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漫長到煎熬的遊戲,最後還是夏鳶蝶嬴了。

代價是遊烈半廢了一件墨綠色T恤，以及他漂亮流暢的肩頸線上多了一枚沒怎麼留情的牙印。咬得怪狠。

對著鏡子裡冷白鎖骨上方反襯得有點刺眼的血印看了會兒，遊烈抱著面壁的小狐貍,笑得難支。

....你別笑,”夏鳶蝶被他笑得有點惱,轉(zhuǎn)過還緋紅未褪的臉，故意吡了吡小虎牙，“再笑我還咬你了?！?

遊烈漆眸含笑，瞳孔深裡像釀著醇醴,在燈下晃得醉人地亮。尤其他這樣看她時。

好像全世界就剩下她一個人的模樣。

夏鳶蝶抵不住這個眼神,特別是在剛經(jīng)歷了某人的變態(tài)遊戲後，她轉(zhuǎn)過頭就想繼續(xù)面壁,卻被遊烈提前察覺了意圖。

耳旁那人聲音低啞地輕哂了聲。

他捏住她下頜，指骨骨節(jié)帶些凌厲感地抵著她,又收裹在溫柔之下，將她下頜輕釦住了。

遊烈低頭,輕吻了下她脣。

剛觸上去,小狐貍就本能—慄，驚慌看他。

遊烈似乎也怔了下。一秒之後他就兀地笑了，這次更難抑,幾乎要將額頭靠到羞窘難當(dāng)還努力撐著“不是我”“我沒抖”的小狐貍肩上去。

“別怕,”他顫著笑意說著，卻抱她更緊,“不來了?！?

“真的?！?

夏鳶蝶不是很相信他。畢竟沒人比她更深切地瞭解了下他的體力，而且即便此刻,某人看她的眼神深處也好像還壓抑著什麼的樣子。

但凡有選擇，她就跑掉了。

但剛被罰了半個多小時的站,還是全程的高強(qiáng)度軍訓(xùn)，夏鳶蝶現(xiàn)在腿都軟，能站著已經(jīng)是她的自尊心好勝使然了。

要再來一回。

她就咬死遊烈同歸於盡吧。

小狐貍陵著遊烈，目露兇光。

“出去吧?”遊烈笑罷，直回身問她。

夏鳶蝶默然了會兒:“你先出去，我再...站會兒。”

"?"

遊烈撩眸睨她，停了幾秒，他恍然勾脣:“那我抱你出去?！?

“!"

比腿軟走不動更難堪的，是被害她這樣還完全沒事人似的罪魁禍?zhǔn)装l(fā)現(xiàn)了，然後還被他打橫抱了出去。

夏鳶蝶這輩子沒這樣對自己的體力感到質(zhì)疑。

被抱到沙發(fā)上，女孩快速地抱住膝攏起腿，把自己縮在沙發(fā)角落裡。

在她腿前坐下的遊烈仰在靠背裡，無聲深沉地覷著她。

他身上那件墨綠色T恤被她扯得不成樣子，尤其是領(lǐng)口和後背位置，幾乎被她撓出細(xì)小的孔洞來，整個領(lǐng)口也拉扯得鬆了一圈，沾著血跡的牙印直晃晃地露在他冷白的肩頸上。

罪證確鑿，有點刺眼。

夏鳶蝶心虛地盯著那處傷:“疼嗎?“

遊烈側(cè)撐著顴骨，聞言碎髮下眼尾微揚(yáng)，像是勾了下脣:“神經(jīng)高度興奮的時候，感覺不到疼?！?

夏鳶蝶覺著遊烈撩起的眸裡某種隱秘的情緒更懾人了，她挪開眼，“你這裡有沒有藥箱，我給你，抹上點藥。”

“有，特效藥。”

“?”夏鳶蝶蹙眉，轉(zhuǎn)回來，正想說國外這麼亂你要是敢碰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卻見遊烈垂在身側(cè)的手?jǐn)E起來，勾住了她腳踝，眸子漆亮得逼人:“抱抱就好?！边@麼乖的話，卻用這麼——像是能吞下她的眼神。

但遊烈就那樣—動不動地看著她，雖然覺得危險，夏鳶蝶還是不忍心不理會他。

猶豫了下，女孩微微直身，往他那兒挪:“只能抱———“

還沒說完，人已經(jīng)被遊烈撈到腿上了。某個地方溫度炙人。

夏鳶蝶哽住。

數(shù)秒過去，李毛前的小狐貍木著臉仰頭:“遊烈。”

“只是抱一下，”遊烈輕嘆，屈下肩頸抵靠著她，“待會就好了?！?

