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時陷入了沉默。
半晌後，池悅才低聲道：“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現在鳶鳶的病情，只有陳醫生有把握，我不能放棄這個唯一有可能治好她的機會。”
“總會有辦法的，現在醫學這麼發達，總會找到比陳醫生更厲害的醫生的。”
言詢抓著池悅的手，急切地說道：“你留在京州，能有什麼好呢？我知道你心裡對容修還存有念想，可他已經結婚了呀，你讓我怎麼眼睜睜地看著你再一次跌倒受傷？”
“悅悅，我愛你，只要你點頭，我會一輩子對你好，讓你忘記以前的煩惱，我們離開這裡，無憂無慮地生活，難道不好嗎？”
接收到言詢深情的眸光，池悅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條件反射地縮回自己的手，“對不起……”
她沒料到，言詢會突然說出他的感情，她以爲他永遠都不會提的。
只是，她知道他很好，她卻不能接受他。
一個人的心只有一顆，如何能再裝得下另外一個人？
言詢眼裡的光芒漸漸地淡去，像是破碎的星光，讓人心疼。
池悅卻知道，她必須狠起心腸來拒絕，不愛，就不能給對方任何一點的希望。
包廂裡，安靜得只能聽到優雅舒緩的背景音樂，兩人各自沉默著，不知道過了多久，言詢才啞聲道：“我明白了。”
“對不起……”除了這幾個無力的字眼以外，池悅真的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言詢很快收起情緒，正色起來，“悅悅，其實你已經在開始懷疑我了吧……”
池悅雖然不忍，但還是輕輕點頭，“上次我去墓園拜祭外婆，卻看到你出現在許墨弦的墓前。”
“言詢，我不怪你瞞著我，可是你得告訴我，你和許墨弦，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看著他，聲音開始發抖，“你和他之間，有太多的相似之處，我時常能在你身上找到他的影子。你老實告訴我，你，你是不是他……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死……”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會很快的生根發芽，在內心茁壯成長。
池悅忽然想起，四年前在心心失蹤那天，她收到了以許墨弦的名義寄來的各種禮物。
那時候她只覺得有點恐懼，緊接著心心就失蹤，她也沒精力來想那些禮物到底是誰寄來的。
但其實那時候，她就有點懷疑，許墨弦根本沒死了。
也許，他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用另一個身份，另一種方式。
在和言詢的關係越來越熟稔之後，這種感覺就越來越深。
難道，許墨弦真的沒有死……
言詢垂著頭，看著白色瓷杯裡的褐色咖啡，聲音輕得像是很容易就會被風吹走，“許墨弦已經死了，我不是他。”
池悅心裡稍微鬆了一口氣，“那你和他……”
“我和他，以前確實認識。”
言詢的雙眸漸漸地變得迷離，思緒已經進入了回憶之中，“我的身份沒有假，我確實是言家的玄孫，只是，我其實是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三十來年前，計劃生育管得很嚴，合法的夫妻都不能隨意生二胎，又何況外面的情婦。”
“我媽是被我爸包養的情婦，她爲了能得到爸爸長久的感情，偷偷生下我，本以爲我爸爸會高興，卻不料我爸怕我這個私生子影響到他的仕途，瞞著所有人把我打包送到了國外。”
“之前和你說過的那些，也是真的，我從小身邊就只有一個老菲傭，也確實曾經是*型人格，但我隱瞞了你一點，在那個時候給我幫助的，除了老教授，還有一個，就是許墨弦。”
聽到這裡，池悅總算是聽出了一點門道：“因爲許墨弦幫過你，所以他去世以後，你就回國競選總統來了？”
言詢艱難地點著頭，“是，我聽聞他是被容修害死的，我想爲他報仇，我想奪走容修的一切，我想讓他一無所有。我算無遺漏，卻唯獨漏算了一個你。”
“所以，之前的那些所謂的偶遇，其實都是你安排好的？”池悅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
很多從一開始想不明白的事，此時就像是茅塞頓開一般，就算言詢還沒說，她就已經猜到一些了。
“第一次遇到你，真的只是巧合，後來查到你和容修的關係以後，我就……”言詢看著池悅有些受傷的表情，有點說不下去了，“悅悅，真的對不起，可是許大哥突然在選舉前死亡，他是我的恩人，我必須得爲他報仇……”
池悅深吸一口氣，消化著言詢這些話裡的訊息。
原來，這世上真的不存在無緣無故的巧合，也不存在無緣無故的好。
言詢對她好，在她失意的時候安慰她，在她難過的時候陪著她，也不過是有所圖罷了。
她池悅哪來的那麼大魅力，人人都得爲她傾倒。
雖然，站在言詢的角度上來說，他做這些也是無可厚非。
可當目標成爲自己的時候，心裡到底還是無法輕易釋懷。
“悅悅，我知道我曾經做了一些錯事，所以在得知你選擇自殺，被救回來以後又選擇了遠走他鄉以後，我徹底地醒悟過來了，放下了仇恨，我只想好好地陪在你的身邊，讓你能快樂一點。”
池悅深吸了一口氣，心裡可謂是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麼滋味。
她沒想到，言詢竟然會是這樣的身份。
也沒想到，他回來和容修競爭總統之位，竟是爲了這麼一個原因。
回想當年容修遇到的那些阻礙，恐怕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出自言詢之手吧？
說恨，說怨，倒也說不上。
只是，要立即接受，也沒有那麼容易。
池悅顫抖地拿起飲料大大地喝了一口，卻聽言詢突然又問：“悅悅，知道爲什麼我會決定把這些事告訴你嗎？”
池悅下意識地問：“爲什麼？”
剛問出口，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眼前的視線開始模糊，腦袋裡也暈暈的，目光看到的全是重影，思維能力正在慢慢地喪失。
她想說點什麼，無奈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就眼前一黑，跌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