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工們午休完，辦公室裡開了燈，一派忙碌景象。

公司大門砰的一聲響，好些人擡頭望去，然後便見受人尊敬的劉老師一張包公臉，怒衝衝走進來。

後面跟著施施然的楊亦成和神思恍惚的柳夢瑤，最後，是拿著飲料邊走邊喝的張師傅。

這樣一個組合，讓很多人睜大了眼睛。

劉澈沒回座位，直接去敲鄭爽辦公室的門。門鎖著，鄭爽陪業務員見客戶去了。

楊逸叫了外賣，想了想，問柳夢瑤：“吃不吃炒粿條？”

柳夢瑤隨口嗯了一聲，眉頭深鎖。另一邊張師傅聽到兩人說話，喊了一嗓子：“幫我叫一份。”

粿條是永牀市的特色小吃，很多人也當正餐，又軟又糯，非常可口。昨晚楊逸跟齊志剛吃過一次，便喜歡上了。

楊逸端著泡沫飯盒走向小會議室，飯菜的香味飄了出來，鑽進劉澈的鼻孔。他現在恨不得把楊逸撕碎了吃。不是說身上的錢只夠買兩個麪包嗎？飯盒子的錢又是誰付的？

楊逸再次品嚐這種又便宜又好吃的美食，舒服得直嘆氣，怎麼會有人創造這麼好吃的東西呢。

吃了一大半，想去倒杯水，剛出小會議室便聽通道傳來一聲驚呼，接著一個聲音道：“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的。”

楊逸望過去。

柳夢瑤一臉慍色站在通道，腳邊一個飯盒倒蓋著，白色的粿條，翠綠的青菜，醬紅色的牛肉交織著，坨成一團，灑在地上。

很多人或伸長脖子或半站起來，朝著這邊看。

那地方，就在劉澈位子旁。諮詢部只有四人，又常不在公司，辦公區就在通道旁邊。

楊逸走過去。

柳夢瑤拉著一張臉，低聲道：“我走到這裡有人趁我沒注意，把腳伸出來，絆了我一下。”

不用說，柳夢瑤沒摔倒，手裡的飯盒灑了。

楊逸笑瞇瞇道：“哎呀，劉老師，剛纔錢沒帶夠，想請你吃麪包也請不了。我正想問你，你叫外賣了沒，要是沒呢，我請你吃牛肉炒粿條。”

所有人都怔怔看他，不知他這是怎麼了。

劉澈很意外，非常地意外。心裡也有些得意，哼，一個沒斷奶的小孩，就想跟我鬥，嫩了些。

柳夢瑤白了楊逸一眼，想說什麼又顧及劉澈的身份。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

劉澈挺直了腰，揚起下巴，擺足架子道：“我常常下廠，哪家客戶不央求著要請我？也得看什麼人才配。”

楊逸笑道：“那是。不知我請你，你接不接受呢？”

劉澈高傲地道：“看在你有誠意的份上，我勉爲其難吧。”

他還以爲小小教訓一下柳夢瑤，楊逸馬上上道了，要把自己的飯盒讓出來呢。

楊逸當著全分公司同事的面，指著柳夢瑤腳邊那一大坨牛肉粿條，笑瞇瞇道：“那就請吧，你可別客氣。”

所有人呆了一下，接著鬨堂大笑。柳夢瑤也笑著打了一下楊逸的胳膊。

大笑聲中，劉澈一張臉由白轉紅，又由紅轉白，終於砰地一聲響，卻是他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走了出去。身後，傳來更響亮的笑聲，還有椅子打翻的聲音，卻是有同事笑得打跌，把椅子都弄翻了。

平時諮詢師們自以爲乾的是技術活，很是瞧不起業務員，以爲沒有他們業務員就算拉到業務也無法執行，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業務員們也一半出於敬畏，一半是合同要執行得靠他們，不敢跟他們翻臉，只好客戶諮詢師兩頭受氣。沒想到今天楊逸給他們出了一口惡氣，甭提多爽了。

張師傅上洗手間呢，聽到外面傳來震耳欲聾的笑聲，忙跑出來，一個勁問：“出了什麼事？”