沉默許久，夏鳶蝶認(rèn)真建議:“要不你去醫(yī)院看看吧?！?

“嗯?”

遊烈沒動，凌冽眉峰輕擡了下。

夏鳶蝶:“太久了應(yīng)該也是病?！?

遊烈怔了下，嗤地一聲笑出來:“這就算久了?我明明已經(jīng)提前放過你了，小狐貍。”

聽某人啞著嗓音似笑非笑地靠在她耳邊問，夏鳶蝶忽然有點後悔開啓了這個話題。她決定轉(zhuǎn)移。

“爲(wèi)什麼不許我出聲?！?

".…”遊烈支起身，漆眸輕狹，"?"

小狐貍在脫口而出的—瞬間就已經(jīng)想把自己撞暈過去了。

事實證明、

人不該在腦子不清楚的時候轉(zhuǎn)移話題，因爲(wèi)會把自己從一個深坑，挪向一個巨坑。

遊烈也看穿了夏鳶蝶問完後的窘困，他眼睫懶垂了下來:“你確定，你敢問這個問題?“

他說“敢”?

聽出某人語氣裡的淡淡笑意，夏鳶蝶頓時起了好勝心。

——明明是他作惡，她幹嘛心虛。

尤其某人當(dāng)時全程雖然壓抑著聲，但卻因爲(wèi)扣著她而幾乎近抵在她耳邊，每一聲都彷彿極盡探索他聲息的最低沉點。簡直是雙重摺磨。

夏鳶蝶都分不清到底是哪—重對她的迫害更要命些。分明是隻許教官放火，不許學(xué)員點燈。

夏鳶蝶越想越是理直氣壯，她轉(zhuǎn)過來，朝遊烈揚(yáng)了揚(yáng)下頜:“嗯，我就問這個。”

遊烈側(cè)偏開臉，有些戾氣地笑著蹭壓過眉骨。

但勾起的情緒還是沒抑下。

坐他懷裡的夏鳶蝶沒兩秒就察覺自己又造了什麼孽。

死寂裡，回過神的小狐貍僵得—動不敢動，惱得紅著臉磨牙:“遊烈，你是不是玩不起?！?

還在艱難忍抑的遊烈聞聲幾乎氣笑了。

他轉(zhuǎn)回來，“嗯。我是?！?

“不然你以爲(wèi)，我爲(wèi)什麼不許你出聲?！边[烈從額角旁垂下的手，落到一半，輕捏住小狐貍的纖細(xì)後頸。

他輕而緩地扣著她，微微俯身，沉啞的聲線錯落到她耳旁?！拔遗挛視苯印?

某個三字動詞詞組被小狐貍驚到空白的腦海消音。

十秒後。

沙發(fā)上—陣撲騰。

李毛徹底的小狐貍在身後惱人的啞笑聲裡，狼狽地逃竄進(jìn)臥室裡。

一

那天開始，夏鳶蝶對遊烈的騷氣程度有了底線的認(rèn)知。

偏偏遊烈又似乎十分克制。甚至連公寓，他也特意選了兩居兩衛(wèi)的房型，還靠在門旁提醒夏鳶蝶，晚上睡前記得鎖好門，不然狐貍可能會被連夜逮出窩去。

但這方面夏鳶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太怕他了——

她發(fā)現(xiàn)，每一次不管遊烈言語上逗她多狠，但最過分也只是止於上回軍訓(xùn)罰站的程度，雖然罰站的地點有所改變，且讓夏鳶蝶被迫認(rèn)知了許多新世界的知識，但無論忍得再難，遊烈也始終沒有一次越過零距離的那條線。

