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問隱藏心裡的慌張,依然將劍尖抵著鑄劍師,他不是故意要傷他的。
“天問!”
突然,聽見干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天問的秀目瞠大,專注地看著將鑄劍師的血一滴一滴吸人體內的干將。
“這不適合你。”沒想到一向帶笑、再溫和不過的天問,也有拿劍傷人的時候。
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覺,天問收回干將,專注忘神地瞧著。“是干將嗎?你可以說話了,是不是需要血,我給你。”干將的聲音證明他剛剛沒有眼花,那血是真的被吸入干將身體裡。
“不用了!”干將趕緊出聲阻止他劃斷血脈的動作。“我需要的是血裡頭的第一道精氣,你的我已經得過,別傷害自己!”尤其別是用他傷害自己。
“如果我多弄一些精氣來,你是不是就能癒合了?”
“不!精氣不過是讓我的力量恢復,至於要彌補裂痕,還是必須靠鑄劍師。”
一聽,天問又將干將指著鑄劍師的脖子,一旁的靈羽爲這情況感到啼笑皆非。
天問這人看似成熟,其實還是有他天真的地方,威脅人的劍一下子收、一下子放。至於那個鑄劍師則是笨到連脖子上的劍不見了都不曉得,還在爲干將的出聲而驚訝萬分。
“這是干將?”鑄劍師終於發覺到天問手中的劍與一般的寶劍不同。
天問仍將劍尖抵在他的頸項上。“對不住,必須這樣威脅你,或許你有不鑄劍的原因,但我需要你幫干將。”他收緊握著干將的手,想從那份接觸裡找尋他所熟悉的干將的身影。
“我鑄……”鑄劍師嘆了口氣。
“你願意了?”即使這答案今人高興,但鑄劍師一下子改變決定,天問一時之間很難反應過來。。
“不鑄也不行,這是師門祖規。”當初拜師時就立了誓,世間任何一把劍的重鑄他都有權決定接受與否,唯有干將莫邪,有求必應。
天問立刻笑逐顏開,一下子將干將收回懷裡,一下子又想起鑄劍師要重鑄干將,當然要把干將拿給他才行,於是又遞到鑄劍師手中。
也只有在這時候,才能看出那從容不迫的神情下所隱含的焦急。
鑄劍師轉到角落,取出一個刻著數字的銅盤,五指在上頭撥動。“正好,再一個時辰就是此輪地火最盛的時刻,走吧!”
天問立刻跟在他的身後走出屋子,回頭看見靈羽仍站在原地。“你不走嗎?”
“不了。”等干將恢復原狀後,他也得不到什麼,還不如早些走,免得看見兩人重逢時自己心酸。
天問似乎是看出了什麼,朝靈羽點頭,立刻轉身跟隨鑄劍師而去,沒多跟靈羽說半句話。
靈羽一愕,粉色朱脣終於掛起一道苦笑。
這男人,有顆玲瓏的心,連他這個陌生人的心思,他都能輕而易舉地猜中。
沒錯,情場敗將,不需要敵手的安慰,更不需同情。
任何一句感傷的話,都會打碎他苦苦堅持的無謂。
沒見過地火的人絕對不曉得那熾熱的可怕,光是靠近那橘紅火焰十步遠的地方,就開始覺得呼吸困難,即使猛烈吸著氣也無法使胸腔滿足。
能運用地火鑄劍的鑄劍師,必須要有異於常人的忍耐力。只見鑄劍師手拿著干將、鐵鉗、火夾、鐵敲,遠遠觀望地火,似乎等待著什麼。
天問站在鑄劍師身邊,目光只放在干將身上。
約略一盞茶的時間過去,地火中央突然噴出一簇火焰,鑄劍師拿著干將衝上前去,將干將放入橘紅的熾流之中,火光將他古銅色的臉照得紅通通的,僅僅不到風吹葉落的時間,豆大的汗水已經紛紛自額上滴落。
天問又上前一步,迎面而來的熱氣幾乎可以烤熟食物,若不用力吸氣,絕對會窒息在那股熱流裡。
粗厚的大掌抖動,銀色的劍身在短時間裡呈現發亮的橘紅,鑄劍師將干將放置在鑄劍臺中,緊握把柄的肌膚開始變色,另一手舉起鐵敲用力擊下。
敲擊的聲音打在天問心裡,說不出的疼痛,已經分不清是自己的病情發作,還是爲干將不捨。
敲擊聲一次比一次迅速,聲音一次又一次減小,就在敲擊停止的同一刻,鑄劍師發出大吼,吼聲裡充滿懊惱。
“該死的!可惡!”他一切都依照師傅所說的去做了,爲什麼至今他仍只能鑄出比一般人好的劍,卻從來不曾出過像干將一樣永垂不朽的名劍?
天問聽出他吼聲裡的頹喪,終於明白之前爲何他會將他們拒於門外,因爲身爲鑄劍師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止步不前,不允許自己爲達巔峰,而壞了師門的名譽。
黑瞳轉向干將,橘紅的劍身映在眼裡,一個念頭乍然閃過,天問不顧地火的熾熱衝上前,以鑄劍師腰間的修刀狠狠劃上自己雙臂,豔紅的鮮血如泉涌出,澆在干將的劍身上,發出聲響、白煙直冒。
“你做什麼?”鑄劍師移開他的手,想要儘快替他包紮,那幾道傷口割得太深了。“這方法我試過,有用的話我自然會告訴伯;。”
天問搖頭,繼續將鮮血淋在干將身上。“快!快幫干將!”
聞聲轉頭,發覺劍身已經綻放出非火色的明光,。鑄劍師立刻收拾心神重新敲打。
天問笑著看見劍身上的裂痕慢慢消失,全身早已經汗涔涔,嚴重的失血導致頭部暈眩。
鑄劍師專心致力敲擊干將,沒注意到他的異樣,當裂痕完全消失時,天問的身體往地火中落下,散落的烏絲燃起火焰,身上的衣物也一起燃燒,鑄劍臺上紅光一閃,干將如戰場上的戰神一樣,抱著顏年年半浮在地火上方,掃去顏年年身上的火焰,焰熱的熾燙使兩人全身**,肌理反射光芒。
鑄劍師看著這一幕,說出腦海中的疑問:“爲什麼?”
爲什麼同樣的方式他也試過,換來的竟是一再的 失敗。
天問滿足地感覺重新恢復人形的干將,即使身子再難受不過,臉上笑容不減。“因爲你付出的血是努力,我付出的卻是犧牲。”
霎時,鑄劍師明白了一切,粗獷忠厚的臉上淨是滿足,絲毫不曾注意到抱著顏年年急速奔離而去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