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現在除了等他們將關心給倒完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我們第一個先去塞北好不好?”等他們說完話的時間間著也是閒著,先來計劃一下第一站要去哪裡好了。
干將略略蹙眉。“遠。”帶著他飛得再快,也還是有時間性的,太遠的距離怕他承受不起。
天問曉得他的意思。“所以要先去,我現在的身體好。”以他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衰弱看來,當然是得趁還禁得住的時候跑遠一點的地方,等他身體連下牀都有困難的時候就來不及了。“所以塞北關外?”
“不行!”
這句話不是干將說的,如果是他,一個不字或搖個頭就可以解決一切;這句話是終於發現話題主角根本沒在聽他們傾倒關心,而發出反對之聲的家人所說的。
“你們說完了?”本以爲差不多等他喝完一杯茶時他們纔會口乾,沒想到會這麼快。
“問問!”幾個人深覺自己不受重視地低喊。
天問對幾個人和煦淺笑,笑得衆人頓時將心裡的不悅全部拋諸腦後。
“爹爹,孃親、妹妹,我不是不重視你們的意見,而是必須等我把提議說完後你們所發出的意見纔有意義。我剛剛不過才說了一句話,大家就—個跟著—個反對我,可是也許我的意見也有可行之處,不是嗎?”沒想到這麼快就行機會輪到他說話,本以爲真要等到他們口乾舌燥爲止哩。“問問哪,不是我們不想聽你的要求,可是你該曉得,你的身體只適合在家裡靜養。”他們也不想將他侷限在家裡,男兒本來志在四方,問問的病可苦了他。
“我曉得,不過有干將在,我遠行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你們讓我試試好嗎?這些年儘管我的身體不如常人,但也少有大病大痛的,也許外沒有想像小那樣不堪。”
“怎麼沒有?之前你才因爲受了風寒,好—陣子沒法子下牀走動,還時常連喝藥都鬧胃疼,這還不算大病大痛嗎?”愛子 病時蒼白無助的模樣,她一想起來整顆心就糾結在一起。
她的孩子生來強健樂天,就天問這一個孩子必須讓她這樣時時擔心,就算相師說過這是年年命中註定,但說什麼她都無法坦然看著自己的孩子受苦,即使要自己減壽也無妨,只要能讓天問如同一般人活得健康開心就好,不要小小年紀就懂得對生死坦然面對。
“娘,孩兒知道,是孩兒對不起您……”這一直是他心裡的遺憾,終究得要是父母承受這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憾事,有時候他真希望那相師所說的,—切不過是個謊言,偏偏這身體又騙不了人。
“別跟她說這話。”父母爲孩子操心是自然不過的事。
“那問問就別說,我剛剛之所以那麼提議,是因爲干將可以帶我騰雲駕霧,像塞北那樣遙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天就可以來回的事,今兒個干將就帶我到海邊去看過了,你們瞧,我不是一樣好好的,一點事也沒有。”真要說有什麼特別的改變,那就是他的心會因干將怦怦猛跳。
真是糟糕,到現在他都還沒有解決辦法,
即使干將是一把劍,可終究是個男的,兩個男的再加上—個沒有壽限、一個活不了幾年,這大概是古今以來最糟糕的動心了。
“你去了海邊?”又有人忍不住吼出聲,沉不住氣的已經來到天問身前上上下下、左右右地前後打量。
天問嘆息。“我現在人在這裡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別擔心。”是他不好,他這一身累贅的病痛讓家人養成了窮擔心的壞習慣。
“答應他。”對這件事一直悶不吭聲的干將突然對衆人說道。
幾個人訝異地回視,想從那一臉冷然看出干將的用意。“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的猶豫。”其中一人說。破例地,干將又再度出聲:“我會保護他。”如果能成全天問的希望,要他說多少話、做多少保證都可以。
“問兒的情況不是你說保護就可以解決得了。”不是他們刻意刁難,而是情況所礙。
“他會沒事。”他干將承諾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天家人還沒回話,天問已經先起身面對干將。“我不要你爲了我做出這種承諾,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就算在家靜養也同樣活不了多少時日,做出這等承諾不過是在爲難你自己,沒有人可以保證我能安安穩穩的度過每一日。”
“我……”干將欲出口的“可以”兩字被天問的手給悶在口裡。
天問搖搖首。“別說。”
如果幹將真能保證他安享天年,那他吃那些藥、加穿衣裳、適度休息是做什麼的?他雖不懂世事,卻也不傻,沒天真到看不清事實。
干將取下那一雙手。“我說過就一定做得到,有我在身邊,連拘魂使都不能動你一根寒毛。”
第一次,干將將心裡的意思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聽著心都跟著一起震盪,沒有人認爲那是一句玩笑話。
“干將……”天問眼眶不爭氣地泛紅。
他們之間認識不過數天的時間,這樣短的時間,他爲何要在兩人之間許了一個這麼重的承諾?
