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懶散的掃她幾眼,隨即挪開目光,柔魅道:“本宮之力,別說對上五十勁敵,便是五百勁敵層層圍攻,本宮,也不會吃虧。今兒嘴角溢血,不過是累得太甚,加之氣急攻心,自己不注意咬傷了舌頭罷了。如此,本宮威望依舊,待本宮回得靈御宮了,那些蛇鼠之輩,本宮,皆不願睜隻眼閉隻眼的養著了呢,呵,十幾載過去,而今,也是時候該好生清理清理靈御宮門.戶了。”
長玥滿心陳雜,著實是不敢恭維他這話。
氣急攻心,便會咬著自己舌頭?縱是舌頭被咬著了,又豈會如此流血不止,猙獰駭人?
大抵是見長玥略有不信,他極爲難得的稍稍皺了眉,似是尊嚴都有所被侵犯,挑著嗓子漫不經心的問:“怎麼,扶玉美人兒當真懷疑本宮被那些庸碌之輩給傷著了?”
他這話極爲緩慢,雖也依舊染著幾分邪肆,然而若是細聽,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幾分不悅。
長玥神色微動,倒也按捺心神一番,自知此際若與他爭論這事,定要惹這妖異之人怒了,再者,這妖異之人如何傷著了,與她也無關,她此際也並無想要刨根問底之意,她而今關心的時,今日一戰,這妖異之人並未歿亡,是以,等會兒是否還會有另一波黑衣人應接而來,務必將這妖異之人斬殺當場?
心思至此,長玥稍稍垂眸,開始恭敬緩道:“扶玉並無懷疑宮主之意,只是宮主如今嘴角溢出,扶玉,甚是擔憂。再者,此處不平,不宜多呆,宮主若是不棄,扶玉此際,便扶宮主即刻離開此地?”
他微蹙的眉頭倒是驟然緩解,勾脣吊兒郎當的笑,雖面容與神色倒是魅如春風,奈何嘴角溢血,乍眼觀望間,皆展露出了幾分悚人的猙獰之意。
“扶玉美人兒,當真擔憂本宮?”他興味盎然的問,興致似是大好,那雙修長的眼睛燦然的彎著,似是都快完成一條縫了。
方纔一席話,這妖異之人卻獨獨只在意了前半部分,甚至還這般相問,對此,長玥心下略生無奈,待默了片刻,才依照他的話順勢的恭敬點頭,道:“宮主受傷,扶玉自是擔憂。”
他又是一陣輕笑,嗓音柔魅得都快滴出來,“本宮僅是傷在舌頭,身上倒無別處傷痕,扶玉美人兒何須擔憂。”
長玥緩道:“話雖如此,但宮主嘴角不斷溢血,的確讓人擔憂。”
他面上的笑容越發而甚。
長玥沉寂觀他,待見他薄脣一啓,似是又要言話時,長玥心下終歸是再度無奈的嘆了口氣,不得不先他一步恭敬的出聲轉移話題,“宮主,此處的確不平,我們務必先行離開,若有何話,但宮主處境安全之後,宮主再與扶玉說也不遲。”
他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興味的望著長玥。
長玥平靜而又恭然,神情並無半許異樣。
待他將她凝了片刻後,他才慢騰騰的道:“扶玉美人兒既是這般說了,本宮,倒也不好拂了扶玉美人兒的意。只不過,今日一戰,也已折損那人幾十精衛,那人倒也該肉疼了,再者,那人今日差人攪了本宮的局,他定也是知曉本宮已生不悅。若說,前些日子的偷襲尚且讓本宮覺得興味有趣,無意惱怒,但這次,本宮的確是不悅了,那人若是當真聰明,定也不會在這時候,再差人圍攻而來,若是不然,憑本宮之性,別說會讓他遣來之人全軍覆沒,更會,今日便迅速歸去,親手瞭解於他。”
說著,輕笑一聲,繼續懶散道:“山雞雖已毛羽大豐,但終歸未能太過強厚,縱是要傷人害人,也不過是要在我不怒的情況下,肆意偷襲,若說當真偷襲成功,奪了本宮之命,那人自是歡喜,但若是,未能得手,甚至知曉已是激怒本宮,那人,倒也能屈能伸,能收能放,在本宮還未暴怒之前,提前收手,爲得自保,呵,不過啊,這回,本宮倒是無意與他再多做周旋了,待得本宮回得靈御宮,第一個宰的,便是他呢。”
長玥怔了一下,心緒浮動,一時之間,複雜叢生。