有業務員笑著告訴他。他笑道：“活該！”

楊逸把吃了一半的炒粿條讓給柳夢瑤，張師傅不答應，拿過自己還沒吃的那份，對她道：“你吃吧，我出去吃，吃完出車，就不上來了。”

小會議室裡，柳夢瑤和楊逸面對面坐著，很有點食不下咽的感覺。

楊逸早吃完，喝起了茶。

柳夢瑤蹙著眉道：“你也真是的，給他買個麪包就怎麼了？又當衆得罪他，這下慘了，以後你接到單哪個肯下廠？”

楊逸笑道：“就他那樣，給他吃浪費糧食。就他那水平，得罪就得罪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柳夢瑤橫了他一眼，道：“你這幾天到底是怎麼了？以前從不這樣啊。”

楊逸問：“你這一路上神不守舍的，就想這個問題啊？人總是會變的嘛，特別是我，經歷了生死，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世情看得透徹，變化能不大嘛。”

柳夢瑤苦惱地道：“你搞成這樣，經理回來，看你怎麼說。”

楊逸道：“我就說我自己去給閏中做諮詢唄，有什麼難的。”

柳夢瑤搖了搖頭。楊亦成幹得了諮詢的活？誰信哪。

鄭爽回來了。這次業務談得十分順利，不用請諮詢師幫忙談合同就簽了。他興沖沖和業務員剛進友誼大廈的玻璃門，便被劉澈給截住了。

鄭爽見劉澈坐沙發上抽菸，茶幾上的菸灰缸有七八個菸頭，詫異地問：“劉老師你怎麼在這裡？”

劉澈快氣炸了，一聽這話，霍地站起來，也不顧大堂上人來人往，大聲道：“你招的好人才，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會羞辱我們諮詢師。”

鄭爽揮手讓業務員先回去，急走兩步，拉著劉澈的胳膊坐下，道：“怎麼啦？怎麼氣成這樣？”

不知是氣的，還是太激動了，劉澈的身子微微發抖。

給劉澈遞了煙，說了好些好話，才把他的情緒穩下來。

劉澈把上午的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特別添加了楊同學在客戶那裡說他業務能力不行，不如他，讓客戶不給他做諮詢，楊同學要自己來的話。

鄭爽不可置信地瞧著他，道：“他真這麼說？”

劉澈氣道：“你說我說謊？”

“不是不是，”鄭爽只好安撫他道：“我不是這意思。不過楊亦成纔剛畢業，還是一張白紙，哪有什麼業務能力。他……不會是鬼上身了吧？”

劉澈沒好氣道：“我怎麼知道？”

鄭爽心想，當時在場的除了這兩人還有一個柳夢瑤呢，真相怎麼樣問她就行了。他拍拍劉澈的肩頭，道：“劉老師啊，全分公司就數你能力強，我們都知道的。你不要跟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劉澈一把推開他的手，怒道：“你護短是吧？咱們找陳總理論理論。”

“別別別，”鄭爽含笑道：“陳總工作繁忙，這麼一點小事，就別麻煩他了。回頭我教訓他一頓給你出氣。”

劉澈哼了一聲，道：“不行！”

鄭爽笑了，道：“劉老師真是大人大量。”

劉澈又哼了一聲，道：“你誤會了。我是說，你罵他一頓算什麼，總得讓他在全體員工面前給我道歉才行。”

早知道這老小子心胸狹窄。鄭爽笑容僵了一下，道：“我瞭解情況後自然會給你個交待。”

他不想再和他聊，站了起來，道：“走吧。”

劉澈仰頭斜視他，道：“回頭我跟陳總申請一下，我們諮詢部也應該有個部門經理了。”

鄭爽明白他的意思，道：“諮詢部不是一向你說了算嘛，經理不經理的也就是個稱呼而已。要是讓人知道你讓一個剛畢業的孩子氣得找陳總要經理當，還不讓人笑話死。”

劉澈氣道：“我現在已經讓人笑話死了，沒臉回公司了。”

鄭爽想了一下，道：“無論如何，粿條這件事是他不對，我讓他跟你道歉。”

劉澈氣憤道：“要當著全分公司同事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