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水光醒過來時,屋裡的牀頭燈刻意調(diào)暗的光線讓她不會感到太過刺眼,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盛靳年平時用的筆記本放在沙發(fā)上,顯示著正在使用的狀態(tài),一條薄毛毯半掀開著,彷彿主人只是隨意離開一下,等會就會回來。
不然以他的習(xí)慣,定然是把這一切都收拾好才走。
年叔回來了?
當(dāng)心裡浮現(xiàn)出這個念頭時,趙水光不由得看了眼牀頭的時間,竟是已經(jīng)晚上十點多了。她記得自己在車上時就頭暈眼花的很是不舒服,就像坐車一直暈車,忍耐了很久終於忍無可忍了一般,那種胸口窒息,後背冷汗狂冒的感覺讓她覺得眼前一黑,再發(fā)生什麼就不知道了!
正想著,房間門推開,就見盛靳年端著一隻黑色的咖啡杯進(jìn)屋,醇香的咖啡味瞬間溢滿屋子。
“醒了?”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早醒過來,在短暫的意外過後,盛靳年進(jìn)門把咖啡放在桌上,“廚房裡熱著小米粥,預(yù)備等你醒了好喝點,我去幫你盛一碗。”
“不要!”她連忙拉住他的手臂,像是怕他下一刻就會走了再不回來一般,就像個怕被丟下的孩子,初醒來後帶著一臉的慌亂無措,“不要走……”
“我只是去幫你盛一碗粥,馬上就回來。你等我,嗯?”他耐心的和她說著,英俊的臉上滿是平和,她卻上來固執(zhí)勁兒說什麼也不肯放手。無奈,他只好順了她的意坐下來。
咖啡是剛充好的,本打算晚上就這麼守著她,忙案件時好用於提神。這會兒她剛好醒了過來,不要吃東西,他這咖啡自然也白泡了。
“是子峰打電話讓你回來的?”她嗓子微微有些沙啞的問。
他尚了牀後將她攬入懷裡,給她平時在牀上時最喜歡靠著他的胸口位置,“他沒打電話給我。回來說是你本想打電話給我,卻怕我太過著急路上開快車出事,就沒有告訴我。是我在那邊辦完事就立刻趕回來了。”
他沒有告訴他,如果不是他留了一手,也許差一點他就回不來了。
瀝青路通往流雲(yún)高速那條路是他回來的必經(jīng)之路,想到這次案件複雜,他又身處其中的當(dāng)真查出了旁人辛苦掩飾僞裝的他殺案,自然有人在暗處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介於和警局局長有所交情,所以回來他便把車子給了警局的便衣,自己開了輛黑色的別克君越回來。
一路安然無恙回來,快到時卻聽聞來電,說是開他車子的警局同事在路上遇到了襲擊,對方一輛吉普車堵住他們後,下車的人手持砍刀,衝著他的車就揮舞過來,卻不想車上衝下來的六名便衣警察直接鳴槍,對方見勢不好迅速上車逃竄!警局並無人員傷亡。
只是在追擊那輛車時另一輛車突然從路口衝出,險些和他們的車撞到一起,經(jīng)過盤查後車主並無問題,只是可惜讓那車的人逃掉了!現(xiàn)在警方正在查監(jiān)控,看到底那輛車逃往哪裡。
他當(dāng)然不會告訴她這些驚險,以免她知道後擔(dān)心。她懷孕本就辛苦,而自從她懷孕後事情就一件接一件的幾乎沒消停過,她也跟著擔(dān)驚受怕的吃不好睡不著,本來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就夠多了,他怎麼可能還讓她爲(wèi)了他的事而擔(dān)心操勞。
只不過被人暗算的事他事先想過,但是那輛‘剛好’擋住警員的車,確定不是還有其他人趁亂參與其中麼?也同樣是,不希望他活著回去,更活著重新回E市的人!
……
“莫醫(yī)生來看過,說是你從秋葉湖回來就最近沒有吃好睡好,身體一直沒調(diào)養(yǎng)過來的處於虛弱的狀態(tài)。日後要更注意營養(yǎng)的補充。”
盛靳年斂下瞇眼的墨眸,心思回到身旁的人身上,卻突然感覺到懷裡的小女人肩膀微微顫抖起來,大手撫上她的額,還沒等向下探視的擡起她的臉,卻讓她把頭買的更深,隨後他便覺得自己身上的睡衣衣襟被水漬浸溼……
“怎麼了這是?都說懷了兒子的母親不能輕易哭,不然肚子裡的兒子將來性格也會軟弱,嗯?”
