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看到孟喻承抱著一束白菊花上車的時候，就猜出來他們的目的地，當下嚇得連包子都吞不下去，苦著一張臉，含含糊糊地問：“總裁，您別玩我啊，這個點數，咱們該不會真要去墓地吧？”
孟喻承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坦然反問：“不然呢？”
“……”
助理艱難地嚥下包子，“總裁，天還沒亮，那地方陰氣盛，很可怕的。”
“可怕？”孟喻承轉頭看著助理，饒有興趣地問：“內心坦蕩不懼鬼神，你現在這麼害怕，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這怎麼可能，我……”
“不知道藏私房錢算不算虧心事？”
“總裁，走，您說，是哪個墓園？”
車子停在城郊的一處墓園門口，助理看著靜謐的環境，因著地面寬闊，連風聲都變大，時不時掠過墓園周圍的樹木，嗚嗚作響，像極了有人在低聲抽噎。
孟喻承已經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就被助理一把抓住手臂，頗有壯士赴死的氣勢，“總裁，我跟您下去。”
“不用了。”
“別！我得跟著您，好保護您不是？”
孟喻承低眉看了看還在顫抖的手，“嚇出帕金森了？”
“……”最近總裁人身攻擊上癮了是嗎？
見孟喻承沒再多說，助理便急忙跟著他下車，小心翼翼地一路跟著他，在心裡都快把中外各路神仙全請了遍。
孟喻承走在他跟前，耳朵就撈到一個“維納斯雅典娜保佑……”額角微微一跳，頓覺該換個助理了。
三年一次祭拜的規矩是當初看墓地的風水先生提的，說是可保福澤，亡靈長安。
孟喻承一向不信這些毫無根據的說法，就像這個，三年祭拜一次，跟福澤有什麼關係？
唯一能讓他去遵從的原因，只是孟喻正不喜熱鬧的性子。有時候他也會想，大概三年祭拜一次，也是孟喻正冥冥之中安排的吧？
可惜，人死化作骨灰，埋進一柸黃土，連個
安排後事的機會都沒有。
孟喻承邊走邊回想，關於孟喻正的所有回憶，最清晰的竟然是看他的最後一眼。
那個笑靨如暖陽的少年，就那樣安靜地躺在紙錢和鮮花裡，棺蓋緩緩蓋上，隔絕陰陽。
那時候，孟喻承已經經歷過母親的死和葬禮，所以，在他看到放著孟喻正的棺材被扛上靈車時，他拼了命要去攔住靈車，最後還是被夏伯連拖帶拽地扯到一旁。
轉眼間，距離那一次葬禮，已經過去二十四年，孟喻正就這樣孤獨地過了這麼漫長的時間。
自從他們兩人走進墓園後，風就安靜下來，四處無聲，偶爾有小鳥在常青松之間跳來跳去，發出聲聲歡快的鳴叫。
助理聽著這鳥叫聲，倒也是開始膽子大起來，“總裁，聽說這裡的墓地可貴了。”
孟喻承停下腳步，轉身面對著墓碑，黑色花崗巖上嵌著孟喻正的標準照片，不管過了多久，每次看到照片上的笑容，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悵然。
見孟喻承一臉肅穆，助理也就識相地往後退了兩步，雙手搭在跟前，臉色跟著嚴肅起來。
撇開別的不說，孟喻正當年那見義勇爲的行爲，就值得他今天陪孟喻承過來祭拜。於是，從早上到現在的一肚子牢騷，隨著平靜下來的心，煙消雲散。
孟喻承蹲下身，將白菊花放到石臺上，看著照片上的孟喻正，輕輕勾著脣角，低聲說：“哥，好久不見。”
墓園原本就有固定時間地清除雜草還有塵土，所以，也不怎麼需要處理，只需要用乾淨的紙巾擦擦墓碑走個掃墓的程序就行。
孟喻承用扔紙巾的藉口將助理支開，此時的天空已經露出魚肚白，隱約有白光嵌在遠處的山脈上。
微風漸起，孟喻承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眼底有光輾轉，“哥，我遇到難題了，想了幾天，還是沒有想明白。”
他頓了頓，不自覺地攏眉，“我喜歡的女人，是當年你救下的孕婦的女兒。我知道，這件事誰都不能怪。但是我……”
孟喻承突然找不到一句話來形容他糾結的心裡，一方面是勸自己，辛甜是無辜的，另一方面又是對那孕婦的怨恨，這點上，他跟孟義雲是一致的。
可以不計較，但是不能看見。
他沒辦法對當年一命換一命的事情釋懷，就沒辦法跟辛甜好好地生活下去，孟喻正的死會時不時地提醒他：沒有她媽媽，你哥哥就不會死。
可是……要他放棄辛甜嗎？
他更加做不到。
這樣舉步維艱的問題，孟喻承想了很久，直到現在站在孟喻正的墳前，他纔想好，該做出什麼決定。
他捏了捏拳頭，眼神深沉得猶如大海，有暗流涌動，表面卻平靜無波，叫人看不透他的情緒。
孟喻承回到墓園門口，一眼就看見助理靠在車邊，一手端著豆漿一手拿著包子正在大快朵頤，見到孟喻承出來，急忙將剩下的一點早餐全部處理完畢。
他嚥下一大口被豆漿泡軟的包子，看著孟喻承沉默地坐進副駕駛，原本到嘴邊的問話，也順道默默嚥了回去。
車子離開墓園很遠，孟喻承突然開口問：“還有早餐嗎？”
“啊？”
助理錯愕地看了眼孟喻承，“您要吃？”
“嗯。”
“那我們現在去買？”助理戰戰兢兢地抓著方向盤，稍稍靠過去小聲詢問，“我知道一家早餐特別好吃，去吃那個行嗎？”
孟喻承一手支在車窗邊，長指抵著額角，幽幽地側過墨眸看向助理，“兩杯豆漿，六個包子，三份油條，你全吃了？”
我去！
這總裁不是沉浸在掃墓的悲痛裡無法自拔嗎？怎麼連他買了多少早餐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助理一陣凌亂後，乾乾地笑了笑，“我沒想到您也要吃早餐，就想著別浪費……”
“所以？”
提高了的尾音，分明藏著幾分看好戲的愉悅感。
“我錯了……”助理欲哭無淚，“總裁，我以後買什麼都給你買一份成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