就好像是，很自虐地堅守什麼原則似的。

夏鳶蝶沒想通原因，但也沒問。

畢竟從每回他折騰完她的戰(zhàn)況來看，夏鳶蝶發(fā)自內(nèi)心地覺著，連只是用手或者用腿幫他都能被他收拾得那麼慘烈，要是真過了線，順帶把遊烈前面忍了那麼多回的新賬舊賬一起算上，那她可能就要“客死異鄉(xiāng)”了。

Definitely not(絕對不行)。

因此,夏鳶蝶得知真正原因的過程，其實是個偶然。

那是夏鳶蝶來到這裡的第二十天，也是遊烈的生日，2月17日。

夏鳶蝶之前在一堂公開課上認(rèn)識了位叫Jessica的同系同學(xué)，Jessica也是她來這邊後交的第一位朋友。

剛開始夏鳶蝶對這附近並不熟悉，遊烈就讀的加州理工離她這裡有三四十公里的距離，只有早晚他才能開車往返，兩個人白天見面的機(jī)會約等於零。

而認(rèn)識了Jessica以後，夏鳶蝶相當(dāng)於有了一位本地導(dǎo)遊，許多事情都是通過她瞭解的。

譬如，怎麼給遊烈準(zhǔn)備生日驚喜和禮物的事情。

Jessica領(lǐng)夏鳶蝶去了當(dāng)?shù)氐囊患叶Y品商店，夏鳶蝶第一次在學(xué)業(yè)以外的某個問題上耗費了相當(dāng)長的時間

用了半個小時，她才終於在那快把她看成色盲的圍巾裡，挑選出了一條。

應(yīng)該是駝色的，但不準(zhǔn)確。

畢竟它前後左右大概還有十條也能用“駝色”來形容。

拎著紮了漂亮小絲帶的禮品盒離開了禮品店，夏鳶蝶又順便和Jessica一起逛了隔壁的百貨超市。她要精心準(zhǔn)備下給遊烈安排的生日晚餐。

"Vanny，你看起來好熟練，完全不像是剛在這裡生活了不到一個月的人。(英，以下略)“

兩人推著購物車，夏鳶蝶一邊對比著價格，一邊做食物採買，好像非常輕易就能找到性價比最高的同類。

熟練的程度令Jessica讚歎了一路。

“這個可能是我們的天賦技能，刻在了基因裡的那種。而且，我跟你介紹過我的家鄉(xiāng)吧?在那裡過上十年，你可以學(xué)到一切學(xué)校裡不教的生活技能。”夏鳶蝶玩笑著接了誇獎，順手就將挑選好的最新鮮的—顆西藍(lán)花放進(jìn)了購物車裡。

Jessica感慨:“你男朋友真幸運，竟然有你這種女朋友，我都要嫉妒他了?！?

“他也很好。”提到遊烈，夏鳶蝶笑意也明顯了些。

“不過你們住在一起，生活費都是由你開銷嗎?“

“嗯，公寓和車的部分是他負(fù)擔(dān)，生活費之類是我出?！?quot;....—哇哦?！?

聽出了Jessica語氣裡難以掩飾的停頓和意外，夏鳶蝶有些奇怪，回過頭問:“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Jessica聳肩:“沒問題，只是很贊同，你男朋友確實也很好。”

“爲(wèi)什麼突然這樣說?”夏鳶蝶眨了下眼。

“嗯?”Jessica疑惑，“你男朋友難道沒有跟你提到過，你們住的那個地方的公寓租賃費用有多高嗎?“

夏鳶蝶下意識扶緊了購物車，搖頭:“他沒提過。多少?“

“具體難說，但那個位置，2B2B的公寓，至少要3000刀吧。”

夏鳶蝶怔在了原地。

那段時間的美元匯率夏鳶蝶一直記得很清楚，二月初是六點o口，二月裡整體略微下行，但也沒有跌破六點八。3000美刀的月租，摺合成人民幣，就是每月兩萬。那是一個她沒有想過也難以負(fù)擔(dān)的數(shù)字。

