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湘猛地擡起頭來看向自己面前的兩個人，那一瞬間彷彿周圍所有的譁然和嘈雜都離她遠(yuǎn)去，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無意識地反問了一句：“你說什麼？”
面前那個警察的嘴巴張開，似乎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話，黎湘卻什麼都聽不見。她腦子裡嗡嗡的，開始低頭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尋找起來。
可是到底要找什麼，她茫然無緒，直至在一堆文件底下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手機(jī)攖。
黎湘猛地抓起手機(jī)，腦子裡仍是一片空白，卻只是下意識地解鎖、撥號，隨後聽著電話裡那漫長的“嘟”聲。
一聲又一聲……黎湘的臉色逐漸蒼白起來，手也開始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可正在這時，電話接通了，那頭傳來她再熟悉不過的那把聲音：“湘湘？償”
黎湘驀地深吸了口氣，捏緊了手機(jī)，“宋衍。”
宋衍聽她聲音奇怪，連忙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是不是陸景喬他……”
黎湘的大腦卻又重新被嗡嗡聲佔據(jù)，宋衍在電話那頭問什麼她也聽不到，面前的警察似乎也一直在跟她說話，她好不容易纔回過神來，看向面前的警察。
“黎小姐，請你儘快跟我們走一趟，火災(zāi)是在你的房子裡發(fā)生的，死者也是在那裡喪生的，請你一定要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
電話裡，宋衍也已經(jīng)聽到警察的話，他似乎驚住了，猛然喊了一聲：“湘湘！誰出事了？”
“沒事。”黎湘終於從那陣驚魂未定中回過神來，只是回答宋衍，“宋衍，我沒事，你沒事就好，我先掛了。”
黎湘掛掉電話，轉(zhuǎn)身拿了手袋，這纔看向那兩個警察，“警察先生，走吧。”
周圍一大羣同事圍觀著，兩個警察剛剛帶著黎湘走到門口，卻正好遇見陸夫人帶著秘書鍾曼走進(jìn)公司。
“媽媽。”見到陸夫人，黎湘低低喊了一聲。
陸夫人看著眼前的情形，驀地擰了眉，“什麼事？”
於是其中較年輕的那個小警察又將事情解釋了一遍，陸夫人聽得臉色愈發(fā)難看，待到聽完，臉色有些不善地看了黎湘一眼，這才轉(zhuǎn)頭看向自己的秘書，“打電話去陸氏法律部，叫他們派一名律師陪少夫人過去。”
吩咐完這句，陸夫人又面色沉沉地看了黎湘一眼，越過她徑直走進(jìn)了辦公室裡。
黎湘心頭也控制不住地嘆息了一聲。
雖然發(fā)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想，可是如果她不是陸家的兒媳婦，那這事怎麼也扯不到陸家頭上。偏偏現(xiàn)在，攤上她這麼個兒媳婦，真是糟心……
黎湘平靜地跟著那兩個警察上了車，直到上了車，她才突然問了一句：“火燒得很大嗎？我的房子怎麼樣了？”
兩個警察似乎都沒有想到她一開口竟然先問房子，彷彿死了個人在房子裡倒不是什麼大事。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回答道：“我們的同事還在調(diào)查中，等到了局裡應(yīng)該就知道了。”
黎湘聽了，便不再多問，一路都安安靜靜的。
到了公安局，兩個警察將她帶進(jìn)一間大辦公室，裡面一派忙碌的景象。其中一人對黎湘說：“你稍等，我們很快會安排同事給你做個筆錄。”
黎湘點了點頭，在門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她看著幾個警察忙碌的身影，想了一會兒，又給宋衍打了個電話：“宋衍，你去房子那裡看看，看看燒成什麼樣子，如果可以儘量拍幾張照片給我。”
“湘湘！”宋衍的聲音聽起來急切極了，“到底是誰出事了？”
“我不知道。”黎湘回答，“也許是流浪漢什麼的？”
宋衍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名年輕的女警從走廊上匆匆走進(jìn)來，語氣裡是掩飾不住的興奮，“我看見陸景喬了！他來我們這裡幹什麼呀？”
辦公室裡的人同時都擡頭看向她，隨後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黎湘，那位女警順著目光也看到黎湘，頓時就領(lǐng)悟了什麼，連忙拍著自己的嘴巴走開了。