“年叔,年叔……”她頭緊緊的紮在他懷裡不肯擡起,卻漸漸有了哭聲,小手搭在他脖子上,越發(fā)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像個小孩子似得不能自己起來。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宋亮在誣陷我!年叔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沒有和他發(fā)生任何關(guān)係!我寧可死也不會讓他得逞了,又怎麼會爲(wèi)了活命勾引他……他爲(wèi)什麼要在庭審現(xiàn)場那麼說,那個傢伙怎麼可以睜著眼說瞎話!他怎麼那麼噁心!我想要把他碎屍萬段!我想要殺了他!”
說到最後,胸口熊熊燃燒的憤怒讓她開始口不擇言起來。恨恨握起的拳頭也她指甲刺入掌心!
記者的播報的庭審現(xiàn)場的內(nèi)容讓趙水光現(xiàn)在想來還是會忍不住瑟瑟發(fā)抖,彷彿一夜之間她在宋亮口中名聲盡毀,當(dāng)日她費盡心思和他周全,只爲(wèi)了保住肚子裡的孩子和自己周全,儘量的拖延時間等待救援,卻想不到現(xiàn)在從他口中說出來居然變成一個人儘可夫的女人!竟?fàn)?wèi)了活命什麼齷齪事都乾的出來!
這讓她在G城以後還怎麼活,年叔又會怎麼看她!
她甚至……完全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也不知道他剛回來還知不知道這件事,便一股腦的把所有的害怕連同辯解一起說出來,生怕他不相信的推開她,或者哪怕他投過來一個嫌惡的眼神,都足以讓她心碎!
她一向不在乎旁人怎麼看,但這種損名節(jié)的事她卻不能不看重!事情突然出現(xiàn)這樣戲劇性的變化讓她完全無力招架,現(xiàn)在她真的特別渴望身邊能有一個守著她,護(hù)著她的人,從頭到尾的相信她!而不是攢著拳頭冷著臉的質(zhì)問她,到底有沒有過這麼回事!
可是,她這種期盼可能麼?她甚至除了連組織能力都沒有的辯解,根本拿不出任何證據(jù)能夠證明自己的清白來!畢竟那天,只有她和宋亮兩個人在臺球室,到底有沒有發(fā)生什麼,更是全憑他一個人的說法!
“我看趙懟懟以後要改名爲(wèi)趙小傻了。”盛靳年撫著她的頭,那充滿了寵溺的口氣讓趙水光疑心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或者說,他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趙水光抽抽鼻子的擡起頭來,一雙大眼哭的紅紅的,鼻尖紅的更厲害,就像只小紅狐貍一樣。
“年叔你是因爲(wèi)剛回來不知道發(fā)生了什麼事,所以才能這麼淡定。如果我告訴你發(fā)生了什麼,你一定就不會……”
說著說著,那雙黑白分明大眼頓時又溢滿了水光。盛靳年不由得覺得,是因爲(wèi)從小她愛哭的關(guān)係麼,所以纔給她取名爲(wèi)‘水光’?不是聽說這丫頭從小像小男孩一樣,皮實著麼?還是說當(dāng)媽後情感太豐富,總是動不動的就掉眼淚?
“我會。”盛靳年打斷她的話,躬起手指替她擦拭著一個不留神,猝然落下的淚珠,繼而從旁邊的褐色毛絨小熊的紙抽裡抽出紙,替在她的鼻子上,“用力。”
“不要。”她拒絕在他面前擤鼻涕。就剩這麼點形象了,能不能給她留著點?
“聽話。”
他溫和的誘哄著,她只得乖乖照做,心想著現(xiàn)在聽話乖順一點,等會和他說出實情時,他是不是就會比較相信她一點?