難怪遊烈當(dāng)時沒有告訴她，也難怪，他手裡的軟件開發(fā)項目好像永遠(yuǎn)做不完，沒窮沒盡。

一

也是從那時候起，即便後來回國了很久很久，夏鳶蝶總還是習(xí)慣性地，在睡前刷新一下美元匯率。

每一筆發(fā)到的翻譯費，她也會在反應(yīng)過來前，就心算折成美金。

然後她纔會想起來，她已經(jīng)沒有了那座和他一起的公寓。

年少時總是無能爲(wèi)力。

而那時候的每一次無能爲(wèi)力，都會依據(jù)它令你難過遺憾的程度，在未來的人生裡留下對應(yīng)的痕跡。

後來夏鳶蝶知道了它叫補(bǔ)償心理，是心理學(xué)上的一種個體適應(yīng)機(jī)制，可她想這很奇怪。

明明心是最該懂得的器官——

你想補(bǔ)償?shù)哪嵌螘r間，那段時間裡的那個人，他再也不會回來。

"………

遊烈那天的生日晚餐，夏鳶蝶準(zhǔn)備了很久，還特意將客廳的燈關(guān)上了，等著給遊烈一個驚喜——雖然有點簡陋。

夏鳶蝶高中時候聽說過，因爲(wèi)遊烈每次生日幾乎都在正月前後，所以多數(shù)是在外公家那邊過的。

想也知道，大概是會有過堂皇富麗的生日宴廳，琳瑯滿目的禮物，川流不息的賓客和侍應(yīng)，觥籌交錯，滿堂賀詞，熱鬧非凡。

那些夏鳶蝶都沒辦法給他。

萬一大少爺待會表現(xiàn)出來，對“驚喜”沒有那麼驚喜，她也一定會原諒他的。

就抱著這樣的想法，夏鳶蝶等在玄關(guān)。

等到門鎖響動，走廊上的光將遊烈修長的身影投入屋內(nèi)，他似乎怔了下，出聲:“夏鳶蝶?”

夏鳶蝶屏息，察覺他嗓音裡有—絲倦怠的啞感。

開車那麼遠(yuǎn)從學(xué)?；貋恚蟾藕芾?。

今晚或許她該過去找他的。

女孩還在屏息走神，等著門前的人進(jìn)來，卻聽見鑰匙被他握緊的響動，門的光塊縮小——

遊烈似乎就打算離開。

"...我在，我在的!”

第—次準(zhǔn)備驚喜就差點砸了，夏鳶蝶忙撲出去，拉住房門。

門口，蹙眉摸出手機(jī)要打電話的遊烈眉眼怔忪，隨即一鬆，他低嘆了聲就把女孩攬進(jìn)懷裡，有些鬱郁又冷淡低沉。

“故意的?你想嚇?biāo)牢沂遣皇?。?

“我沒有——“

"你知不知道，這邊的治安不比國內(nèi)，”遊烈低啞著微倦的聲線，半是警告地捏了捏小姑娘的脖頸，“就算洛杉磯是加州中心，城市化水平高些，也還是不安全，尤其在夜裡....…"

夏鳶蝶有點懵，那句“生日快樂”就憋在胸口，讓她不知道怎麼接話，滿心想找個地方插進(jìn)去。

然後她聽見了遊烈似乎鬆懈了最後—絲方纔的緊張，半埋在她頸側(cè)，輕嘆的那一句。

“這片公寓已經(jīng)是我能在你們學(xué)校附近查到的犯罪率最低的區(qū)域了。你以後放課了不要亂跑，就自己回家，有事就給我打電話，好嗎?“

夏鳶蝶怔在了遊烈的聲音裡。

她眨了下眼睛，睫毛下就沁上霧氣。

久久不聽?wèi)蜒e女孩的聲音，遊烈有些奇怪，他一邊把人帶回公寓房內(nèi)，一邊打開了玄關(guān)開關(guān):“怎麼不說話?“

光來得晃眼。

夏鳶蝶固執(zhí)地盯著他，連他眼底那點淡淡的倦感和眼瞼下薄薄的烏色也沒放過，然後她問:“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這次是遊烈證了下。

大少爺恃才傲物總是有原因的，就算今天一整天勞碌不曾想起來過，就算疲憊感讓他思維也略有遲滯，但他的反應(yīng)還是在兩三秒內(nèi)就找到了正確答案。

於是遊烈回神，啞聲失笑:“啊，生日?！?

