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哥,這太”
“小錢。”
羅飛又從後備箱提出兩個運動包。
“每人二十萬零花。”
拉鍊劃開時,成捆鈔票的油墨味衝散了汽油味。
周旋突然按住包。
“飛哥,你到底.”
“別問。”
羅飛扣上他的手指。
“記住,現在江城黑道我排這個。”
豎起大拇指。
“雷萬霆知道吧?國安司長上週還跟我喝茅臺。”
他瞇眼看向遠處的高樓。
“這次幹成了,帶你們見見世面。”
回去的路上,曾建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直在出汗。
後視鏡裡,羅飛靠在他的奧迪上抽菸。
“你覺得他說的.”
周旋在副駕上擺弄新手機。
“真假不重要。”
曾建猛打方向盤拐上高架。
“反正比髮卡片強。”
他瞥見儲物格里露出的槍柄,突然笑出聲。
“媽的,比蹲號子刺激多了!”
兩輛奧迪在岔路口分道揚鑣。
……
“你確定要這麼做?”
席如意咬著下脣,手指不安地絞著衣角。
羅飛正對著鏡子往臉上塗抹第三層粉底,聞言頭也不回。
“不然呢?讓他們認出我是三年前那個'飛哥'?”
他聲音裡帶著譏諷。
“孟局可說了,這次行動必須萬無一失。”
席如意走到他身後,鏡子裡映出她憂心忡忡的臉。
“我是擔心你剛出來又”
“又重蹈覆轍?”
羅飛突然轉身,沾著粉底液的手指差點戳到她鼻尖。
“你以爲我想?”
他壓低聲音。
“曾建和周旋在號子裡蹲了五年,除了幹這個他們還能幹什麼?送外賣?”
席如意被逼得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冷的牆面。
羅飛身上傳來刺鼻的化妝品氣味,混合著他特有的那種鐵鏽般的體味。
她注意到他鎖骨下方的刀疤在燈光下泛著淡粉色,那是三年前那場行動的紀念品。
“那你打算怎麼收場?”
她輕聲問。
羅飛的表情突然柔和下來。
他轉身繼續對著鏡子描眉。
“等任務結束,我帶他們回警隊。”
嘴角勾起一個自信的弧度。
“立下這種大功,孟局不得給他們安排個協警噹噹?”
席如意哼了一聲。
“你倒是胸有成竹。”
“必須的。”
羅飛最後抹上一層定妝粉,突然轉頭。
“怎麼樣?”
席如意倒吸一口冷氣。
鏡子裡完全是個陌生人。
方下巴變成了尖下巴,單眼皮被化妝技巧拉成了內雙,連鼻樑都似乎高了幾分。
“這這也太.”
她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
羅飛得意地晃了晃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張身份證照片。
“李順,28歲,江城本地人。”
他故意壓低嗓音。
“從今天起,羅飛只能在家裡出現。”
席如意突然伸手摸向他的臉,指尖在觸碰到皮膚的又縮了回來。
“我能試試嗎?”
羅飛挑眉,把化妝刷遞給她。
“來,讓我看看你的學習成果。”
兩小時後,席如意盯著鏡子裡完全陌生的男人,手發抖。
羅飛現在是李順了,正站在她身後咧嘴笑,那笑容在陌生的臉上顯得格外違和。
“完美。”
他吹了個口哨。
“連親媽都認不出來。”
席如意突然轉身,一拳捶在他胸口。
“別用這張臉對我笑!”
她聲音發顫。
“太太奇怪了。”
羅飛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什麼。
“怎麼?愛上我的原裝臉了?”
“滾!”
席如意耳根發燙,抓起卸妝棉就往洗手間衝。
當天下午,他們約了那位仿妝博主進行最後的驗收。
博主是個染著紫發的年輕女孩,見到羅飛時瞪大了眼睛。
“臥槽!比我化得還好!”
她繞著羅飛轉了一圈。
“這要是去騙前女友,絕對認不出來。”
羅飛和席如意交換了個眼神。離開時,席如意小聲問。
“你以前有很多前女友嗎?”
羅飛戴著新配的平光眼鏡,鏡片後的眼睛眨了眨。
“吃醋了?”
