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問再次莞爾,然而這一次的笑容差點沒看掉兩個的眼珠子,沒看過哪個男人可以笑得那樣柔和、那樣燦爛。“什麼改變都是可以嗎?”閻王嘆息,天帝要他勸天問多考慮的話,他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天問的神情就已經告訴他答案,爲了干將,他的心意早已堅決不移。“你該曉得改變是要付出代價的。”就像當初他改變了那個男人的命運接替罪孽的償還,必須承受輪迴之苦一樣。
“沒關係,任何改變我都不怕。”
“不過,那碗孟婆湯還是得喝。”這是爲了他好,凡人不如修道人的無慾無心,無法承受累世記憶折磨,擺脫不了對前一世親人的記掛,以及親人一一離去的悲傷苦痛。
天問漠然,還未有反應,閻王又接著說:“不過你可以只喝半碗……”那是他唯一的通融。
“半碗盂婆,洗去的會是記憶裡的什麼?”
閻王幽黯的雙眸掃過天問的臉龐。“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是啊!該是什麼就是什麼,阻止不了的事,他何必想那樣多呢?
遠處,突然傳來雞鳴的聲音,一聲接著一聲,可以瞧見東方的天際露出白光。
看著白光一芒一芒乍現,天問無奈的嘆道:“是今天了……”干將不知趕不趕得回來。“什麼時候走?”
判官替閻王給了這個答案:“放心,會等你,等你見過了干將再走。”
放眼望去,除了紅豔豔的顏色,似乎也找不著其他。
地上一個個無生命的人體,在人間譜成戰場,戰勝的對方只有一人,以一人之力殺遍天下貪婪者。
一切的麻煩都已經解決,然而干將的心仍是不安定。
天問他現在應該還好吧?
傳入耳中的馬啼聲再度使他提高警覺,準備接下另一批不知死活的愚人挑戰,問自己這場鬧劇何時方休。
可來人不是他所認爲的敵人,而是天家護院,腦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天問。
“干將少……”護院才駕著馬來到干將身前,還來不及開口說出任何一句話,就看見幹見化作一道銀芒飛向天際,那方向正是他們來時的方向。
“怎麼走得這樣快,隊長,現在怎麼辦?”他們好不容易纔找到人,結果趕來的原因沒說上一句,人就跑了,還要再追上去嗎?
被稱爲隊長的男子遙望干將遠去的天際。
“不用了,我想他已經明白了我們想說的事。”
“干將來了。”不瞧天、不望地、不聽聲,閻王就是知道干將在趕回來的途中。
天問微笑,讓一臉驚懼盯著判官跟閻王兩人瞧的天離小心扶著天問坐在大石上,斯文臉蛋上雙眼微微半瞇著,瞧不見半絲血色的肌膚,灰白的雙脣,吐出的氣息十分微弱,任誰瞧見了也明白他所剩的時間不會長久。
閻王纔剛說完話,一道身影就停在天問身邊,從天離手中搶過天問小心扶著,一雙銳利的俊眸直盯著閻王和判官兩人不放。相信若是他跟判官兩人一有點小動作,干將絕對會奮不顧身盡全力攻擊。
天離將一開始他所給的靈氣交還給干將,這東西只對拘魂使這一類會帶來陰風的鬼類有所作用,對閻王跟判官是沒有效果的。
他沒想到來接天問的,竟會是閻王本人,曉得自己對付判官一人就已經勢均力敵,更何況還加上個閻王。
就算今天他逃不過死劫,他還是會護天問周全。
“干將。”明白他心裡的想法,天問心裡是甜蜜的,不過他同樣也想好好保護干將,當然不會讓他做出什麼傻事來。
“小子,你這樣看我沒有用,聽年年怎麼說吧。”跟他比起來,干將不過也才千年歲月,叫他小子沒什麼不對;但閻王那張瞧起來不比干將大的臉龐,怎麼聽怎麼奇怪。
“對啊!我們不會出手的,你好好聽天問說吧。”判官瞧見天問忍耐身體苦痛的神色有些不忍,曉得不能再多拖時間了,有時候肉體的折磨會使靈體受損。
干將仍小心戒備兩人,一回頭就瞧見天問淺淺淡淡的笑顏,心口的痛無法用言語形容。
“干將,你好好聽我說,閻王已經免了你之前的罪,所以不用擔心。”
“爲什麼?”干將曉得,那樣的重罪不是說免能免。
閻王曉得天問絕對不會說,所以乾脆由他說會比較快。“天問用他自己生生世世永不迴天界,在人間接受輪迴之苦作爲條件交換。”
“我不要你這麼做!”干將低吼。
天問伸手撫過他的右頰,感覺到垂在右額上青絲柔柔劃過手背,有點癢癢的,但是很舒眼。
“我曉得你不要我這麼做,但沒有你,我在這世間活不下去。”他難道不懂兩個人的心是一起的、一樣的,無法承受沒有對方的未來?
“沒有你,我又何嘗能存!”難道他就比顏年年堅強嗎?
“我曉得,所以我換,換每一次的輪迴承受生老病死的苦,換永遠嘗不到老去的憾,每一生每一世都承襲同樣的身軀,只要我們能夠相遇,只要能在每一世相遇。”能和干將相遇,即使只有一面也好,其他的他什麼都不在乎。
撫在干將臉龐的手開始變得冰冷,如水帶笑的眸子也逐漸渙散,可以看見天問努力瞠大眼睛,最後一刻也不想模糊了干將的模樣。
“我不要你受苦!我不要!”讓他一次又一次瞧著天問承受苦痛,這教他情何以堪?
干將心中殺機再起,說什麼都不讓閻王帶人走。
“小子,沒用的,天問的魂魄早已經被我們掌握在手,天問曉得你一定不肯放棄,所以先讓我們帶走了一半的魂魄。聽他把話說完吧!”閻王嘆了一口氣,沒想到無心無慾的神兵動起情來竟然敢犯天條,惹魂魄俱滅的殺劫。
天問另一手緊握干將大手,想起第一見面時他們就是這麼握者,那時候就愛上了干將的大掌。“我不苦,一點也不苦,比起再也見不到你,這一點也不能說苦。”
他感覺身體似乎正一小部分一小部分抽離,感覺到判官投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曉得,時間已經越來越接近。
“干將,你會來找我的對不對?”從小到大他從來不曾流過淚,可此刻,他控制不了不聽話的淚水滾下,一再模糊視線。一次又一次用力擦去眼中的淚水,說什麼都不讓它模糊干將的臉龐。
干將緊緊抱住他,一雙俊目比天問先淌下淚水。
原來,他同樣有淚。
“會,我會去找你,一定會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