他遺憾得輕嘆，“今晚應(yīng)該提前去學(xué)校接你─起出———“

話沒說完。

撲通。

一隻小狐貍十分莽撞地?fù)溥M(jìn)了他懷裡。

撲得遊烈人都愣了。

夏鳶蝶鮮少有十分情緒外露的時候，譬如此刻，她胳膊穿過他解開釦子的大衣外套，緊緊抱著他毛衣外的腰身，整張臉都埋在他胸口，垂在肩上的長髮有一絲絲不易察覺地抖。

就算沒察覺，胸膛前逐漸溼潤的感覺，也足夠遊烈發(fā)現(xiàn)問題了。

遊烈有些慌。

“狐貍...?突然哭什麼?今天在學(xué)校是不是發(fā)生什麼事情了?你跟我——“

話沒說完。

隔著薄薄的毛衣，哭得快背過氣去還沒出聲的小狐貍在他腰側(cè)狠狠掐了下。

遊烈忍聲斷了話。

夏鳶蝶不許他說話的意思很明顯了，遊烈只能忍著略微急切的情緒，他將身前的女孩打橫抱起，直接帶進(jìn)房間裡，最後擱到了那張沙發(fā)上。

放下人以後，遊烈略微退後了點。

在哭得眼睛通紅了，偏還繃著臉裝沒哭過的小狐貍面前，他忍不住有些心疼又想笑:“這是怎麼

了，說給男朋友聽聽好不好?！?

遊烈屈膝，在夏鳶蝶腿前蹲下身來，好叫他仰頭看著她，而她—垂眼睛就能對上他的。

夏鳶蝶抽了抽氣。

“沒事，因爲(wèi)氣你忘了?！?

等她把生日禮物拿出來，遞給遊烈，在他驚喜得有些興奮的眼神前，夏鳶蝶卻更難受了，她忍著泛上鼻尖的酸澀，壓平語氣:“我還怕你對我給你準(zhǔn)備的禮物和驚喜覺得不滿意。"

“我是瘋了嗎?這可是你第一次送給我禮物?！边[烈眉尾都抑不下地?fù)P起，那點熟悉的大少爺似的桀驁凌冽的笑叫人挪不開眼睛。

他將她壓抵在沙發(fā)裡，愉悅難以地親了她好一會兒，興奮得都沒了個章法。那條圍巾更是都能沒離開過他們兩人中間，最後他還非哄著夏鳶蝶給他戴上——在這個熱烘烘的開著暖氣機(jī)的房間裡。

然後遊烈就發(fā)現(xiàn)，戴完圍巾以後，小狐貍看著眼尾紅得更厲害了。

他慢慢斂下笑:“到底怎麼了?！?

“你租這麼貴的公寓，只是因爲(wèi)擔(dān)心我上課下課路上的安全問題嗎?”夏鳶蝶努力繃住了聲，不讓他聽出自己的情緒。

“誰跟你說什麼了?“

遊烈頓了下，有些無奈:“還有，什麼叫只是。你的安全這已經(jīng)是最重要的問題了?！?

夏鳶蝶崚著他。

遊烈松下語氣，坐到她身旁的沙發(fā)裡，將小狐貍抱起:“不要想那麼多，你是因爲(wèi)我纔來到這裡的，我當(dāng)然要照顧好你的生活?！?

“但是這樣你很累，”夏鳶蝶咬了下脣，又深呼吸了下，才把又涌上來的酸澀情緒壓下，“我還怕你覺得驚喜不夠，可你連自己生日都忘了.....…"

明明在國內(nèi)他是有過最好的一切的。

“小狐貍?！?

夏鳶蝶聽見遊烈略帶警告的噪音。她仰頭。

然後就被遊烈在脣角咬了下，有點疼，但又小心控制過了力度，沒破。

遊烈直回身去:“不許胡思亂想了?！?

“我沒有。”

“你又想在我面前撒謊是不是?“

"..."

夏鳶蝶沉默了會兒，從他懷裡坐起，轉(zhuǎn)過來正對著他:“我們換一間公寓吧。”

遊烈眼都沒擡:“行啊?！?