“去死。”
席如意踹了他一腳,卻因爲不習慣高跟鞋差點崴到腳。
羅飛大笑著攬住她的腰,引來路人側目。
席如意突然意識到,在旁人眼裡,他們現在是一對完全陌生的情侶。
晚上七點,他們以新身份去了家高檔西餐廳。
席如意穿著緊身紅裙,嘴脣塗得豔紅,走路時故意扭著腰。
羅飛,不,李順,則是一身黑西裝,領口敞著,露出若隱若現的金鍊子。
“先生女士需要點什麼?”
服務員恭敬地問。
羅飛用帶著北方口音的普通話說。
“戰斧牛排,五分熟。”
他斜眼瞥向席如意。
“給我馬子來份最貴的。”
席如意差點被水嗆到。服務員離開後,她壓低聲音。
“'馬子'?你土不土啊!”
羅飛聳肩。
“悍匪不都這麼叫?”
他突然湊近。
“再說了,你現在是席如意,江城最大毒梟的情婦,能不能專業點?”
席如意翻了個白眼,卻還是調整了坐姿,學著電影裡的樣子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給老孃來杯Martini。”
她故意拖長聲調。
“要搖的,不要攪的。”
羅飛憋笑憋得肩膀發抖。鄰桌幾個穿正裝的男人頻頻往這邊看,眼神裡混合著好奇和畏懼。
席如意注意到這點,突然來了興致,伸手撫上羅飛的臉。
“親愛的,今晚別回去了,嗯?”
羅飛抓住她手腕,拇指在她脈搏處輕輕摩挲。
“急什麼?”
他聲音沙啞。
“正事還沒辦呢。”
兩人同時笑場。
這頓飯吃得前所未有的放鬆。
第二天上午,羅飛約了曾建和周旋在城郊一家汽修廠見面。
席如意坐在車裡等,透過單向玻璃觀察情況。
曾建和周旋先到,兩人穿著嶄新的皮夾克,卻掩不住那股剛從號子裡出來的拘謹。
“那倆就是?”
席如意問。
羅飛點頭,對著後視鏡最後檢查了一遍僞裝。
“記住,從現在起我是李順。”
他推門下車,走路姿勢都變了,肩膀晃得像個地痞流氓。
席如意看著羅飛走近那兩人,曾建和周旋明顯露出警惕的神色。
羅飛說了什麼,周旋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
場面一時劍拔弩張,席如意下意識摸向藏在坐位下的手槍。然後羅飛做了個手勢,三根手指併攏劃過眉梢,那是他們當年的暗號。
曾建和周旋同時僵住,周旋甚至後退了半步。
羅飛又說了幾句,兩人臉上的表情從震驚變成懷疑,最後成了某種敬畏。
二十分鐘後,羅飛回到車上,身上帶著濃重的機油味。
“搞定了?”
席如意問。
羅飛扯鬆領帶。
“讓他們去打聽個人。”
他發動車子。
“汪天禧,北江區的'機長'兼'飛行員'。”
席如意皺眉。
“毒販黑話?”
“嗯。”
羅飛轉動方向盤。
“先從小魚摸起,順藤摸瓜找到疤哥。”
他突然想起什麼。
“對了,今天下午我得卸妝。”
“爲什麼?”
羅飛表情柔和下來。
“去看看乾兒子。等接觸了疤哥,我就不能再以真面目出現了。”
席如意沉默片刻。
“我跟你一起去。”
她頓了下。
“順便給小傢伙買點玩具。”
他們去了趟商場,席如意挑了個會變形的機器人,羅飛則買了套樂高。結賬時,席如意突然問。
“許仙他們還好嗎?”
羅飛眼神暗了暗。
“白天送外賣,晚上擺攤。”
他掏出錢包。
“不容易。”
回程路上,席如意一直看著窗外。
羅飛知道她在想什麼,三年前那場行動,許仙是爲了掩護他們才暴露的。
雖然最後大家都活下來了,但代價是五年的牢獄之災。
車子駛入老舊的居民區,席如意突然坐直了身子。
“那不是”
羅飛順著她的視線看去,一個穿米色風衣的女人正站在小區門口張望。
那身影莫名眼熟,但他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誰啊?”
他隨口問道。
席如意猛地轉頭看他,眼神古怪。
“你認不出來?”
羅飛又瞥了一眼,搖搖頭。
車子駛近,那女人聽到引擎聲轉過身來,瓜子臉,杏仁眼,右眼角有顆淚痣。
記憶突然閃回,羅飛一腳踩下剎車。
“陳好?”