這妖異之人,歷來喜歡有趣之事,縱是對他不利,但只要不引起他暴躁憤怒,他皆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與之周旋,全全當做是無聊至極時的消遣。而那幕後之人,也樂得其所,肆意差人頻繁偷襲,只要一次成功,要了妖異之人性命,自可一勞永逸。
是以,這妖異之人與那幕後之人,怕是一直都維持這種追追殺殺的日子,雙雙平衡,並未真正撕破臉,但這次,妖異之人大邀羣芳,怕是正在曲水對詩興味正濃,便遭遇如此襲擊,惹得他邀來的羣芳大驚失色,慌亂奔逃,甚至於,連那許如煙都許是在爲那幕後之人協助,對妖異之人層層算計,如此,妖異之人不止是面子大跌,羣芳一散,更令他興致全無,如此,那幕後之人,也無疑是觸了這妖異之人黴頭,惹得他火從心來,執意不願再虛以逶迤,極爲難得的要撕破臉皮了。
長玥兀自沉默,心下,也逐漸瞭然。
待片刻後,她再度稍稍擡眸朝妖異之人直直望來,恭敬低道:“依照宮主之言,今日襲擊之人的幕後黑手,是靈御宮的人?”
他懶散而笑,“幕後黑手,倒非靈御宮之人,但幕後協助之人,則正是那靈御宮之人。是以,本宮若是回得靈御宮中,最先做的,便是清理門.戶。”
說著,輕笑一聲,勾脣而笑,“怎麼,扶玉美人兒對那幕後之人,有興趣了?”
那幕後之人所殺之人,不過是這妖異之人罷了,與她,有何關係?是以,若說對那幕後之人有所興趣,自是不然,若說對那幕後之人略微好奇,倒是真的。
長玥默了片刻,才恭敬緩道:“扶玉僅是好奇罷了。”
他輕笑一聲,嘴角的血跡倒是越發猙獰,“好奇也是有興趣呢?不過,那人與扶玉美人兒,倒也有所交集。”
長玥神色微動,心思浮動,一時之間,倒也略有揣度。
她在靈御宮中呆的時間並不長,接觸的人,也並不多,若說當真有交集的話,除了扶淵,宿傾,花瑟以及溫玉之外,便剩下自己寢殿的兩名婢女了。只不過,兩名婢女應是無這心思算計妖異之人,是以,最後便屬宿傾,花瑟與溫玉這三人最有嫌疑了。
而稍稍比較,不用多想,也知這妖異之人口中所說的是誰了。
“那人,溫和有禮,看著,並不像是心思叵測之人。”長玥按捺心神的緩道。
他慢悠悠的道:“扶玉美人兒猜出是誰了?”
長玥如實點頭,恭敬低道:“宮主所說之人,可是溫玉公子?”
他修長的眼角稍稍一挑,道:“靈御宮中的人,有山賊匪類,有落魄顯貴,更有天下皇榜公告的殺人魔頭,呵,倒是魚龍混雜。那溫玉啊,倒也出身富貴,不過家道中落,才入駐我靈御宮中,而今算來,他在靈御宮中,已是呆了數十年了,最初還規矩有禮,後來嘛,便憑著他那副皮囊,開始勾本宮的美人兒了,以至到了現在,野心高漲,一發不可收拾,這下,竟勾結上了本宮的仇人,欲對本宮不利了,呵。待本宮歸去,無論是他,還是他那主子,本宮這回,決不輕饒。”
懶散柔膩的嗓音,邪肆張揚之中,卻又卷著幾分難以言道的戲謔與殺氣。
長玥神色微怔,心下深處,也是複雜重重,難以平息。
她對溫玉此人的印象,也並非不好,只是溫玉太過深沉,縱是時常一副言笑晏晏,溫和有禮的模樣,然而,卻讓她莫名的覺得心頭髮虛,就感覺他面上那些所有的笑容,滿身的溫潤,都不過是刻意僞裝而來的罷了,令人心頭髮虛,不敢真正靠近或是相信於他。
再者,最令她生疑的是,宿傾明明是說那溫玉與花瑟有染,花瑟對她慕容長玥,也算是眼中釘了,而那溫玉乃花瑟那邊之人,不幫花瑟對付於她,甚至於,竟反過來對她柔情意蜜,還送她一些精貴之物,想來那溫玉,也是容貌俊雅之人,自也不會因爲容貌而對她慕容長玥心儀,如此,她也著實不知那溫玉爲何會突然對她那般好,從而,越是不知,便也越是懷疑,而越是懷疑,便越是謹慎戒備,甚至,也越發覺得那溫玉毫不簡單,深不可測。
長玥如是想著,心思浮動,待半晌後,她才稍稍按捺住心神,低沉恭敬的道:“扶玉對溫玉公子瞭解不多,但若是刺殺宮主之事當真與溫玉公子有關,宮主,定也不可心慈手軟了。”
妖異之人瞳孔微微一縮,懶散柔膩的觀她,“扶玉美人兒這回,倒是發狠了呢。那溫玉好歹也送過扶玉美人兒禮物,扶玉美人兒對她,就不曾有半許動心?”