不等夏鳶蝶說話，遊烈懶聲續(xù)上:“我媽留給我的家族信託基金，等我拿到本科畢業(yè)證以後就能調(diào)用了——或者你等不及的話，我先回國賣掉外公送的那套房子，過來買套新的?！?

夏鳶蝶讓他哽得接不上話。

過去好一會兒，她輕嘆了下:“只是換成一居室呢，還是在這邊，安全性不是沒什麼變化?

“別想?！?

遊烈眼神一晃，有點危險的情緒在他眼底壓成—線:“小狐貍，你最近是對我越來越放心了?”他扶著沙發(fā)迫近她，故意蠱惑也嚇?biāo)?“你就不怕住在一個房間裡，半夜被挪了窩，還拔了狐貍毛下了鍋嗎?“

“不怕?！?

夏鳶蝶仰臉，在遊烈頓住的眼神裡，她不退反進(jìn)。

白皙纖細(xì)的足踝穿著波浪邊的淺咖色毛線襪，女孩襪尖戳到他修長的腿上，幾乎感覺得到長褲下的肌肉像是蓄勢y似的瞬時緊繃。

向後撐著沙發(fā)的女孩歪了下頭，眼神無害又狡黠。還紅著眼尾的小狐貍輕下了呼吸。

這—次，她還他無聲口型。

‘有本事你吃了我啊。'

"”———”

小狐貍爲(wèi)她的挑釁付出了代價。

系在遊烈脖頸上的圍巾換了位置，轉(zhuǎn)去了女孩的手腕和沙發(fā)抵著的餐桌桌腿上，結(jié)釦緊得讓後來夏鳶蝶一看見遊烈戴這條圍巾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整個房間裡光和聲音交錯，遊烈—邊懲治她，一邊用啞得厲害的嗓音惡劣地問，這是誰家的小野

貓哭了—晚上啊。還停不停得下。

夏鳶蝶快瘋了。

最能逼瘋她的是，即便如此，即便這樣那樣了，遊烈卻硬是在最後—刻給他自己拉了手剎。結(jié)果還是苦了她的腿。

等一切結(jié)束，堅決拒絕了某人的人道主義援助，夏鳶蝶在浴室裡磨磨唧唧了半小時，最後幾乎是扶著牆出來的。

頂著緋紅欲滴的臉，小狐貍回到了餐桌旁。

遊烈有點意外，眸子裡仍還勾著漆亮，淡淡笑意曳在垂低的眼尾，一副欲壑已填的饜足模樣?！拔乙誀?wèi)你到明早都不會想出來了?！?

小狐貍沒情緒又惱然地陵他，在遊烈拖開的椅子裡坐下。

因爲(wèi)腿軟有點沒控制住，坐得重了，小狐貍輕咄了下，虎牙都露了個尖兒。

遊烈眼尾笑意更難抑:“腿還酸嗎?“

"...不許問?！?

夏鳶蝶夾起—筷子已經(jīng)快涼透的菜，放進(jìn)遊烈餐盤裡，她小聲咕噥了句:“你也不知道熱一熱再吃?！?

“不行，這可是你專給我做的，熱了就算髒了。”

“?“

夏鳶蝶用─個你是不是有點毛病的眼神譴責(zé)過他，又拿起旁邊的紅酒瓶，給他和自己分別倒上了一杯。

杯子推到他面前，趁他拿起，她在上面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下。

“生日快樂，遊烈?！毕镍S蝶輕聲，“我希望你永遠(yuǎn)幸福，永遠(yuǎn)快樂。”

撞進(jìn)女孩眼底春湖似的，純粹又溺人的情緒裡，遊烈證了下。

他斂去那點欲色，鄭重又認(rèn)真地在女孩杯子上碰住:“只要你在我身邊，我會的?！?

“好。”夏鳶蝶彎下眼角。

她有點幼稚地擡起手，伸出小拇指:“那我們一言爲(wèi)定?！?

