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清的話就像一個驚雷,殷點犀目怔口呆,“小清兒,你說什麼?”
這聲稱呼拉回了沈天曄怔神的思緒,他們之間什麼時候開始這麼親密了?
沈天曄抓住童清的胳膊,不管不顧地拖著她走。殷點犀追了上來,“天曄哥,有話好好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別這麼粗魯,小清兒怕疼的。”
“閉嘴!”沈天曄冷喝一聲,“不許叫她小清兒!”
童清譏誚地笑了。
殷點犀望著他們的樣子深深起了疑,這種狀態的兩人太陌生了,一點都不像小時候相互依賴親密無間,冷漠憤恨的眼神就像是……仇人。
殷點犀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按住兩人相扯的手,“天曄哥,你不說清楚,我是不會讓你帶走童清的?!?
沈天曄的眼神忽的陰鷙,與他溫和的面容形成強烈的對比,有些可怕,“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與其有時間在這兒糾纏,我勸你還是跑爲上策?!?
殷點犀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保鏢一樣的黑衣人不知何時追了過來。殷點犀驚道,“還不快跑!”
殷點犀握住童清的另一隻手,沈天曄不放手,三個人就像一堵牆一樣橫衝直撞,直接跑到了山腳下,上了沈天曄的車。
黑衣人氣喘吁吁地望著疾馳而去的雷克薩斯,面面相覷,“是二少爺,怎麼辦?”
“給老爺子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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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我們一起跑的樣子,像不像小時候?”坐在後排的殷點犀眼光閃閃地望著和她並肩而坐的童清。
“那時你對我不理不睬,卻跟天曄哥形影不離,我暗暗不爽,總是乘你不注意抓住你胳膊就跑,你跑不快一路摔個不停。天曄哥追上來,然後我們一人牽著你一隻手一起跑,跑著跑著就把你拋到半空中,你就嚇得哇哇直叫……”
“別說了!”童清驟然打斷。
殷點犀下意識地否定了剛剛的猜測,認定這兩人只是在鬧彆扭,試圖通過喚起小時候的回憶來舒緩他們的情緒。
可是在當事人眼裡,小時候越是和睦,現實就越諷刺,童清就越想把沈天曄那張假裝溫和的劊子手面具撕得粉碎。
車已經行駛向了盤山公路,童清冷冷望著駕駛座上的沈天曄,“停車!”
一個急轉彎,童清整個身子往車門摔去,殷點犀眼疾手快地抱住她。車馳如飛,童清緊緊地抓住車頂抓手,臉色驚白。
“混蛋!”童清狠狠地望著沈天曄的後腦勺暗罵一聲。
車在山頂停了下來,沈天曄下了車,打開後車門,乾淨利落地拽出童清,將她推到了頂崖。
這是山林當中最高的一座山,位於整個山林的正中央,山間古剎鐘聲,香菸繚繞,靈秀幽靜,古木參天,鮮有人跡。古鎮隱隱地伏在山腳下,像美麗的天堂。
“開發古山,將古鎮打造成一個愛情烏托邦,這是叔叔生前的願望,我用三年的時間做到了!”沈天曄放眼望去,有種一覽衆山小的豪邁,“這裡纔是叔叔的靈魂
,你睜大眼睛看看,這三年我在做什麼,你又在做什麼?”
這裡原來是個默默無聞的小鎮,離市區不遠不近,唯一有點特色的地方就是這一片環繞的山林。當年爸爸是在小鎮上遇見媽媽的,像童話故事一樣,屢屢邂逅,最後在破舊的廟塔定情。
原以爲是天賜良緣,偏偏造化弄人,媽媽在生下她時難產而死。
爸爸傷心欲絕,爲了懷念媽媽,將畢生的經歷放在打造這座烏托邦小鎮上。在他們露宿過的山間建了別墅羣,重修了廟塔,仿造古街。
當初他做得艱難,因爲市裡並不看好這片地方,她記得爸爸當時一直是眉頭緊鎖,唯獨有一次見過他很興奮的神色,他說發現了一個絕妙的東西,必定能讓小鎮名揚天下。
回憶過去是件痛苦的事情,思念就像山間的煙霧一樣,凝重而飄渺。
童清的嗓子有些乾啞,一開口有些疼,眼裡明明白白寫著懷疑與決絕,“你給我看這些做什麼,拿你的‘豐功偉績’來掩蓋你的罪過?我從來不相信功可抵過,你爲什麼不敢把爸爸的診斷書給我看?”
