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安靠在傅厲行懷裡，聽著他的心跳，抓著他的西裝，好像很疲憊似地嘆了口氣。
“我只是在想，我的人生爲(wèi)什麼比別人艱難這麼多？我以前覺得，誰都不易，別人都能堅，我也可以撐下去。可是，一旦災(zāi)難發(fā)生在我最親的人身上，我就受不了了，好像要崩潰了一樣。其實我不害怕面對困難，我只是害怕，會有自己想不到，也承受不起的意外，比如我媽的離逝。”
“那是上一代的恩怨，與你無關(guān)，安安，你不需要自責(zé)。”
“怎麼可能與我無關(guān)？如果我不嫁給喬禕，這一切也許就不會發(fā)生。”
傅厲行皺眉，“你又開始糾結(jié)了？你不是答應(yīng)過你媽，以後要好好生活？”
“我不是糾結(jié)過去，只是經(jīng)歷了這麼多磨難，覺得很累很累，想到前面還有那麼長的路要走，我已經(jīng)開始覺得累了。也很懷疑，自己能不能走下去。”
“人一開始，都會有這樣的懷疑，但是走著走著，路就出來了。你不是一步步走到了現(xiàn)在嗎？”
“我是走到了現(xiàn)在，可是我也失去了很多。我不求多順暢，但是，就不能稍微輕鬆一點嗎？”
“這世上沒有任何一條路是輕鬆的，關(guān)鍵在於，你明知道一條路佈滿荊棘，你會受傷，你還願不願意走下去。我知道和我在一起，你很累，但是，安安，我值得嗎？”
她微微一笑。“如果不值得，我也不會走到現(xiàn)在。你懂得那麼多的道理，叫我無法辯駁。”
“那些不是空泛的道理，而是現(xiàn)實。有幾條路可以選，關(guān)鍵是在於你怎麼選擇。安安，我知道這條路很難，我不敢向你保證，以後你一點傷都不會受。我唯一能夠承諾你的是，一旦走到盡頭，我絕不會讓你後悔你現(xiàn)在的選擇。”傅厲行握緊她的手，用力，掌心乾燥而溫暖，將力道傳遞到她身上。“安安，你願意和我一起走下去嗎？”
“我願意！其實，我也就是感嘆一句而已，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放棄的。”
“嗯！我爸已經(jīng)控制不了我，你不用太擔(dān)心他。”
“但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不知道他還會耍什麼手段。我現(xiàn)在是覺得，連自己身邊最親的人，我都不曾真正瞭解，其他人，我更難判斷。畢竟，人心難防。在這個殘酷的社會裡，我確實還是過於簡單了。”
“你的腦袋瓜是夠簡單的，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你有一個不簡單的男人！放心，都交給我。”
“好！我相信你！雖然我挺慘的，但還有另一個人比我慘。”
“喬禕？”
“嗯！他爲(wèi)了我，設(shè)計了他爸，套出他親口承認(rèn)罪行，這一點真的很不容易。否則要查下去，還需要一段時間，他不可能這麼被判刑。”
這一點，傅厲行也是心存感激的，挑了挑眉梢。“他是小孩脾性了點，好在關(guān)鍵時候，三觀還正，還分的清楚是非對錯。這就叫做，大義滅親。”
“你說的挺容易的，但他多不容易啊！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麼樣了，但想想就知道，心裡肯定很不好受，我們
找個時間去看看他吧？”
“好！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我都聽你的。”
“真的？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當(dāng)然，我像是會食言的人嗎？”傅厲行一扯嘴角，牙齒在陰沉的天色裡白得發(fā)亮，有一種陽光照耀的感覺。“寶貝兒想讓我做什麼？尤其在牀上，我可以任你擺佈，你想要什麼體位，想怎麼玩都行，隨便吩咐。”
“討厭，你什麼都能往那上面扯。”
“我這不是順著你的話說嗎？你臉皮薄，不好意思要求得那麼明顯，所以故意這麼說，我知道你的意思。”傅厲行一副“我懂得”的表情。
辛安想埋怨他她纔剛走出陰影，他就開始滿嘴葷話了。可是，這也許纔是該有的態(tài)度吧！死者已矣，生活還是要繼續(xù)的。既然決定翻過這一頁，那麼，以後的生活，就要回歸到從前，就好像她媽還在世那時候一樣。
媽，我一定會比從前幸福！
……
又是一個陰雨天。
顧輕寒站在露臺上抽菸，一邊交代下屬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煙霧迷濛了他那張斯文俊美的臉，也許是因爲(wèi)天色太陰的緣故，臉上浮動著一股淡淡的冷色。
禁錮葉瑤的這一個星期，顧輕寒也沒有去過公司，每天就在家裡守著她。儘管，她一句話也沒和他說過。可是在她身邊，能夠看著她，也是好的吧。
女傭端著餐盤下樓，顧輕寒掛了電話，瞥了一眼，所有食物原封不動。“她還不肯吃？”
“嗯。”女傭嘆了口氣。