他脫口而出。
那女人的表情從驚訝變成震驚,最後成了某種受傷的憤怒。
她轉身就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促的節奏。
“姐!”
席如意推門追了出去。
羅飛愣在駕駛座上,大腦飛速運轉。
陳好,陳軒然的姐姐,比他大兩歲,曾經他猛地拍了下方向盤,趕緊下車追去。
席如意已經拉住了陳好的胳膊。
“姐!你別走!”
陳好甩開她的手,眼眶發紅。
“有意思嗎?帶他來炫耀?”
她聲音發抖。
“還是你覺得我當年不夠難堪?”
羅飛趕到時,正好聽到這句話。
他下意識伸手。
“陳好,我.”
“別碰我!”
陳好像被燙到一樣後退。
“羅大警官貴人多忘事,我這種小人物哪配被您記得?”
她諷刺地扯了扯嘴角。
“三年不見,連親姐姐都認不出來了?”
羅飛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他現在是”李順”的樣子。
但解釋只會讓事情更糟,他只能尷尬地站在原地。
席如意急得直跺腳。
“姐!他不是我是說.”
陳好已經轉身走向樓道,背影僵硬得像塊鋼板。
席如意狠狠瞪了羅飛一眼。
“看你乾的好事!”
羅飛無奈地攤手。
“我哪知道會遇見她?”
他壓低聲音。
“再說了,當年又不是我.”
“閉嘴吧你!”
席如意氣呼呼地追了上去。
羅飛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陌生的臉。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突然很想抽根菸。
三年前那些破事,本以爲早就翻篇了
樓上某扇窗戶突然被用力關上,發出”砰”的巨響。
羅飛擡頭,隱約看見窗簾後有個模糊的人影。
那肯定是陳好在用眼神”殺死”他。
與此同時,陳好正對著牀頭的小布人猛扎針。
那布人做工粗糙,但胸前用紅線繡著個歪歪扭扭的”羅”字。
“負心漢!白眼狼!王八蛋!”
每罵一句就扎一針,布人已經被扎得面目全非。
中午,羅飛和陳軒然站在許仙家樓下。
“這個點上去,會不會不太好?”
陳軒然擡頭看了看五樓的窗戶,手裡提著兩大袋東西,表情有些猶豫。
“人家可能正在做飯。”
羅飛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斜睨了她一眼。
“有什麼不好的?我們就是來蹭飯的。”
“你。”
陳軒然臉頰微紅。
“哪有你這麼直白的!”
“實話實說而已。”
羅飛聳聳肩,率先邁步走進單元門。
“許仙那小子手藝不錯,今天有口福了。”
電梯裡,陳軒然整理了一下給許仕林買的玩具和衣服,小聲嘀咕。
“至少也該提前打個電話.”
“提前說了還叫蹭飯嗎?”
羅飛咧嘴一笑,露出標誌性的痞氣表情。
“這叫突擊檢查,看看他們小兩口平時吃什麼。”
五樓到了,羅飛熟門熟路地走到502門前,發現門竟然虛掩著。
他挑了挑眉,直接推門而入。
“喂!你怎麼。”
陳軒然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一股濃郁的飯菜香氣撲面而來,紅燒肉的醬香混合著清蒸魚的鮮美,讓人食指大動。
客廳裡,一歲多的許仕林正坐在嬰兒推車裡,咿咿呀呀地玩著一個彩色搖鈴。
“哇,好香啊!”
羅飛誇張地吸了吸鼻子,大步走進客廳。
陳軒然無奈地跟在後面,順手帶上了門。
她一眼看到推車裡的許仕林,立刻放下手中的袋子,快步走過去。
“仕林寶貝!想阿姨了嗎?”
她溫柔地抱起孩子,在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許仕林咯咯笑著,小手抓住了陳軒然的頭髮。
“哎喲輕點,小壞蛋。”
陳軒然笑著調整了一下抱姿,讓孩子更舒服地靠在自己懷裡。
廚房裡傳來腳步聲,白素素繫著圍裙走了出來,手裡還拿著一把沾著醬汁的鍋鏟。
她看到兩人,眼睛一亮。
“羅飛,軒然!你們怎麼來了?”
“路過,順便來看看你們。”
羅飛大咧咧地往沙發上一坐,眼睛卻瞟向廚房方向。
“做什麼好吃的呢?”
白素素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們來也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多做幾個菜。”
她目光落在茶幾上的大包小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