那天其實是夏鳶蝶第─次喝酒。

第─次就把自己喝得醉暈暈的。

遊烈將她送到房門外，問她能不能自己進(jìn)去，夏鳶蝶掐著小拇指想比劃ok，但怎麼也找不到o,在房門口苦惱了很久。

遊烈被她逗笑，乾脆把穿著睡裙的小姑娘抱進(jìn)了房間，擱在了牀上:“明早見，小狐貍。晚安?！?

“遊烈。”他剛直起身，轉(zhuǎn)向房門，就聽見身後女孩醉呼呼喊他名字的聲音。讓他心口都柔軟的。

遊烈停下:“嗯?“

“今晚，”夏鳶蝶輕拍了下牀，仰臉，眼角彎成月牙似的，“你要不要睡我這裡呀?“

遊烈頓了下。

她睡裙領(lǐng)口邊上還留著他今晚作惡的痕跡，偏她還這麼不知輕重地挑撥他。果然是隻狐貍吧，專門吸人精氣的那種。

“不，行。”遊烈擡手，抵著小姑娘額頭，把人推進(jìn)她身後的軟被裡。

他轉(zhuǎn)身要走。

“爲(wèi)什麼啊?！碧稍跔椛?，四仰八叉的小狐貍忽然仰著天花板問他。

那句語氣太平。

遊烈—時都不確定她是醉著還是醒著。

安靜半晌，房間裡，燈將那人挪動的修長清拔的身影投在夏鳶蝶身旁，就好像他和她並肩躺著一樣。

然後遊烈停下了。

他輕嘆了聲，單膝屈起跪到牀上，遊烈略微側(cè)過上身，摸了摸夏鳶蝶的頭，然後他俯身下去，在她額心落了個很輕的吻。

“你還小呢，小蝴蝶。我怕傷到你，更怕有些措施...防護(hù)不及，會出事情?！?

“小蝴蝶”是夏鳶蝶第─次聽他喊。

好像酒精下情緒反而有點敏感，叫她耳尖都慢慢紅了起來。

“那，我可以吃避——”

沒說完。

就被遊烈低頭在她脣上親了下，“狐貍，今天可是我生日，不許惹我生氣。”

“機(jī)率很小哎，”夏鳶蝶側(cè)過身，趴到離他心口很近的地方，帶著星點醉意的眼睛烏亮地仰他，“你不想嗎?”

在小狐貍那個與勾引無異的眼神裡，遊烈喉結(jié)深滾了下。然後他擡手——

修長指骨漏下細(xì)微的光，遮在了夏鳶蝶的眼前。

“我當(dāng)然想，我想得可以瘋掉。”他聲音低低地落在她耳邊，帶著細(xì)碎的吻，黑暗裡將他聲線深藏而壓抑的欲意更展露無遺。

“那...…."

“但還是不行。”

遊烈遮著她眼睛，吻上女孩的脣，聲音輕而沉啞，“等你讀完書，等我們畢了業(yè)，等到我可以給

你一個家庭而不只是一段感情的時候。”

狐貍惱得咬他，遊烈卻笑了起來，低眸望著被他遮住眼睛的女孩，他笑著，但虔誠如禱?！跋镍S蝶，你值得我這樣等?！?

那天晚上夏鳶蝶醉得很厲害。

但遊烈的那些話，他說那些話的聲音，語氣，就好像連她沒有看到的他的眼神，都像刀刻斧鑿一樣，深深深深地烙在她的腦海裡。

在後來她每一場將醉的酒局裡，她都會忽然恍惚，好像又看見了那人的臉，聽見了他的聲音。

溫柔，低啞，小心翼翼。

這個世界上從來沒有一個人對她像他如此，捧著她如他心尖上一枚易碎的琉璃。他那樣愛她。

他說她值得—切。

然後從那天起，夏鳶蝶望著他每一次倦怠的神色，數(shù)著他每一次鬧鐘響起又摁下的時間，聽著他每一早爲(wèi)了去幾十公里外的學(xué)校，發(fā)動機(jī)在安靜又清冷的早上轟鳴和孤獨離去的聲音。

她會忍不住望著鏡子，咬著牙刷問裡面的女孩。

你真的值得嗎?