沈天曄坦然,“你看過死亡報告,叔叔是因爲心臟病突發去世。”
即使做了錯事,他也總是一副坦蕩的眼神,這讓童清莫名的惱恨。
她追問,“爸爸一向注重養生,脾性淡和,你做了什麼會讓爸爸心臟病突發?”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已。就在爸爸興奮地發現之後,突然心臟病突發,並且錯過了最佳的拯救時機。之後一切順理成章,‘童氏’落到了沈天曄的手裡,童清無法相信這一切與他無關。
沈天曄視線定住,冷然盯著童清審視的眼神,忽然笑了,“你懷疑我,恨我,現在我給你機會。”
他緊緊抓住童清後退兩步,背對崖邊,將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推我下去?!?
話一出口就被風颳得破碎,狠狠地摔在童清的心上,自信坦蕩的眼神讓她恨得咬牙。
他是真的不懼生死,還是篤定她不會下手?
沈天曄雲淡風輕地望著她,氣息凝結在這一刻。
機會就在眼前,只要輕輕一推,一切都了結了。
童清的手開始發抖。
“童清,天曄哥!”殷點犀驚喊一聲,他們剛剛的對話超出了他的預想,他覺得腦子好像被驚雷劈過一樣,久久反應不過來,難道當年童叔的死另有原因,跟沈天曄有關?所以童清纔會躲他,恨他。
不,這不可能。
眼看著他們就站在了山崖邊上,彷彿一陣風就能將他們吹下去,殷點犀緊張兮兮地張開雙手圍在他們身邊。
沈天曄的樣子看起來那麼淡然,脣邊竟然漾起了溫和的笑容,好像那年初次見面一樣。
山風很大,吹得童清單薄的身子開始發抖,爸爸的笑臉和眼前溫和的笑容來回交疊,回憶開始充斥大腦,生生得疼。
空氣靜默,只聽得見心臟劇烈地抖動,山風吹得人頭昏腦漲。
突然一聲炸耳的鈴聲響了起來,童清嚇了一跳手掌本能地向前一推,沈天曄竟然一點都沒有防備,一隻腳往後退了一步。
不!
童清幾乎是跳了起來,神經驟然緊縮,驚恐地一把抓住沈天曄的手,往自己身邊拽了一步。
鈴聲還在響,是沈天曄的電話。
沈天曄望著渾身顫抖的童清,一隻手被她握在手裡,觸感冰涼,他笑了,另一隻手若無其事地掏出了電話。
童清觸電一般鬆開手,狠狠地握緊了拳頭,他沒有一絲的慌亂,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彷徨不定,她親手將他拉了回來,她就是個笑話。
童清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頭痛欲裂。
電話是‘那邊’打過來的,蒼老卻依舊矍鑠的聲音,“那小子在你手上?做得好,把他帶回來。”
沈天曄掛了電話,悠悠地望著童清。她迎著他的視線,眼神卻失去焦距,身子一軟,暈倒了。
“小清兒!”
殷點犀驚叫一聲,沈天曄已經搶先一把抱住了她。殷點犀迅速跑去開了車門,沈天曄將她放在後座,繫上安全帶,對殷點犀道,“照顧她。”
車開得飛快,下了盤山公路,沒有按照老爺子的吩咐去‘沈氏’,而是向相反方向朝醫院而去。
遠遠跟蹤在後面的保鏢一驚,“糟了,二少爺帶著他逃了,快追上他們!”
車速如飛,小黑車緊緊相隨。
保鏢車開得心驚膽戰,又生怕跟丟了,只能咬牙拼命地加速,拐彎處急剎不住,生生撞向了沈天曄的車。
車輪響起刺耳的急剎聲,車內的人齊齊往右甩去,殷點犀一個縱身,將暈厥中童清抱在了懷裡。
沈天曄狠狠地將方向盤轉到了極致,車輪壓著路邊膽戰心驚地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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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護車來時,腦袋撞傷的殷點犀被擡了出來,昏厥當中還將懷裡的童清護得嚴嚴實實。
沈天曄面無表情地站在病牀前。
童清安安靜靜地躺著,面色慘白,柔弱的臉上少了倔強,變回了小時候那個總是依賴著他的瓷娃娃。
邵子潤拿著病歷進來,望見沈天曄癡癡的模樣嘆了口氣,“她只是受寒著了涼,精神緊張纔會暈了過去,這瓶點滴掛完就能醒了。你的手趕緊去處理一下,想廢了不成?”
邵子潤強行推著他出去,沈天曄回頭望了一眼,“子潤,給她做個全身檢查?!?
“知道了,你先去包紮傷口。”
出了病房,正好殷點犀被推了出來。
殷點犀撞到了腦袋,流血過多暈厥過去,暫時不知道傷情如何,正被推進手術室。
遠遠地一個人過來,沈天曄看到來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沈天堯瞄了眼從眼前推過去的手術車,眉頭輕屑一揚,一貫的玩世不恭,“二弟總是讓人驚喜啊,老爺子廢了這麼多心思都逮不住的人,居然被你逮到了,可你也不能給老爺子送個死的過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