顧輕寒皺起眉頭。開始三天她沒有進食，餓暈過去，給她輸液後醒過來，逼她吃了一點東西，然後她又開始絕食，倔強得叫他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這樣下去不行！
顧輕寒道：“去煮一碗紫薯淮山粥。”
“是，少爺。”
女傭坐好後，顧輕寒端上去，打開門，葉瑤背對他坐在陽臺上。她似乎已經(jīng)知道自己逃不掉，所以索性放棄了掙扎，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和他對抗著，一點一點地消耗著自己的生命。
顧輕寒嘆了口氣，全世界，就只有她葉瑤一個人能傷害到他。尤其她傷害自己的時候，對他而言是更大的傷害。
他把碗放到她身邊，半蹲著身子，捧起她的臉，“瑤瑤……”
她瘦了許多，以前那張圓潤粉嫩的臉，現(xiàn)在凹了下去，膚色也變得慘白，顯得那雙眼睛愈發(fā)大了，大得有些嚇人。
“瑤瑤……”顧輕寒又輕喚了一聲，“你已經(jīng)幾天沒吃過東西了，吃一點好不好？就喝點粥，嗯？你還記得上次絕食嘔吐暈倒的時候有多難受嗎？你不想再吃一次苦吧？瑤瑤……”
葉瑤還是不動。
“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辛安沒事了，她在醫(yī)院休養(yǎng)，你不必?fù)?dān)心她。傅厲行那麼愛她，就算豁出他的命也會救她，你不必?fù)?dān)心她的安全。我知道她是你的好朋友，可是你應(yīng)該替自己考慮。你這樣貿(mào)貿(mào)然去，非但救不了她，還會搭上自己，你知道嗎？”
風(fēng)吹動著葉瑤的髮絲，嘴脣微微地抿著。
又是這樣……幾年前他禁錮她的時候，她也是這樣。那時候，他發(fā)過誓不會再用同樣的方式對她，可是他沒有別的辦法了。
“我知道你不想聽我說話，我不說了，我只求你吃點東西。你很喜歡的紫薯粥，喝一點吧！”
顧輕寒彎腰去端粥，葉瑤突然拿起一塊玻璃碎片朝他刺了過去。顧輕寒用手臂一擋，立刻被劃破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我恨你——”葉瑤和他拼命，但她的力氣那麼微弱，顧輕寒一下就奪走了手裡的玻璃，扔到了樓下。見她的掌心也劃破了，他心疼極了，急忙問道：“你手受傷了，我?guī)湍惆櫋！?
“我不要……你放了我……放了我……”
“過兩天你就可以走了，你的傷口需要處理，不然會發(fā)炎。”
“發(fā)炎又怎麼樣？你以爲(wèi)我怕嗎？反正落在你手裡，我遲早會被你折磨死，倒不如讓我發(fā)炎死掉算了。”
“我不允許你說這樣的話，我要你在我身邊，我要你好好的！瑤瑤，你知道我不想這樣對你的……”
“你給我閉嘴，虛僞小人！什麼關(guān)心我，根本就是爲(wèi)了滿足你的一己私慾，你就是爲(wèi)了佔有我！可我不是你的傀儡，不是你的所有物，你沒有權(quán)利這麼對我。”葉瑤的嘴脣都喊得裂開了，滲出了血絲。“顧輕寒，你會遭報應(yīng)的，你不得好死……”
“你的恨，已經(jīng)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報應(yīng)。我只是禁錮了你的身體，但是你，瑤瑤，這些年你禁錮了我的心，是你一直在折磨我啊……如果可以，我想讓你進我心裡看看，那裡你被折磨成什麼樣子。每時每刻都在流血，已經(jīng)千瘡百孔，因爲(wèi)你，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那你爲(wèi)什麼不去死呢？沒有人求你活著！你這種人，死一千萬次都不夠！”
“可我愛你！”
“什麼是愛？你不要侮辱愛這個字，愛不是控制我，說到底，你最愛的還是你自己，你不顧我的痛苦，強行把我綁在你身邊，爲(wèi)的就只是你自己開心。你自己過得不幸，你覺得孤單，所以你就拉一個人進你的地獄陪你。可是，我和你根本就是不同的兩種人，我是活在陽光裡的，有血有肉的人，我不會像行屍走肉一樣地活著。我活，是爲(wèi)了追求幸福，而不是爲(wèi)了折磨別人。”
“我並不像你說的那樣，我也想要幸福，而我的幸福，只有你，瑤瑤，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一個人能給我幸福，所以我纔想要留住你，想讓你在我身邊。”
顧輕寒手臂上的傷口很長，一直在滴血，他的嘴脣也逐漸失去了血色。剛纔那一下，他是可以躲開的，可是他並沒有，因爲(wèi)他知道她恨他，所以想讓她泄憤。
“可是在你身邊我很痛苦，你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算了，我不想和你爭論這些，你根本就不是個人，你又怎麼會考慮別人的痛苦。”葉瑤的情緒已經(jīng)瀕臨崩潰了，“顧輕寒，我求求你了，放過我好不好？求你！再這樣下去，我會死掉的……放了我……求求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