夏鳶蝶沒有找到答案。

是答案找到了她。

夏鳶蝶記得那是四月，一個下雨的深夜，凌晨兩點十三分。她從—場噩夢裡忽然驚醒。

她夢見遊烈在開車去學(xué)校的路上出了車禍，醫(yī)院拼了命地給她打電話，而她正在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上課。

震動聲驚醒了她。

發(fā)現(xiàn)一切只是個夢的時候，夏鳶蝶如釋重負(fù)。她幾乎虛脫地躺在牀上，望著黑暗裡的天花板。然後她想起來，摸起枕邊的手機(jī)。

久睡的眼睛有些不適應(yīng)手機(jī)強(qiáng)光的刺激，夏鳶蝶輕瞇著眼，點開亮著一個數(shù)字1的郵箱。

—封未讀郵件。

難得的，標(biāo)題是久違的中文。

夏鳶蝶迷迷糊糊地點進(jìn)去，郵件很短，只有簡短的幾行，她掃了一遍，然後驚慄地僵住。

大腦空白成片，夏鳶蝶從牀上坐起，又讀了—遍。

郵件是戴玲發(fā)來的。

她郵件裡說，夏永纔在這個月初出了獄，被他欠了賭債的債主找到了，對方逼債，爲(wèi)了還錢，那個敗類選擇了半夜入室偷盜。

但驚醒了睡夢中的房主，夏永才失手殺人。—家三口，—死兩傷。

那家丈夫在送醫(yī)路上不治身亡，剛唸完小學(xué)的兒子失血過多，重傷昏迷，到現(xiàn)在還躺在ICU裡。

夏鳶蝶讀了三遍，纔在快要窒息的憋悶感下強(qiáng)行將每一個字塞進(jìn)了意識裡。

她麻木而倉皇地開燈，下牀，扔下手機(jī)，本能地往房間外走去。

她—直知道她從來沒有誰可以依靠，直到遇見遊烈。

是他用一句“在你身後”和他永遠(yuǎn)的踐行，把靠近他變成了她的本能，在她難以思考的時候，她已經(jīng)朝他走去。

但隔壁臥室是空的。

夏鳶蝶一下子就驚回了神，她下意識地打開所有的燈，在房間裡四處走動，找到他沒帶在身邊的手機(jī)時，她幾乎嚇得要報警。

夏鳶蝶外套都顧不得穿，就拿起手機(jī)快步朝外走去。

房門轟地推開，夏鳶蝶跑出去兩步，然後怔在了走廊上。

她要找的人，就靠在走廊的牆壁前。

清冷的月色勾勒出他瘦削的側(cè)影，縈繞的青霧模糊了他清雋的眉眼。那人在夜色裡一怔，回過身，下意識地將指節(jié)間的煙按下。

像是最後—絲血被擠出心臟。

夏鳶蝶終於聽見了那個答案。

—

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遊烈—點壞習(xí)慣都沒沾，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一塵不染。

夏鳶蝶沒想過，他第一次學(xué)會抽菸原來是在國外，是在這樣一個或者不知道幾個，她沒見到的夜晚。

他應(yīng)該是怕嗆到她，或者怕她嗅出煙味，連煙滅了都還站在外面。四月的洛杉磯，深夜只有十度，那麼冷的天，他修長的指骨都凍得發(fā)紅。

見女孩—動不動，遊烈上前，停住，又退了回去。

“對不起，”遊烈嗓音被菸草浸得微啞，他下意識地低聲道歉，“有點累了，就點了一支。"

不知道是尼古丁的味道太刺鼻，還是異國的風(fēng)冷得撲面叫人寒慄，夏鳶蝶鼻子一酸，眼淚就掉下來了。

他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少爺，生下來就光芒萬丈的天之驕子，他哪裡吃過這種苦。

向上爬的路很難很難，但那是她自己選的，她可以不在乎。

可是她忘了，大少爺有顆金子般一塵不染的堅強(qiáng)又柔軟的心，他從非一座冷冰冰的只駐守在天梯盡頭的像。

在她朝他邁出第一步時，他已經(jīng)不顧—切地奔向她了。

夏鳶蝶從來沒有覺得那段日子有多苦。

直到看見他的光芒萬丈裡，第一次蒙上了她腳邊揚(yáng)起的灰暗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