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西沒有迴應。等到他進到浴室後，她才蜷縮著身子，側躺在沙發上。想到之前她撞見他跟蕭沁的約會，她就忍不住噁心。

很快，她受不了，翻身跪在了客廳捧著垃圾桶將之前喝下的燉湯全部吐了出來。吐完之後，精疲力竭，整個人昏沉沉的，胃部很不舒服，她坐在地毯上，一手捂著胃，一手扶著肚子。

孩子像是被折騰了一樣，不安的動了一下。

她察覺後，一臉歉疚的說道：“對不起啊，媽媽也不想的，就是忍不住。”

坐在地上的時候，她想起今早醫生說的話，說她是心氣鬱結，要她保持愉快的心情，不然對孩子不好。

可是她還是沒辦法，做不到。

靳廷森洗完澡走出來，便見到顧小西坐在地上，一臉難受的靠著沙發邊緣。當即走了過去，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探了探她的額頭，順勢將她拉入了懷中，低聲問道：“還是很難受嗎？”

顧小西想要拒絕他的假心假意，擡頭望見他沒有戴面具的臉，不禁一怔，忘記了反抗。

靳廷森見她還是不說話，將她抱起送到了臥室，小心的將她放在牀上，爲她蓋好被子後，他徑直坐在了牀邊，低聲道：“你現在應該還不想吐吧，先休息一下，我去削個橘子給你，看看會不會好點。”

顧小西躺在牀上，默不作聲的望著他，悄然間握緊了手。

等到他再次進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握住了一個削好的橘子，他剝下一瓣遞給她：“吃一點吧。”

顧小西盯著他仍舊帶著面具的臉，眼中一痛，隨即目光一轉，正好看到蟄伏在他掌心的那道疤。驀地，心頭一動，她低聲問道：“傷好了嗎？”

這句話幾乎是衝口而出，出乎她的意料，也讓靳廷森驚訝。

他微微一笑道：“我沒事了。”

顧小西望著那張熟悉入骨的臉，那冷峻的眉眼，那筆挺的鼻樑，那淺薄的嘴脣，都曾在她的心頭劃下很深的印跡。那張俊美無暇的五官，曾是她午夜夢迴，心心念唸的美夢。

可是如今這場夢真正在眼前實現時，她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將他削好的橘子都吃了，依舊默不作聲，躺在牀上閉上了眼。

對於顧小西的不理睬，靳廷森沒有再計較，之前的不平衡都在她那句關切中被抹平。他洗手之後，躺上了牀，伸手將顧小西圈在懷中，手正好放在與孩子相連的肚皮上。

輕輕摩挲了一陣，他才說道：“小西，今天我和蕭沁見面是爲公事，不是約會。”

顧小西被他抱著，不敢動彈。聽聞他的話後，也是一動不動。

這句話對她來說，並沒有半絲的意義。

而靳廷森沒有得到迴應，久久之後，發出一記沉嘆。

秋風蕭索，輕輕一吹就將那些掙扎在枝頭的枯黃樹葉卷下。不多時，地面就鋪成了一片金色海洋。

當肚子開始明顯之後，顧小西都明顯感覺到孩子在她肚子裡一天天長大，一天天變化。

這種心情讓她很激動，也很新奇。可惜，她沒有親近的家人來分享這個喜悅。

而靳家的人，她又不想說。

不過好的是，靳廷森允許葉茜隨時來靳家看她，有人跟她感同身受這份喜悅，她覺得心情好得多了。

一般葉茜來時，穆清蕭都不會出現，顧小西不去糾結其中的緣分，很開心的跟她聊天。

來的次數多了，葉茜對靳家的奢華也見怪不怪了。

今天送走了葉茜之後，顧小西看了看那日曆，明天就是她常規檢查的日子，本來穆清蕭堅持讓顧小西在家接受檢查的，但是醫生說很多精密的儀器不能搬到這裡來，而且現在小西也有近六個月的身孕，爲了孩子的健康還是要去醫院用精密的設備來檢查。

所以，穆清蕭只得答應。

顧小西從這個月開始就要去醫院檢查了，她有些忐忑，不是沒去過醫院，但是想著自己現在的情況，她有些憂心。

穆清蕭，她是斷不會讓她跟著；其他人倒是可以，倒是不知道穆清蕭會不會同意。

晚飯的時候，靳廷森回來了。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回家吃上晚飯。

同樣讓人驚訝的，靳慕琰也同一時間回來了。

兩人在門口碰見，各自詭譎的笑了笑，隨後走了進來。

靳慕琰進去之後，就望著坐在餐桌前，已經明顯挺起肚子的顧小西，笑意翩然：“這段時間很忙，都沒有來得及關切你肚子裡孩子的情況，怎麼樣，一切都好吧？”