黎湘沒想到陸景喬這麼快就會來，趕緊掛掉了宋衍的電話。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陸景喬就在陸氏法律顧問和賀川的陪同下出現(xiàn)在了辦公室裡。
這男人性子雖然沉斂，可到底是世家子弟出身，加之身材高大挺拔，西裝筆挺，通身的矜貴氣質(zhì)，氣勢還是相當(dāng)壓人。
黎湘看著他面容沉靜地從外面走進(jìn)來，一顆原本有些惶惶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一些，她擡起頭來看著他，笑了笑。
陸景喬見她只是安靜坐著等待，並沒有受到什麼爲(wèi)難，這纔看了自己帶來的那兩人一眼。
賀川和律師心領(lǐng)神會，連忙過去打聽案件的具體情況。
黎湘本想站起來跟他說話的，誰知道一用力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腳有些軟，她索性便不站了，只是坐在那裡朝他伸出手來。
陸景喬沉沉看了她一眼，這才伸出手來握住她，同樣坐到了長椅上。
“對不起啊。”黎湘實在是覺得很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
“不過走一趟而已。”陸景喬淡淡道。
黎湘便又笑了起來，“你不生氣就最好啦。”
不一會兒賀川就走了過來，低聲道：“打聽了一下，說是火併不大，但是在場有易燃物質(zhì)，雖然是小範(fàn)圍的火災(zāi)但是燒到了人身上，死者身份還在確定中——”
話音未落，門口忽然又有警察匆匆而入，手中拿著一份文件，邊走邊說：“燒焦的身份證復(fù)原結(jié)果出來了，身份證上名字叫薄易祁，香城人，應(yīng)該是本市地產(chǎn)大亨倪峰的外甥……”
正揚(yáng)著臉跟陸景喬說話的黎湘，原本是笑著的，可是當(dāng)“薄易祁”三個字傳入耳朵時，她臉上的笑容清晰可見，一點點地凝固了起來。
賀川臉色也是猛然一變，看向陸景喬時，只見他眸色赫然一沉。
而黎湘臉上好不容易恢復(fù)了幾分的血色急速退去，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陸景喬清晰地看著她的臉變得一絲血色也無，眼神也開始放空。
她轉(zhuǎn)過頭，目光茫然四顧，似乎是在尋找剛纔說話的人，可是辦公室裡每個人都穿著制服，每張臉彷彿都長得一樣，她找不到，她不知道剛纔說話的人是誰，也不知道那個人說的是真是假——
“湘湘！”陸景喬忽然聲音沉沉地喊了她一聲。
可是黎湘根本就沒有聽到，她依舊尋找著，急切而茫然地尋找著，想要找到剛纔那個人，想要問個清楚明白。
其中一個警察在這時候拿了資料走到黎湘面前，問道：“陸太太，請問你認(rèn)識薄易祁嗎？”
黎湘擡起頭，與他對視了片刻，卻是緩緩搖了搖頭。
“不認(rèn)識？”那個警察問。
黎湘依舊在搖頭，卻是過了許久，才發(fā)出聲音：“不是他……不會是他，不可能是他……”
她驀地又轉(zhuǎn)開臉，眼睛又開始四下尋找，甚至還想站起身來去找。
陸景喬驀地握緊了她的手，眼眸沉晦冷凝，“湘湘。”
黎湘仍舊沒有聽到，下一刻，她卻突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外快步跨入。
“宋衍！”黎湘猛地提高聲音喊了一聲，用力掙開了陸景喬拉著她的那隻手，步伐凌亂地走向宋衍。
宋衍一路狂奔上樓，此刻喘息未平，先是掃了一眼辦公室內(nèi)的狀況，與陸景喬對視一眼，才又匆忙看向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的黎湘，“湘湘……”
“宋衍。”黎湘的聲音卻又低了下來，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有些想笑，“你知道嗎，他們說死的人是薄易祁……可是怎麼可能是薄易祁呢？我明明已經(jīng)把他趕走了，我明明說過不要他再出現(xiàn)在我的房子裡的！”
宋衍整個人似乎是震了震，艱難擡起頭來看向黎湘身後的人，有人朝他點了點頭，似乎是在確認(rèn)死的人的確是薄易祁這一點。
他臉上的血色同樣霎時間消失無蹤，而黎湘擡頭看著他，還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宋衍，你答應(yīng)過我不會再出/賣我。”黎湘又說，“所以，不可能是他對不對？一定不是他，對不對？”
宋衍張了張嘴，卻在很久之後才發(fā)出聲音：“湘湘，對不起……”