然而下一刻還沒等她說,就聽盛靳年淡淡道,“今天新聞報道的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雖然不知道宋亮?xí)@麼說到底是蓄意報復(fù),還是受人指使的,我回來後就已經(jīng)立刻讓赫連去調(diào)查這件事了。看看宋亮被關(guān)押的這段時間都和誰接觸過。”
趙水光幾乎整個人呆愣了三秒,“你都知道了?而且你還相信我?”
“所以說你傻。我不相信你,難道還要去相信一個外人?更何況宋亮是什麼貨色?地痞流氓,利益當(dāng)先,這種人的話能信麼?”盛靳年淡淡蹙眉。
“上次我就說過了,你的性格有多倔強剛烈我還不知道麼?寧爲(wèi)玉碎不爲(wèi)瓦全的主兒,宋亮要真對你做什麼了,你還不得跟他同歸於盡?親手千刀萬剮了他?我不是也早就告訴過你,沒有什麼能比你的生命更重要。不管發(fā)生了任何事,我只要你平安!”
說到這,盛靳年口氣冷沉,“這件事明裡看是在損害你的名譽,實則也是在打壓我的職權(quán)!畢竟宋亮當(dāng)時說自己先前沒說,是因爲(wèi)害怕我通過警局找人在裡面報復(fù)他!現(xiàn)在我們需要一致對外的是宋亮和他背後的人,我又怎麼可能搞不清楚狀況的去懷疑自己人?”
這簡單的一句控訴,直接將他形容成了一個和警局內(nèi)部人員聯(lián)合起來,以非法的手段對犯罪嫌疑人進(jìn)行人身攻擊和傷害,濫用職權(quán),爲(wèi)己謀私!這對他的工作和形象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害!
宋亮想要打擊報復(fù)他們,這點不是不可能,畢竟像他們在道上混的人最講究一個睚眥必報!但是他卻覺得,以宋亮的頭腦還不足以想出故意在庭審現(xiàn)場這一絕佳的場合說出這些話,他更覺得像是有人在背後操控著他!
“嗯!年叔,你一定要快點查出真相來,不然我們在G城怎麼生活下去,這麼大個屎盆子扣下來,老爺子和我爸也會跟著受牽連的。”
“可以是可以,不過……”
“怎麼了?”
難道說他對她還有什麼疑問的地方嗎?
盛靳年欲言又止的話讓趙水光不由得緊張起來,尤其是他起身推開她的舉動。老實說,自從宋亮曝光消息後,現(xiàn)在的她過的簡直猶如驚弓之鳥,怕是最近連門都不要出了。
“你要乖乖聽話吃飯才行!你把自己身體養(yǎng)好了,我才能安心去查案子。”盛靳年揉揉她的頭,話題重新迴歸到一開始——
“我去幫你盛一碗小米粥吧?不想喝也多少喝點,你一直睡到現(xiàn)在晚上也沒吃飯,這樣胃會受不了。”
趙水光深吸一口氣,努力露出一抹讓他放心的笑來,“有菜嗎?說不定我胃口一開,能吃兩碗呢!”
***
翌日,盛靳年一早就去了事務(wù)所。趙水光沒有去學(xué)校的待在家裡。
昨天的消息一出,整個G城的人都知道了。可能是知道了她昨天暈過去的事,或者今天剛知道新聞報道的事,苗一一早上就打來電話,她並沒有詢問趙水光到底是怎麼回事,而是從頭到尾都信任趙水光,在安撫了一下她後,把宋亮給破口大罵了一頓!直嚷嚷他血口噴人,女人都陷害,連狗都不如!
在這種時候,不但老爺子和她爸站在她這邊,堅決的表示相信她的爲(wèi)人,就連苗一一同樣也半句不問,直接選擇相信她!讓趙水光感覺到了莫大的溫暖!
說到那天在臺球廳的事,趙水光突然想到,當(dāng)時的確只有她和宋亮兩個人在裡面,但是在關(guān)鍵時候從通風(fēng)口跳下來救她的人是褚雨薇!事後她也承認(rèn),是因爲(wèi)以前的事沒有解釋清楚,如果盛靳年趕來救她時,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所以一直在上面靜觀其變,直到亮哥對她伸出魔爪!
想到這些,趙水光幾乎是驀地從沙發(fā)上跳起來!
所以褚雨薇是目睹了那天到底發(fā)生了事的人!她最知道是怎麼回事!也只有她現(xiàn)在可以證明她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