長玥恭敬緩道:“扶玉之心已是千瘡百孔,如何能動。再者,宮主也曾說過,唯有無情纔可強大,是以,對於某些人,扶玉如今的主張是,寧可錯殺,也絕不姑息養奸。”
她這話極慢極慢,甚至於,還夾雜著幾許的幽遠與複雜。這話,算是極爲難得的發自肺腑了。
只是,待這話一落,妖異之人倒是輕笑一聲,略微自得與滿意的柔膩出聲,“扶玉美人兒這話,倒是深得本宮心意。先不言那溫玉對你另有所圖,便是言他的容貌,性子,甚至才情,倒是無一能及本宮。若扶玉美人兒當真對他動心,無疑是你的心,長歪了。”
柔膩邪然的嗓音,如妖如痞,語氣之中,卻卷著幾分不曾掩飾的戲謔之意。
長玥神色微動,轉眸觀他,只見他脣角終於是未再溢血,然而脣角、脖子,甚至雪白衣袂上沾染的血跡,卻依舊顯得猙獰可怕。
奈何,他都成這樣子了,滿身的狼狽,這人,竟還有心如此調侃,甚至也還端著自戀與風度,著實是令人咋舌而又愕然。
長玥默了片刻,恭敬緩道:“宮主所言極是。”說著,也不願就此與他多說,僅是自然而然的轉了話題,“宮主的傷,此際可是好點了?”
他懶散而笑,“自是好了不少,怎麼,扶玉美人兒還在擔憂本宮?”
長玥並未理會他這話,僅是道:“今日出了此事,羣芳而散,不知,可有傷亡?”
他勾脣輕笑,邪肆張揚的道:“羣芳自然無事,不過皆是在混亂之中,大肆逃脫罷了。而那二皇子,倒是差點殞命,幸得本宮劍下救人,他此際,怕是心急如焚,特搬救兵來營救本宮了。此際,扶玉美人兒與本宮,只需坐在此地,等待便是。”
是嗎?
妖異之人這般冷血人物,竟還會出手救那二皇子?
正思量,妖異之人裝模作樣的嘆息一聲,“只是,羣芳與二皇子皆無事,就是,本宮懷中的白貂不知何處了。”
說著,又將目光朝長玥掃來,微挑著嗓子問:“本宮丟了白貂,扶玉美人兒,竟也將白狐弄丟了?”
長玥眉頭幾不可察的一蹙,略微無奈而又恭敬的緩道:“方纔宮主用白綾纏住扶玉時,扶玉一時驚愕,兩手一鬆,懷中的白狐也不知掉到何處了。”
他輕笑一聲,懶散柔膩的問:“這麼說來,倒是本宮之過了?”
長玥僅是淡然搖頭,並不言話。
奈何,待周遭沉寂片刻後,妖異之人則突然又問,“今兒那流觴曲水,本是有趣至極,本宮倒也歡愉。來得這大昭京都城這麼久,倒也不曾這般真正的恣意暢快過,只不過,本宮連贏兩局之後,回頭時,則是見扶玉美人兒不見了呢?扶玉美人兒倒是與本宮說說,你當時,去哪兒了?”
這人,終歸還是提到了這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