只因爲他是他的主人嗎?
如果只是因爲如此,干將這承諾重得他無法負荷、難以承擔,更可悲的是令他那一顆開始沉淪的心步人無可挽回的地步。
幾個人裡最細心的天離沉默地來回看著互相注視的兩人,一雙俊目審思地半瞇起,最後他在對面的椅上坐下,一口一口喝著已經涼了的茶水,將看到的一切在腦海裡作了瞭解與打算。
這兩人之間起的變化,他們阻止不了。
“既然干將都這麼說了,就讓哥哥去試試如何?”
“天離,怎麼連你也這麼說?”沒想到他們之中竟然有人先倒了戈。
沒忽略掉干將對他這個“外人”的觀察審思,天離輕輕一笑,這男人擴著自家小弟的情況,竟連他這個作妹妹的都防了起來。“我是說真的,如果相師五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既然阻止不了,不如讓哥哥能夠好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把一個男人困在一個小角落是再可悲不過的事。”
“如果相師說的並非完全不能更改呢?”若是如此,他們的疏忽竟促使哥哥的早逝,會是多麼可怕的件事。
“那就更要出去,你們要把哥哥關在家中一輩子嗎?大家,尤其是我,誰不是一到了可以自主的年紀,就忍不住跟爹孃請求出去見識一下世面?即使在年紀還小的時候,蘇城的內內外外也都被我玩遍了。所以爲了哥哥,我同意他的希望。”他疼哥哥的心不比任何人少半分。
“妹妹……”天問量不出心裡的感激到底有如何深,家人對他的好,他生生世世也還不了。
天家大廳頓時陷入一陣沉默之中,所有人皆低首思索,眉宇微微輕蹙。
良久……
“我知道了。”天善仁嘆息,認同了二兒子的看法,他們希望年年能夠開心。
其他人也跟著點頭,天夫人再如何心疼,也不願自己的孩子悶悶不樂在顏家孤老。
“謝謝爹爹,孃親,妹妹。”天問眼眶又再度熱了。
干將撫著他的發,心裡同時下了一決定。他干將說出的話,必然會使它兌現,連鬼神也不能自他手中奪走天問的魂魄。
城裡的市集總是再熱鬧不過,如果是一個大城的市集,其景象就更加的可觀了,不小的街道巷口裡站滿洶涌的人羣,殺價吆喝聲頻頻傳入行人的耳裡,有時被聲音所吸引回頭那麼一瞧,也許就有些小玩意兒看上了眼,自己也成了吆喝的一羣。
天問沒在人多的地方久待過,想要些什麼東西都是家人或僕人去買回來的,看見這種可以爲了一錢銅幣而吵得面紅耳赤的景象,他一張小嘴差點閉不起來。
“買東西一定要吵成那樣子嗎?”若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他大概一輩子都買不成東西,別說天生就沒那樣的嗓門,跟人家吵架是他一輩子也做不來的事。
“不一定。”這等場面干將見多了,千百年的歲月以來,人類的生活方式像從來就沒有進化過一樣,春秋時是如此,現在還是如此。
“那就好。”要不然要是真有想買的東西時,他的閉塞跟干將的少言似乎都不是跟人家討價還價的能幹。
“我們到茶樓裡坐坐可好?”天問指著前面不遠的“古香樓”,遠遠地就可以看到樓上雅座的人對著下面人潮指指點點,有些看起來頗爲瀟灑的公子哥兒還拿著摺扇輕搖。
他也有想過去買一把來試試,可是總覺得不管怎麼搖,都不像別人搖得那般自在瀟灑,最後只好打消主意。
“累了?”干將瞧見他白皙的眼窩下有些黯然。
“還好,只是不習慣人多的地方而已。”上次他到塞北玩了一圈也不覺得有什麼不適,可是現在不過是在市集大街晃了半圈,那種人來人往的擁擠即使是在街上依然令他感到氣悶。
干將拉著他的手移到上臂,護著他排開人羣朝茶樓走過去,那種愛護的姿態已經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尤其兩個男人長相都是那般出色,一個俊美似山、一個清秀如水,干將的身形又比別人高大,想不引入注意都難。
即使有干將幫忙,天問還是碰上了不少人的身子,尤其一個大概十二、三歲的孩子更是直接撞到他心口處,引起他一陣胸悶悸痛。“干將……”
隨著聲音落下,瞧見天問慘白的臉,撞著人的孩子微微一愣,似乎曉得自己闖了大禍,拔腿便想逃離兩人身邊。
這一次干將還沒有動作,孩子的手已經被難過地撫著胸的天問拉住,孩子用力想要甩開,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定住身,他忍不住望向擔憂地扶著天問的干將。
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曉得他之所以不能動,一定是那個高大男子對他動了什麼手腳。
“還疼嗎?”將掌心按在天問背後,傳遞一道柔和的力量,緩和他的心跳。
天問深深吸口氣,扶住於將的臂膀,有些疲累地搖搖頭。“已經不疼了,謝謝你、幫我帶著他到茶館裡坐一下好嗎?”溫和的目光對著那十多歲的孩子,瞧得他心口暖暖的又是一陣心慌。
