhàn)勝了一切，我考慮了一些措辭問：“張明朗，你說蘇小米的病歷是造假的？”
張明朗望了望我，最後點了點頭。
我哦了一聲。
他忽然伸手?jǐn)堖^我，慢騰騰地說：“盛德一堆我的耳目。她上次找人跟拍你，我剛開始以爲(wèi)是她情緒不穩(wěn)定才做的，後來她還找我爸告你的狀，那思路清晰得跟什麼似的，種種看來，壓根不像病人。我就找人去翻查了，原來她那一年根本沒住療養(yǎng)院去，而是不知道去了哪裡。只是我比較想不到她爲(wèi)什麼要在病歷上面造假。可能這樣容易引起憐憫吧。”
“不過，你們女人真的好奇怪，一個正常男人，除非他真的愛死了這個女人，他纔可能會對她這樣的病產(chǎn)生愛憐，進(jìn)而對她多些關(guān)注。要不然知道了，那也只有被嚇?biāo)赖姆荨Ｆ婀帧！?
我又哦了一聲。
張明朗這樣一說，我昨晚到現(xiàn)在忐忑不安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按照我的直覺判斷，他現(xiàn)在不像在撒謊，所以他應(yīng)該對蘇小米沒什麼意思，而那晚他看她的眼神，大概是一個正常男人對著一個有病的女人，還是有點交集的女人的憐憫，而被我敏感地認(rèn)爲(wèi)成那是愛意。
可是，這邊的心剛剛放下，那邊腦海裡面隨即浮現(xiàn)出小志稚嫩的臉，我當(dāng)時就是隻看了他幾眼而已，就覺得他眼睛圓溜溜的很招人喜歡，他能一下子就引起我的歡喜，那麼對於張明朗，在他看來，小志是他的兒子，他對他的喜歡，肯定超出我的想象吧。
想想他剛纔拉著我就走，把自己的孩子丟下，大概心裡面也不好受吧。
遲疑了一下，我最終推了推他說：“那小志怎麼辦？”
提起小志，張明朗剛纔臉上無所謂的神色全數(shù)退場，他的表情有點黯然，半響才說：“我其實現(xiàn)在也不知道怎麼辦。我當(dāng)時沒想那麼多，我就想到不能讓你委屈，我就想趕緊帶你走，其實走出來的時候我的內(nèi)心挺分裂的，我就想著以後他長大了，知道了這麼一幕，別怪我。”
我竟然無言以對。
過了好一陣，我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說：“怎麼安排小志，你怎麼決定，我都聽你的。”
張明朗張了張嘴正要說話，他的電話忽然響了。
他掏出拿在面前看了看，我看到屏幕上面清清楚楚顯示著的名字，是他媽。
我趕緊坐開一些，若無其事地說：“你先接電話吧。”
張明朗嗯了一聲，站了起來，走進(jìn)客房裡面，關(guān)上了門。
不知道他們聊了什麼，反正張明朗走出來的時候臉色難看的要命，他急急匆匆地說：“我出去一趟，陳三三，你先休息一會兒，晚點我回來給你做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