顧小西望著眼前笑得和煦的靳慕琰，在他手上吃過太多虧，她已經養成了防備的習慣。對於他的靠近，她不動聲色的拉開了距離，點頭道：“多謝大哥關心，一切都好。”

“好就好，我可是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的。”靳慕琰話中有意。

顧小西聽聞，心突的跳了一下。

靳廷森走過去，不著痕跡的將顧小西護著，冷聲道：“大哥的好意我們接受，你放心，我的孩子一定會平安無事了。”

靳慕琰呵呵一笑，沒有再說什麼。

穆清蕭冷眼看著靳慕琰，笑中含針：“說起來，慕琰你也該穩定下來了，不如母親給你介紹一位大家閨秀吧。”

靳慕琰聽聞她的話，笑容不變，依舊深不見底：“母親不必操心，我覺得我還是先立業比較好。”

“好吧，既然你堅持，我也只得尊重你。不過你最近收斂一點，少去那種風花雪月的場所，不然我可不會縱容你。”

靳慕琰望著她，眼中的光澤一深，爲什麼她會知道自己最近都在那種地方跟人見面，明明在場的人都是他信得過的，按理來說她是不可能知道的。

隨即望著正在給顧小西夾菜的靳廷森，隱隱明白，看來他們已經提前監視了自己。

“母親，放心，我會注意的。”

“那就好。”穆清蕭不再關注她，自若的吃起了飯。

飯後，靳廷森陪著顧小西往外散步。本來她不願意去的，但是拗不過他，只得被他扶著往外走。

只是肚子大了一些的她，沒走多久就覺得累，而且還有些腰疼。

靳廷森察覺，扶著她坐在了院中的木椅上，手放在她的腰上，拿捏著力道爲她揉腰，這才讓她的痠疼感減緩了一些。

顧小西側頭看了他一眼，最近她發現自己看的書都被人翻過，甚至連最近的膳食都是嚴格按照營養比例擬的。

她知道，一切都是靳廷森在暗中做。

可是，知道又怎麼樣呢，一切不過都是爲了他自己。

人性，本質就是自私，她算是領教了這句話。

這時的天沒有黑透，還能看到園中枯萎的樹枝以及飄落在泥土上的落葉。他們的對面是一片湖泊，整個園內都是一片蕭瑟，唯獨這片湖依舊如春夏那般透明，純淨。

“小西，明天是你產檢的日子，是吧？”靜坐了一會兒，靳廷森突然出聲，聲音不輕不重。

顧小西點頭：“是。”

“我陪你去吧。”

顧小西乍聞這句話，不禁驚訝的回頭，最近他都很忙，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從之前穆清蕭要求她必須生兒子也能猜到，整個菲彼得王國要變天了。

靳廷森正好也側頭，兩人視線相撞，目光相交，一時間平靜的湖面被打破，漣漪四起。

“我想看看我們的孩子。”

顧小西聽聞靳廷森不自信的聲音，已經久未被觸動的心竟然輕輕顫抖了起來。

孩子是她的，沒錯，可是也是他的。

她能阻止他的虛情假意，卻不能阻止他對孩子的愛。

“好。”

靳廷森沒想到顧小西會那麼幹脆的答應，心念一動，眼底染上了一份久違的笑意：“小西，我們可不可以回到以前？”

顧小西面目一僵，以前？

“我們現在是知根知底，我對你毫無隱瞞，你對我也是沒有遮掩，而且我們已經有自己的孩子了，我們爲什麼不可以幸福的在一起呢？”

“靳廷森，事到如今，你開始謀劃幸福了嗎？”顧小西的目光落在正在被黑暗吞噬的天空，聲音平淡得沒有起伏。

“你一定要把我想得那麼功利嗎？”靳廷森想要好好談的語氣又有些冷了。

“只是我想的嗎？”顧小西察覺他有怒意了，但是她沒有辦法就範。

從前她是孤身一人，縱然被利用，被算計，也都沒事。可是現在，她不是。

爲了孩子，她必須要爭取自由，不能再被傻傻的算計。

“你爲什麼就認定了我是這個樣子！顧小西，你不是說你看得懂我的眼睛嗎？你看著我。”

顧小西被他掰過了頭，直視著那雙深諳的眼睛。天色被黑暗吞噬，那雙眼睛如同外面的夜空一樣浩瀚，讓人看不到盡頭。

“我以前自視過高，其實我從未看懂過你，否則也不會被你耍得團團轉。”

“顧小西！”靳廷森五指成爪，想要捏住她的脖子，逼她說出真話。可是卻又不忍。

顧小西望著他曲著的手，神色依舊沒有變化。

她的平淡，她的沉默，她的冷然，就像一記記抽在他心頭的鞭子，讓他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