“我不要,你要他放開我。”他纔不要跟著他到什麼茶館坐坐,他要快點回家,他一定是發現了……
天問儘管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神情卻是不容人抗拒的;比起干將的冷然,他溫和底下的堅持更有一份威嚴。
干將絕對是聽從天問的,只要一個眼神,那孩子的雙腳便自動地跟在兩人身後步入茶館,乖乖地在二樓雅座坐下。
“可以把東西還給我了嗎?”天問朝孩子伸出手,柔和的目光中並沒有苛責。
“什麼東西?”孩子不敢看他那一雙俊目,知曉自己若是對上那樣溫柔的一雙眼,必定是一句謊話也說不出來。
‘你從我身上拿走的東西。”一開始他就知道了,有干將那樣護著他,除非故意,否則根本不可能有人會直接撞人他的懷裡。當他忍不住心疼,以手按著胸口時,就發現他懷裡的錢袋已不翼而飛。
“我沒拿。”那孩子潔白的貝齒咬緊下脣,雙手在衣襟上攪扭著。
看著他,天問嘆息,眼中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怒意。“既然你說沒有,那就算了。”他不想逼他。
干將知道他的性子,早猜測出會是這樣的結局,冷眼瞧著那孩子一臉驚詫地瞪向天問。看來不單隻有他覺得天問特別,連同樣是人類,那孩子也覺得他異於常人。
幹想萬想就是沒想到會這樣輕易地被放過,孩子驚訝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張著嘴如水裡金魚一樣又開又合。
“那我可以走了嗎?”良久,他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就這麼逃過一劫。
“走吧!”天問對孩子擺擺手,接過干將遞來的茶杯。
“好喝嗎?”在他的陪伴要求下,干將也開始吃起人類的食物,而且還比他懂得吃,或許是因爲神兵比人類更懂得食物味道的本質吧!
干將點了點頭,靜靜地瞧他慢慢啜飲一口清茶,心裡不再如過去般平靜無波。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感覺,只曉得自己在見著天問的第一面時,心裡緩緩浮起一股奇特的滿足感,溫暖而豐盈;不但想要留在他身邊看著他,還想要照顧他、寵他。
從來沒有過波動的心湖,一動便是如此激烈,若非他習慣了冷然淡漠,恐怕早已經顯得不知所措了。
“唷!這一對佳偶是從哪兒來的呀?”不知何時,茶館裡其中一桌的客人突然移桌到兩人身邊,幾個人英俊的臉上滿是促狹與嘲弄之意。
“一定是從南方來的,聽說那裡的男人都有龍陽之癖。”一個男人伸出手中摺扇想要勾起天問的下顎。“長得真是不錯,不過怎麼跟人說的不太一樣?
我聽說那些被豢養的男人長得都比女人漂亮。這一個是挺好看的沒錯,可男人味重了點。”
一把劍猛然橫架在用摺扇想碰觸天問的男人脖子上。
天問看過那一把劍,那就是干將,不過干將拿著一把不知道從那兒冒出來的干將,今他覺得畫面頗爲弔詭。
“怎麼弄出來的?”忍不住好奇,天問偷偷小聲詢問。
干將指指他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樣。”能換化成人形,他自然也可以變成其他東西。
天問恍然大悟的點點頭,想繼續喝完手中的清茶,突然想起干將還把劍抵在人家的脖子上。“放了他們吧!反正我們喝完茶就走了。”
干將回眼瞥了老神在在的天問一眼,依他過去主人的個性,這些人不死也殘廢,只有他能裝作什麼事情也不曾發生。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然敢動刀傷人……”男人繼續在結巴中,卻看見天問很親切地對他招招手。
“這位兄臺,你說錯話了,干將沒有動刀,手中那一把是劍,請看清楚點,他更沒有傷人。”
“你、你,狡辯!”他還在結巴中。
“我沒狡辯,那是實話。”幸好他沒有順便叫些茶點,要不然在這些人的目光下他可吃不下。
“干將,你的手會不會酸?”瞧他舉了好一陣子了。
干將忍不住微笑的衝動,抵在那人脖子上的劍瞬間消失在衆人眼前。“不吃點東西?”
“到市集的攤子裡吃,我剛剛看見一個老人家賣的餛飩飩看起來不錯。”
“你們可知道我是誰?”剛剛被劍架在脖子上的人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
“要不然吃藥棋面也不錯,這我聽五說過,自己還沒機會吃。”顏年年繼續想著剛剛看過哪些看起來不錯的攤子,沒注意到身邊的幾人怒氣已經接近爆發的邊緣。
“我可是堂堂……” 。
連報名的機會都沒有,干將看顏年年已經喝完了杯裡的茶,拉著他的手就準備買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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